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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城外已经满是四里八乡前来兜售各种农产品的老百姓了,而那些民夫也在码头、仓库、军营、堡寨以及官道和运河之上操劳。
青年近卫师一路赶来,全程都是坐在船上,由纤夫拉着在运河上向北进发。坐在船上,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船舱里待命,丁俊杰他们这些士卒与其他各队一样,只有少数时间才能登上甲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抵达清水县,青年近卫师下船,接下来的路程要开始步行前进,运河的运力要更多的向物资方面倾泻,毕竟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如此规模的大战,物资钱粮实在难以计数。
下了船,他们便以队为单位向城西的大营走去。码头之上,早已为明军和官府征募的民夫占据,不过只要离开了军管的界限,便是本地百姓的地盘了。
一筐筐的青菜、一篓篓的鸡蛋、至于那些粗糙的手工艺制品,诸如荷包、木雕之类更是比比皆是。更有甚者,还有几个和尚道士在兜售开过光的平安符,并且一口咬定,只要带着他们的平安符,就一定能够得到佛祖或是老君的庇佑,鞑子的箭矢、子弹都要绕着走,说得那叫一个邪乎。
对于这等,巡逻的军法官和监军官们是不会理会的,但若是有什么勾搭将士入教、什么信无生老母就能得弥勒佛庇佑的,军法官直接将他们抓起来投入大牢,连解释都不会给上半句。
“丁兄弟,你见多识广,怎么军法官不管和尚道士,却要抓信什么老母的,还有信弥勒佛的,他们都是干嘛的?”
相处时间长,队里面的众人对于其他人也都有一定了解。丁俊杰早年在童子军学堂就是“学霸”一级的人物,平日里在外打工,见闻也比常人来得更多一些。
此刻袍泽问及,丁俊杰便开口回答道:“这个其实很简单,我听说,运河沿岸,尤其是纤夫之中,多有信那罗教的。这个罗教到底是什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听人说过,罗教信无生老母,白莲亦是信无生老母和弥勒佛,据说就连那闻香教好像也和这罗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朝廷一向视其为邪教的。”
“原来如此。”
罗教或许还有些不太听闻过,但是白莲教和闻香教都是曾造反过的,官府对于他们的盘查很是严格,便是升斗小民也都是听说过的。甚至他们还听说过,江浙明军招募兵员,但凡是信教的都不要。
“更何况,他们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引军中将士入教,若是这些家伙日后造反了,信教的将士是听他们的,还是听上司的?”
明末江浙,但凡是农民起义,大多是有着明确的阶级诉求。江浙明军的将士绝大多数都是南方人士,对于这些民间宗教或是听过,却也少有真正去信的。尤其是军中对于这些民间宗教的态度,就更是对其避而远之。
“我听说,还有那等逼着别人去入教的呢。”
李由之低声一语,周遭的几个听了登时便是一惊,随即丁俊杰前面的苏靖之便一口唾沫呸了出去。
“我祖母、我娘都是信佛的,可从没有人逼着她们去信,乃是她们真心实意的相信只要行善积德,佛祖、菩萨就会保佑良善,这都是导人向善的。若是还要逼着别人入教,动不动就要造反的,那不是邪教又是什么,朝廷就该把那些欺骗百姓渔利的家伙都抓起来砍头。”
“谁说不是呢。”
列队行进,不过是窃窃私语。丁俊杰一边听着袍泽们的议论,一边看着周遭的百姓,那些在路旁兜售农副产品的本地百姓几乎无不是破衣烂衫,仅仅是勉强遮掩身体,其中很多甚至破烂到大片大片的露出皮肉。
这样的状况,在江浙,尤其是在他的家金华府那里已经是绝少有的了,江浙大地现在各处百姓的生产热情高涨,农田里、工坊里、城市之中,处处都是人力短缺,只要肯卖力气,富贵不敢说,饱食总还是有的。
下船之后,周遭变卖货物者有之,更有插标卖首之人,不胜枚举。行到东门,丁俊杰正看见一个监军官在一个卖女儿的汉子身前说些什么,及到近处才算是听个清楚。
“瞧你也是个有把子气力的汉子,有功夫在这里卖儿卖女,看不见衙门征募民夫?”
“这位军爷,小人不是没看见,也不是没听见,可衙门就真的能给工钱,到最后还不是白干活啊。”
“给不给不会自己去问问那些干了活的,况且咱们是江浙王师,不和以前的朝廷还有鞑子的衙门一样,从来都是童叟无欺的。你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就直当某没说。”
监军官说罢便冷笑着摇头远去,倒是那汉子,看了看监军官的背影,再回头看了看自己女儿写满了不愿的小脸儿,咬了咬牙,把女儿头上插的草标一扯,继而奔着西面的码头大步走去。
“监国殿下当年在童子军学堂里讲过,仓禀足则知礼仪、衣食足则知荣辱,若是吏治不善,腐败遍地,老百姓被压榨得吃不上饭,又何谈礼义廉耻这四个字呢。”
看着淮北的此间,再回想起浙江的老家,那里的百姓大多能吃上饭、吃饱饭,卖儿卖女之人,若非是特殊情况,基本上都会被人所鄙视,就连教坊司里也都是犯官和俘虏的女眷,少有人把儿女往那里推去。
“若无监国殿下,当年我等便死在了四明山上;若无监国殿下,这些年我等也不过是衣食不保的贱民而已。监国殿下创立的保障军户福祉的制度,所以军户子弟的从军热情也是最高的——除了对于军功田土的渴求,其中也未必没有报恩的心思,而一旦知道了礼义廉耻,对于夷夏之防就更加能够理解,这就是文明的力量。”
想到这里,丁俊杰突然对他们这些没有上过阵的新兵有了更大的信心。其实这等信心,丁俊杰他们仰望的存在,陈文也并非是没有,甚至这更是青年近卫师建立的原因之一。
当然,此时此刻,陈文并没有这个新兵的感悟,他的心思皆在北伐一事上面,不说别的,只是这大军主力,光是战兵和随行的地方驻军就有不下十二万之众,虽然各支军队的行止皆在随军参谋司的掌握之中,陈文却依旧免不了要盯着沙盘,听着各部的回报,看着前线、后方的报告,方可将全局掌控在手。
“监国殿下,金华师和江都师已经越过了宿迁,正在向邳州前进。邳州守军已经向我部输诚,不出意外的话,四到六天之内大军就可以抵达徐州城下。”
“嗯,告诉尹钺和黄锦程,不可轻敌冒进,注意鞑子的骑兵。”
“卑职遵命。”
“禀告监国殿下,伏波侯杨开所部舰队已经在鹰游山登陆。”
“大兰师和丹阳师现在在什么地方?”
“回监国殿下的话,刚刚传回消息,他们已经越过新坝,正在向海州开进。”
“很好,告诉杨开,收取海州之后,继续向山东进发。”
海州一地,便是后世的连云港,那里将会是计划中的舰队北上的转运码头。此番三路进兵,陈文将东西两路的军队分别交给了张自盛和安有福,他只统领作为主力的中路军沿着淮北、山东的路线向京城进发。他相信,清军一定会在他进军的路上等着他,不过他也不急,因为等到东西两路全部展开之后,那时候才是清廷死路一条的时候。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前进(中)()
徐州地处南直隶、山东、河南三省交界之处,更是传统意义上的扬州、青州和豫州的交汇之所,是故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清廷由于将绝大多数的资源都投入到新军的扩编之上,不可能早淮北建立起如明廷在辽东那般的堡垒群,更别说是棱堡,所以更多的还是打算依靠河流、山势以及人工沟壑和绿营兵来消磨北伐军的锐气,甚至都没有打算能够守上多久。
然而,江浙明军在此前几年表现出来的惊人战斗力配合军情司的策反攻势,先锋部队自越过淮河以来在淮北地面上便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当地绿营、协防绿营及地方官吏无不闻风而降,如今作为第一批进入淮北地面的前锋部队,金华师和江都师正在大踏步的杀向,不,是走向徐州重镇。
清廷负责淮北军务的方面大员,领侍卫内大臣苏克萨哈出身正白旗,原本是是多尔衮兄弟的手下,后来靠着多尔衮死后的反戈一击,从而得到了顺治的信任,后来更是在顺治死后成为了四大辅政大臣之一,也是唯一一个非两黄旗出身的辅政大臣。
身在徐州,苏克萨哈统领淮北近四万的绿营兵,麾下只有两千八旗军,还是满洲、蒙古、汉军和高丽这四支八旗混编而成的,平日里无非是充当监军和威慑而已,维持地方和作战的任务还是要靠绿营兵为之。
江浙明军越过淮河,各府县的绿营便纷纷归降,这等状况苏克萨哈并非没有预料,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的彻底,仿佛淮北的绿营将领们早已是约定好了那般。
徐州是南直隶的最北端,也是淮北地区的最北端,苏克萨哈在此掌控全局,原本靠着恩威并施,淮北绿营的众将也算是被整治的服服帖帖,可是现在看来,全部都是装的,在这些表演艺术家们的卓越演技面前,他就和一个傻子没什么区别。
“纳喇大人,浙匪的行进速度实在太快了,刚刚接到消息,他们在昨天已经拿下了宿迁,照着这个速度,用不了几天就要兵临徐州城下了。”
作为副手的固山额真并非与他同样来自于正白旗,甚至连镶白旗也不是,但是到了如今的局面,二人绝对称得上是同病相怜,因为他们都是清廷留在淮北地区的炮灰,没有谁能够例外。
“可恨这些绿营汉狗不肯用命,一个个的望风而降,等新军杀败了浙匪,定要叫他们好看。”
话虽如此,可苏克萨哈却也知道,他在此地的任务并不仅仅是用来在北伐军越过淮河后向清廷报警的,而是要设法拖延北伐军的进攻势头,消磨其锐气,也是为新军争取更多的时间。如今绿营纷纷倒戈相向,他能够信任的也只有这支八旗军而已,奈何兵力实在太少,连给江浙明军前锋部队塞牙缝都不够,想要完成任务实在是难上加难。
“纳喇大人,还记得当年朝廷做过的那个最坏的打算吗,黄河就在边上,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看那些浙匪还能从黄河上飞过去不成?”
固山额真提及的事情,苏克萨哈自然记得。当初济尔哈朗惨败溧阳,顺治曾一度悲观到了要退回辽东,虽然此事在八旗的联手之下未能成行,但是南方的威胁巨大,他们也不是没有计划过利用一些特殊手段,比如说掘开黄河,以水为兵来阻拦江浙明军的攻势。
但是后来随着江浙明军在淮河一线停下了进攻的步伐,而清廷在丢失江南之后对于淮北的粮食也存在着巨大的依赖,此事才算是作罢,此刻固山额真提及,却也登时便引起了苏克萨哈的兴趣。
黄河夺泗夺淮,不似后世那般进入山东地界,而是过徐州,入淮安府,汇入淮河之后沿着淮河的河道入海。这般状况,至今已有近五百年之久,黄河裹挟泥沙,沿岸不断的加固堤坝,地上河的现象已成,平日里便是水患连绵,明时国家要在此倾注莫大的精力,若是能够以水代兵,莫说是拖延时日,弄不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