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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明白!”
陈文舒了口气,这样讲的效果果然比下午那样干巴巴的拿斩首吓唬人要强。“今天讲课结束后,你们也要把这一点讲给你们的部下,这要当做军事任务来对待!”
在得到了一定完成任务的回答后,陈文继续开讲:“第二和第三便是我们常说的天时地利,天时便是昼夜、晴雨、冷热以及季节气候的变化;而地利就更加直观了,比如路途的远近、道路是否平坦、经过之处有无容易设伏的地方以及所在地是否利于进退,这些都算是地利的范畴之内。”
“相比地利,天时有时会被忽视,本将举个例子,唐朝时的李愬雪夜袭蔡州。”
“李愬是唐朝名将李晟的儿子,唐宪宗元和年间,彰义军节度使吴少阳之子吴元度拥兵自立。彰义军辖区有蔡州一地,那里民风彪悍,和本朝的金华相似。不过金华出的是好兵,而唐朝的蔡州人则一向号称为蔡贼,后来的吃人魔王秦宗权、孙儒所引发的那场大乱也是蔡州人发起的,还有吴越王钱缪在世时的那场武勇都之乱,也是由武勇都这个蔡州军事集团发起的。”
对于秦宗权和孙儒,陈文的军官们皆是一脸迷茫,就连楼继业也不例外。可是一提到钱缪,他们就知道了,毕竟钱塘江海堤就是此人占据两浙时建造的,为浙江百姓造福。只有李瑞鑫还是一脸迷茫,而这倒也不怪他。
“有这样的强兵,再加上其他藩镇的支持,唐军屡战屡败,宪宗皇帝便改用李愬为主帅,出兵平叛。李愬于这一年的十月,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利用蔡州叛军心怀松懈的机会,偷袭蔡州得手,一战平定叛乱,被后世兵家称为经典战例。”
“哦。”陈文引用的这个例子里面涉及了昼夜和风雪两个天时的要素,听课的军官们在听故事的同时也彻底弄明白了天时到底意味着什么,至于能不能活用就要两说了。
“继续讲,第四点,便是将领的能力。孙武子列举了智慧、诚信、仁爱、勇武、严明这五条,也被后世称之为智信仁勇严,为将五德。”
“将军,智、勇和严卑职明白,信和仁有什么用?尤其是仁,都妇人之仁了还怎么打仗啊?”
听到尹钺的这个问题,众人多是笑出了声音,就连李瑞鑫和吴登科似乎也颇为不解,只有楼继业感觉像是多少明白一些的样子。
陈文笑了笑,回答道:“先说信,一个有诚信的武将,言必行行必果,比较容易获得士卒的信任,所以可以成为五德之一。而这里的仁绝非妇人之仁,太史公的《史记》中记载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就非常形象的说明了这个仁字。”
接下来,陈文将《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中那个吴起吮疽的故事讲给了他们,还特别强调了吴起吃穿住行与士兵同,更能和士兵同甘苦的精神,为的只是防止这些军官好的不学,只往那歪门邪道上走,尤其是听得满脸兴奋的尹钺。
“这样对士卒讲求仁爱的武将如何不能得士卒之心?也怪不得那个士兵的母亲会害怕他的儿子会同他的丈夫一样为吴起战死沙场了。”
接受了尹钺的道谢和众人的恍然大悟,陈文继续说道:“最后一点,便是制度,军制、军法还有军需的管理都算在内。国朝的军队和鞑子的绿营兵现在都是靠着吃空饷喝兵血养出来的家丁、亲兵作为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关键,眼下鞑子占据中国十有八九,王师再怎么练这些家丁、亲兵也肯定不可能比鞑子练得多的,想要翻盘就要改变军制,而改变军制出来的军制能否产生效果,就要看军法的执行和军需的保证了。”
“这也就是本将为什么要重建戚家军,并且在成军的第一天便公布军法,同时严令军需官和尔等不得侵吞士卒财务的原因。这是孙武子说过的,为历代兵家所认同,自然是不会有错的。”
听到这个理论,一众军官尽皆流露出了深思的神情,他们总算弄明白了陈文为什么要如此严苛的杜绝在其他军中已经习以为常的吃空饷喝兵血之事了,而戚家军的鸳鸯阵十二人缺一不可也显然为众军官所理解。那么,他们看来以后是绝无可能去做这些了,因为他们的主帅一定不可能容忍的。而有些心思灵活的更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什么,让他们惊讶不已。
“而下半部分则是在强调比较,比较双方君主哪一方施政清明、哪一方将帅更有才能、哪一方拥有更好的天时地利、哪一方军纪更加严明、哪一方兵力更为强大、哪一方士卒训练更为有素、哪一方赏罚更加分明,这些都是作为武将必须要去计算的,知道了这些,差不多也就知道大概的胜负了。而剩下的,才是战术的问题。”
“总的来说,孙武子就是告诉我们,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随即,陈文便结束了今天的讲课,吃多嚼不烂,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第四十三章 殊途()
天刚刚亮,楼继业依稀回到了义乌夏演的老宅子,从小到大始终对他疼爱有加、从来没有歧视过他庶子身份的祖父正坐在正堂里等着他。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已经去世多年的祖父会在那里,但是身边围着的堂兄弟和子侄们却把他围了个寸步难行,以至于他都没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了。
好容易摆脱了这群以触摸一下他的衣甲为荣的亲戚们,楼继业赶忙走进了正堂。正堂里,除了他的祖父和父亲,还有夏演楼家的很多长辈,只要是他认识的几乎都到齐了,而他们就是为了等待自己回家。
楼继业踏入正堂的大门,连忙走上前去拜倒在他的祖父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不肖子孙楼继业,离家十余载,终幸不辱命,现已追随陈大帅成功光复两京。天子龙颜大悦,赐我家以忠勇传家牌坊一座,并授予世袭爵位、军职,孩儿特来向祖父大人、父亲大人还有诸位叔伯长辈复命。”
“好!不愧是我楼家的子孙。”
看着老怀开慰的祖父,楼继业突然觉得这些年的苦一定也没有白吃,他终于得到了回报。是的,终于算是衣锦还乡了。
就在这时,老宅外依稀传来了咚咚的敲鼓声。楼继业眉头一皱,牌坊是先前就立好了,可是吉时还没到啊,再说那也应该是放炮而不是敲鼓啊,这特么是哪个笨蛋干的好事?
楼继业仔细听了听,那鼓声的敲动频率很是耳熟,好像昨天就听过,似乎是点兵鼓的声音。
点兵鼓?
点兵鼓!
周围的场景立刻变得支离破碎,楼继业猛的睁开了眼睛,噌的一下子从营房的炕上坐了起来。
“点兵啦!都特么赶紧起来!”
说着,楼继业也不管身上的那床被子,直接跳了起来,上去就给睡在他一左一右的两个伍长一人一脚。
楼继业这两脚力道不小,身材魁梧的牛平安还好说,只当是提醒了,而另一个在鸳鸯阵中持藤牌腰刀的伍长则是尚且在睡梦中那一句“哎呦”就立刻叫了出来。
按照鸳鸯阵的选兵标准,藤牌手要年少便捷、手足未硬,说白了就是要求灵活。在这样的标准下,藤牌手一般体型上都不是特别占有优势,所幸的是鸳鸯阵本身就是一个讲求配合的阵法,个人的力量和武勇反倒不是很重要。
那藤牌手揉搓着大腿被楼继业踢到的地方,也连忙坐起身来,可他也只看到了楼继业的一个冲出门的背影。他低声暗骂了句,同时也暗自庆幸这一脚没踢到子孙根上。接着,他便和已经起身的牛平安一起把本杀手队的队员全部叫了起来,穿戴好军服头盔,出去整队了。
砸醒了本队士卒的楼继业,赶忙跑去砸本哨另外三个队的房门,所幸按照陈文的规定,为了便于应变,每个哨的四个队都要尽可能近的安排营房,这也使得他不必跑太远去砸门。虽然他并不是甲哨的哨长,甚至陈文营中现在还没有人坐到哨长的位置,但是楼继业却觉得,这个位置用不了多久肯定是他的,甚至他还可能成为这个营的第一个哨长。
已经正在奔四的楼继业多少还是看得出来,从他入营起来,陈文就很看好他,毕竟像他这样读书识字又身兼武勇的将门子弟在这营中绝对是鹤立鸡群。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在这营中的金华人中颇有威信,就是已经坐到千总的吴登科也比不了,这既是优势也是劣势。
从军多年,楼继业很能理解,作为主将肯定是要磨一磨的他的性子,这样才是为将之道。也正是因为陈文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提拔起来,他才对陈文更是高看一眼,最起码这个将军还没有不自信到需要靠官职来拉拢大有人望却尚未证明忠诚的属下的地步。
至于他自己,楼继业倒是一点也不担心,陈文给他的感觉是一个不是很重视武勇、而是重视执行能力和兵法素养的武将。尤其在他得知吴登科最近总是利用吃饭的时间跑去粮库央求那个孙举人讲《左传》,更是在学着认一些简单的字的时候,更加加深了他的这种感觉。
综上所述,楼继业觉得他自己肯定会被提拔,只是时间的问题。况且陈文已经暗示过他,而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帮助陈文把这个哨带好的心思,这毕竟也是证明忠诚的一种方式。况且他现在只是帮忙叫起床,并没有指挥别人做什么,这也并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情嘛。
在营房前整完队,楼继业便和其他三个队长一起带着甲哨的四个队列队走向西校场,昨天通知了,今天不操练兵器,所以甲哨的军官士兵全部空手出门。
对于甲哨其他三个队的官兵们来说,楼继业砸门的事情,并没有引起他们的不快,反而他们还很感激楼继业。因为按照军法,训练期间点兵迟到者鞭笞,一人迟到全队连坐,所在队的队长和伍长还要加罚;若是交战期间,点兵迟到者就意味着可以和脑袋说再见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收获着众人的感激,楼继业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够从这些同僚之中脱颖而出,总有一天他能够成为闻名遐迩的武将。那时候只要能够收复金华府,他应该就可以衣锦还乡了。
第二通鼓刚开始,甲哨就已经赶到了校场,本来他们以为能够第一个到的,结果却排在了骑兵队和火器队后面。
虽说部下是最早到达校场并集结完毕的,但是李瑞鑫还是一脸的冰冷。
火器队且不说,他知道这支队伍迟早要交给其他武将来指挥,毕竟自己不可能一边带领骑兵冲锋,一边指挥火器队射击吧。单说骑兵队,上山的这些天,他除了去参加军议几乎都在和这些未来的骑兵泡在一起。
从当年在黄得功军中作为亲兵开始,李瑞鑫就很清楚。骑兵,不只是骑着马冲锋那么简单。
作为骑兵,扎营要派出斥候弄清周围的动向;行军要辨认道路、了解地形;战前要看懂对方的旗号,弄清敌人的兵力、兵种构成和列阵方式等一切有用的东西;开战之后,要压制对方的骑兵,并且随时做好冲乱敌阵的准备;战斗结束,胜了要追击,两条腿的步兵毕竟指望不上,败了更要掩护主帅撤退。
骑兵看似人前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好不威风,可是不干骑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