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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鞋底落地发出沙沙的响声。
卷帘猛地回头,顿时怔住了。
昏红的火光中,两人静静对视着。
“你是……元帅?”卷帘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他猛地用手揉搓自己的双眼,好像有些不相信似地。
天蓬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你真是元帅?不……不可能,我找了那么多年……元帅怎么会在这里?”卷帘伸手用力拍了几次自己的脑袋。
天蓬依旧没有回答,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好一会,卷帘才稍稍镇定了下来。
他呆呆地望着天蓬,眨巴着眼睛,低声问道:“你……你究竟是不是元帅?”
“是我。”天蓬缓缓仰起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当了乌鸡国的国王?”
卷帘先是一喜,接着又似乎猛然想到了什么,缓缓地低下头,呆呆地站着,无所适从。
当初一气之下叛逃下界,就是为了寻找天蓬,可如今……真的见到了,却又羞愧难当。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窘境之中遇上天蓬。
丝毫没有欣喜的感觉,有的,只剩下羞愧。
就这么站了许久,卷帘深深吸了口气,用力地晃了晃头,道:“一言难尽啊……我起初……起初只是躲避天庭的追捕,来到这里……没想到……”
伸出双手,卷帘比划着,却实在说不下去了,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整个好像被抽离了力量一般瘫坐在地,无奈地苦笑着。
门外,午夜巡逻的兵卫正举着火把缓缓而过,那火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
整个王宫都已经戒严了,这是乌鸡国建国以来,历经多少代君王也从未出现过的景象。
天蓬一步步走到窗前,朝窗外望了一眼,轻声道:“他们说你下了很多奇怪的命令,是不是真的。”
卷帘木然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下那些命令?”
卷帘闭上眼睛,狠狠地抽了两下鼻子,道:“因为……因为他们推举我为国王,我想,我想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抚着窗棂,注意着外界的一举一动,天蓬低声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吧。”
卷帘干咽了口唾沫,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地面,抿着嘴道:“刚开始的时候……当时这个国家是遭了灾祸,我也就是路过,就……就顺手帮他们解决了。所以就被推举为丞相……本来我没想当官的,但一想,与其每日在山林里呆着,不如干点什么实事。”
“然后呢?”
“然后我就当了丞相,你知道的,我是私下凡间,修为也都还在。有修为,他们什么事都瞒不过我,自然,这丞相也就当得顺了。后来,他们就推举了我当国王。”
“所以你就当了?”
卷帘微微点了点头,半响,又咬牙叹道:“我很认真地当。虽说是国王,但我没有妃嫔,一日三餐,跟寻常百姓也没区别,出门从不用轿子、马车,也不兴修宫殿,陵墓就更不用说了。就连原本的许多礼节都被我废除了,一切从简。偶有边患,我亲自上阵,也是用法力悄悄解决,绝不穷兵黩武。削减赋税,惩治贪官……难道我做得不对吗?”
他怔怔地望着天蓬。
天蓬回头看了一眼,一步步走到他身旁,蹲下,伸手摸了摸他那件朴素的黑色长袍,轻声叹道:“说说你那些个政令吧。”
“政令……”卷帘伸手狠狠揉搓了自己的脸两把,然后才有些浑浑噩噩地说道:“灾荒……救灾,可是无论你怎么救,总还是有人死。一个人,就是有通天的法力也没办法面面俱到的。灾后我就想,为什么一来灾荒,就要饿死人呢?”
“为什么?”
“因为没有余粮。百姓们都过得紧巴巴地,没有余粮,即使我降低了赋税了,也还是没有余粮。所以一有灾荒,就会饿死。”
“所以你就把念头打到大户身上了?”
“对。”卷帘两手一摊,答道:“地是够的,粮食其实也是够的,如果……如果我能从一部分人身上割下一块肉来,给另一部分人,那事情不就解决了吗?一户十亩,这养活一户人家绰绰有余了吧?元帅,你觉得我做得对不对?”
仰起头,卷帘望着天蓬。
天蓬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计划听起来是不错,但结局……已经摆在眼前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解决,因为被我割肉的那部分人,反了。当然,一开始的那些被我镇压了,然后又出现了严重的高利贷,没办法收租,他们就收高利贷。当然,我也禁了。后面……反正事情一波接一波地,好像雪球一样地滚。”
卷帘伸手捋了捋散乱的头发,有些无奈地摇头:“我现在最怕起义了,太可怕了。四处都是,一个人,永远解决不了。我又不可能明着来,明着来,天庭就该派兵了。结果火越灭越多……每一个问题,我都努力去想办法解决,可……越来越乱,无论下什么政令,到最后都会变形。他们领着我的俸禄,其实都不听我的……五百个农民的起义,派了一万部队去剿,剿了半年,结果剿成了八万……刚刚他们才告诉我……算了,不说了。我实在不明白,那么……那么好的政令,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卷帘捂着头,欲哭无泪。
那声音渐渐变成了喃喃自语,他说:“我真的很想跑……可我不能跑。我想制造一个平等富足的国度,结果我搞成了这样……元帅,你最有办法了,我一直来,最佩服的就是你,你帮我想想办法,帮帮我,帮帮我……我们可以一起在这里,创造一个比天庭更加公平的国家。清明的朝堂,没有迫害,一切都干干净净的。好不好?”
天蓬想站起来,却被卷帘一把拽住了手。
这一顿,天蓬低头看着卷帘,卷帘眼巴巴地望着天蓬,一时间,两个人都僵住了。
许久,天蓬轻声道:“这件事我也帮不了你……我想有个人是可以帮你的,不过,我想你可能并不会很想见他。”1152
第五百五十四章:卷帘的烂摊子(2)()
废弃的庭院中,玄奘盘腿坐在树下,还在跟那男子细细地谈着。+,
一开始谈的是男子那痛苦的遭遇,玄奘细细开导。接着话题变成了国王的政令,究竟何种政令为善,何种政令为次,何种政令,为恶,玄奘以自己的理解,细细地分析,探讨着。渐渐地,话题从这个国家的苦难引到了普渡之法上。从苦难的根源,到普世的价值,玄奘一个个细细地讲述着,深入浅出。
每每听到妙处,那男子都不由得拍手称叹。
凋零的世道,沉沦过苦海的人,总是比平稳度日的人更愿意接受这种脱的理念。
原本质疑的目光不见了,转而换上的是一种五体投地的敬仰。
渐渐地,院子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深夜,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人们一个个走进了这所废弃的宅院,倾听这位高僧描述一种从未听闻的普世妙法。
在这寒冷的夜里,玄奘的话语,似乎成了他们的一个避风港,让他们忘记了现实的残酷,转而畅想美好的未来。
他们盘腿席地而坐,将玄奘围在中间。
猴子、黑熊精,以及小白龙则站得远远地,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到后面,甚至被逼上了屋顶。
就连门外也站满了观望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猴子忍不住想说玄奘真是一个合格的神棍,竟能靠着一张嘴,忽悠这么多的人。无论民众的问题如何地奇怪,如何地幼稚。哪怕带有某种敌意。玄奘都能准确地把握当中的要害。巧妙化解。
渐渐地,随着那一张张消瘦,枯黄的脸上绽露某种希望的光辉,猴子又不由得感叹玄奘的厉害。
如果他真是神棍,有这种神棍,也许也不见得是坏事。
渐渐地,没有人再提问了。庭院之中,只剩下玄奘一个人的声音。
当玄奘抬头仰望星空。向所有人描述以普渡,先渡人而后渡己的世界的种种美好之时,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满怀期望。
当玄奘低头述说自己的困惑之时,为普渡而感到的种种忧心之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和他一起忧愁。
当玄奘起身握紧了拳头,鼓舞他们创造美好生活的心时,每一个人都激动不已地拍手。
那种感觉,就好像已经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国王的种种劣政。
是的。他成功地用希望驱离了阴霾,占据了每一个人的心。
远远地看着众人拥簇下的玄奘。猴子淡淡叹息着。
虽说看过佛经,但他并不懂佛法,除了当初匪夷所思地想要去逼迫老君出手,更从没想过要去懂。本质上,他依旧我行我素,不接受“佛”的理念。即便西行,也不过是为了了结与如来的恩怨。
可,也许,这就是大乘佛法吧,与修己的小乘佛法全然不同的,还尚未真正诞生的大乘佛法。
这一刻,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第一次觉得,这件本是因为私怨,自己才和他粘上关系的事,于这天地,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正无聊地胡思乱想着,猴子忽然一怔,起身朝大门外望了过去。
原本安静无比的人群也忽然骚动了起来,原本盘腿席地而坐的许多人纷纷站了起来。
一条过道被让了出来,一路从院外延伸到了屋内。
不多时,天蓬和卷帘沿着过道走了进来。
有人指着卷帘犹豫着说道:“这个人……长得好像陛下……”
“对对对,真的好像。以前陛下出行的时候,我见过他两次。”
“会不会不是像,根本就是呢?跟玄奘法师一起的几个人神通广大,也许他们直接到王宫里将他掳了来呢?”
“要真是那样就太好了,一定要把他烧死!”
“烧死太便宜他了,将他五马分尸,然后再烧成飞灰!”
“要凌迟!凌迟处死!”
原来的骚动一下激烈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议论纷纷。就连玄奘也起身朝他们望了过去。
往前走了几步,天蓬连忙回头。
那身后,卷帘已经面红耳赤。他低着头,有些尴尬地听着四周对他的指指点点,裹足不前。
无奈,天蓬只好回头走到他身旁,拽着他的手,硬是将他往里扯。
正走着,忽然一块石头从人群中飞来,不偏不倚地砸在卷帘的额头上。
一声闷哼,卷帘连忙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
“杀了他!杀了他!”有人呼喊了起来。
无数的石头朝卷帘砸了过去。
“杀了他!杀了他!”所有人都挥舞着拳头齐声高呼,一下都朝卷帘涌了过去。
见势头不对,玄奘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挡在卷帘身前。
混乱之中,“嘭”的一声,一块石头重重砸在玄奘的左肩上,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
屋顶上的猴子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攥紧了金箍棒准备难,却恍然看见天蓬正暗暗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动作。
渐渐地,原本喧嚣的场面稍微平复了一些。那站在前排的几个都面露尴尬之色,一个个避开玄奘的目光。
只见玄奘捂着胸口,喉咙一甜,一口鲜血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