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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月下来,也不知道是石猴的大脑皮层比一般人大还是怎么着,猴子已经能把这个时代混杂的文字看个遍,除了个别生字,基本不需求助风铃。
不过偷偷把整个藏经阁上下七层翻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带有“七十二变”或者“筋斗云”字样的书籍。
“莫不是那老头子藏起来了?”猴子想。
不过想归想,他也没放弃。
自己什么情况自己知道,这一段时间来抄出来的书是不少,但有用的却极少。想来现在关键的不是找七十二变和筋斗云,而是先恶补一下基础知识。
基础知识这种东西,没须菩提的指点确实很难,但好歹有个半入门的风铃肯帮忙,也算无大碍。
首先是关于最基础的“行者道”和“悟者道”,说穿了就是武将和文官的区别。
一个善打斗、通变化,却不懂炼丹、冶器。
一个司炼丹、冶器、卜卦,却不善打斗。
两者其实是专业方向不同。
悟者道讲究学识的渊博,没个千年修为想弄出个摆得上台面的法宝,那是想都别想。而且修仙之路漫漫,心性不适者多半半途而废。
行者道就简单得多,不讲求心性,时间又短,只要资质适合,几年便能有所成。当然,万事有利有弊,行者道贪业力,积戾气,需破杀劫。
这生死一线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若是放到封神乱世还好,若是放到如今这太平盛世……
总的来说,悟者道只要肯坚持就能有所获,前提是有蟠桃吃,有琼浆喝,命够长。
而行者道有风险,风险还不小,过量吸收天地灵气积累大量戾气,若是无处释放便会修为停滞不前,若是释放,又后患无穷。
加上一个无影无形的杀劫,没准杀劫没破成自己先一命呜呼了。
所以在封神之前修行者道的不少,但封神之后,除了个别心性实在不行的妖精,修行者道的可谓寥寥可数。
对于这个问题,猴子倒还想得清楚。
依他的心性和对未来的掌握,若是选了悟者道恐怕反而是九死一生。再说,悟者道无论如何都修不出行者道的坚韧身体,行者道却能和悟者道一样吃仙丹,用法宝。
毕竟他只是没法做,可不是不能用,实在不行,抢便是。
这不一直都是正牌孙悟空干的事吗?
况且依他所知,自己这副资质修行者道也算有点论据,若修悟者道,那完全就是水中捞月。
可是既然这样,须菩提为何还让自己修悟者道呢?
莫非真是逼自己偷学行者道,往后若真出了事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猴子实在想不明白。
日子又是一天天过,半年之后的一天夜里,猴子又摸黑进了藏经阁。
正当他偷偷摸摸搜索着自己所需要的书籍时,一个身影悄悄从窗外飘入,落到地上,一声不响。
猴子猛地一惊,顺势翻滚入暗处,屏住呼吸。
微风吹开窗上的轻纱,月光洒在来人的身上,一袭青色道袍,仙风道骨,长发飘飘,却看不清面容。
那人一动不动地站着。
“出来吧,别逼老夫动手。”
青云子!
第十九章()
“出来吧,别逼老夫动手。”
是青云子!
猴子瞪大了眼睛,身子不自觉地微微缩了缩。
来者不善啊……
这个自己的五师兄,从自己拜入须菩提门下至今几乎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好几次猴子试图跟他建立和睦关系,可每次打招呼他都只是点点头便走,半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那张脸就好像一块铁板一样。
听风铃说,须菩提平时不管事,观内大大小小的事务几乎都是他打理的,是个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目的人。
听说修道之前是官府执事,只因性格过于耿直,万事秉公办理,到头来别说升官,便连日夜操劳的本职都被革了去,这才入了道观。
而每天夜里监视自己的两个人是青云子的徒弟,猴子也早就知道,一直也都是低调处理详装不知,没想到他本尊却跟来了!
“莫不是真要逼老夫动手不成?”青云子伸出一只手,指尖处一团白色雾气旋转。
无奈,猴子只能从黑暗中走出来,悠然的月色中,与青云子四目交对。
“哼!”青云子收起了指尖处的白色雾气,对着猴子怒喝道:“早知道你这猴头不会安分!只是不曾想你竟能瞒过虚度虚进,倒是有些心机。”
猴子咧开嘴笑了起来:“五师兄说什么哪?”
“少给我装傻,老夫倒是问你!没有师傅的手令,为何你深夜在此!”
“这……我是看到五师兄进来跟进来的!五师兄,你有师傅手令吗?”
“你!”青云子顿时急火攻心,就差喷血:“牙尖嘴利!好!好!好得很!随我见了师傅你再慢慢辩解吧!”
只见他一甩衣袖,一道白色的灵力朝着猴子卷了过去。
猴子心中一紧,迅速挪动脚步,轻松闪过。
看到这一幕,青云子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能感觉到灵力?在后山打坐半年修心,心没修好倒是修出了凝神境!看来,偷入藏经阁的时日不短啊!”
凝神境又称凝神聚气境,乃是修仙者入门的第一重境界。
进入这一重境界的修仙者可以感觉到天地之间漂浮的灵气,并吸收为己用,化作流淌在血脉中的灵力,淬炼身体。
而所有的仙术神通,都是必须基于灵力驱使。
“师兄,您想多了。师弟我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进来而已。”猴子缓缓地后退,随时准备落跑。
“休要多言!是否第一次,师傅自会分辨!”
青云子朝着猴子伸出五指,顿时,一股怪风将猴子团团卷住,无处可闪。
挣扎中,竟双脚离了地凌空飞起!
青云子轻轻一跃踏在窗沿上,飞出窗外,连带的还有被怪风卷着的猴子。
那卷着猴子的怪风无影无形,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不多时,猴子已经被青云子挟持到了须菩提门前,重重地摔在石板上。
守在门前的道徒连忙迎了上来,伸手阻拦,恭敬道:“青云师叔,师尊已经歇息,有事还请明日……”
“滚!”没等道徒说完,青云子已经一个箭步将他推开,大喝道:“老夫找师傅有要事相商,今夜必要见到师傅!看谁敢阻拦!”
说完,正要伸手推开房门,那房门却自己开了!
古朴的房间内,两盏清灯火光摇曳,须菩提斜靠在卧榻上品着茗,看青云子的目光甚是淡然。
见到这一幕,青云子反而惊了一惊,半响才缓过神来,抬腿跨入门内,跪倒在地,喊道:“师傅!这畜生……”
话音未落,却听须菩提淡淡道:“悟空,你且在屋外跪着。”
“是,师傅。”猴子老实地跪好。
那房门刷地凭空闭上,刺耳的声音让青云子隐隐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此时屋内,只剩下须菩提与青云子二人。
“师傅!这畜生他……”
须菩提将杯盖重重一扣,顿时,瓷器碰撞的刺耳声在内室回荡,青云子的声音愕然而止。
“你说谁是畜生?”须菩提冷冷问道。
那往昔的慈眉善目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顿时,青云子凉透了脊背,连忙叩首道:“师傅赎罪,徒儿妄语!”
将茶杯轻轻摆放到一旁的茶几上,须菩提缓缓地问:“这么晚了,不在馆内歇息,究竟是何要事?”
隐隐地,青云子觉得须菩提其实什么都知道,但该说的他还是要说!
“那猴……那悟空师弟!他未经师傅允许,私入藏经阁!而且……而且,徒儿猜测必不是第一次!请师傅即刻下令,搜他的住所,必有所获!”兴许是急火攻心的关系,这些话青云子几乎是喊出来的。
可须菩提却是不紧不慢,缓缓支起身子,捋着长须,问道:“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此猴野性难驯,如今又偷入藏经阁盗取经书,依我看,应当逐!出!师!门!”青云子一字一顿道。
此时,那眼中的神情已是凌厉至极,似乎只等着须菩提一句话,他便要让猴子从这观中彻底消失一般。
“哦?”须菩提依旧是不紧不慢,道:“当初是为师定下的入藏经阁需经为师准许。”
“额?”青云子忽然懵了。
只见须菩提略略思索了下,道:“可为师当初并未明令偷入藏经阁要如何处罚,这如今临时添加,岂不是有失公允?”
“啊?”青云子顿时目瞪口呆。
“况且,求知之心人皆有之,这悟空也不过是过于心切罢了。若因此重罚,岂不枉哉?”
青云子彻底傻眼了,彻底傻眼了。
那须菩提却视若无睹,接着叹道:“也罢,你就此回去歇息吧。为师定会斥责他一番。”
青云子瞪大了眼睛,紧紧咬着的牙,颤抖着嘴唇,好不容易才蹦出几个字:“斥……斥责……一番?!”
青云子怒了,彻底怒了!
修道五百三十一载,他是所有入室弟子当中最安分的,从未违逆过师傅的意思。
但他彻底怒了!
接下来的一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只见他用手奋力锤击地面,直溅出鲜血,痛心疾首道:“师傅——!师傅!你如此护短,将来这猴子若是闯下大祸,必会连累师门,届时全观上下!全观上下恐有大祸啊!师傅!”
这些话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嘶吼出来的,眼泪鼻涕齐下,就仿佛现在不处置了孙悟空,这斜月三星洞就要遭人灭门了似的。
兴许在他心中便是如此想的。
面对如此盛况,须菩提却是沉默不语。
“师傅!这猴子执念极深,心性甚野,罔顾法纪,若是将来无所成也就罢了,若是得了真传还不天上地下闹个遍!此为祸众生之事啊!师傅!您怎能如此啊?”
一边痛斥猴子,一边用衣袖拭泪,语字连珠,那情景,若是遇着不知情的人想必还以为孙悟空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了。
待到痛哭流涕的青云子缓过气来,须菩提才斜靠在枕边,注视着青云子道:“你又不是众生,你又知道对众生如何是好?况且我看这悟空心性虽野,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他日便是闯了大祸,那也是他私入藏经阁偷学来的,与我斜月三星洞何干?”
此话音轻语微,落到请云子耳中却是如雷贯耳!
一阵微风从窗外吹入,吹斜了烛火。
整个室内静悄悄地。
须菩提斜卧着,看着青云子,面色淡然,寸步不退。
青云子跪着,仰头铮铮地望着须菩提,面色惊恐,唇齿微张,寸进不得。
第二十章()
幽暗的内室中,只有青灯摇曳。
须菩提,青云子。这对师徒四目交对,许久许久,静默。
直到青云子不解,失望,绝望,低头,须菩提才缓缓道:“退下吧。”
说什么都是多余,再没有辩驳的余地了。
房门轰然打开,屋外,猴子依然跪着,惊异地看着青云子。
他听得到青云子的嘶吼,却听不到须菩提的低声细语。
青云子缓缓站了起来,弯腰:“徒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