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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告诉你家守备,国公说了,当年他说过的话,如今依旧算数,汝可自决!”
………………
刘大忐忑的坐上行船,返回杭州之时,徐磊却还没有抵达到钱塘江畔。
作为军官,他必然会是明军追击的优先目标,尤其是在余姚附近碰上了他的岳父老泰山于奋起之后,更是如此。
几次与追击而来的明军骑兵的冲突,二人的亲兵尽皆为掩护他们脱身而战死,甚至就连于奋起本人也负了伤。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论武艺、骑术和经验,这些明军骑兵很少有能够与他们的那些老资格亲兵比肩的,然而大军溃败,就连真正满洲竟然都不是这支明军的对手,人在丧胆之下,再好的武艺,又能发挥出几成?
带着受了伤的于奋起,徐磊靠着东躲西藏才勉强躲过了明军的追击,可是明军有此大胜,浙江再无清军可制衡,便是江南那里,也陷在了赤脚张三、钱应魁和更为难缠的张名振等部的袭扰之中,再无力协防。这样一来,宁绍已经根本守不下去了,就连杭州也是日甚一日的危险,使得他不由得愈加的心急如焚了起来。
“贤婿,这一次咱们逃回去,只怕杭州也未必守得住了,得多留条后路啊。”
后路?
听到这话,徐磊不由得将目光从警戒着看向林子外,转而看向了于奋起。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设法与秀国公联络?”
杭州驻防八旗战败,满清新生代的准名将达素带着满洲、蒙古和汉军八旗混编的大军竟然败给了比自家人数还要少的明军,任谁都会浮现出这样的思绪。然而,让徐磊感到意外的是,于奋起想要说的竟然不是这个。
“降明?”听到这话,于奋起立刻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甚至还牵动了臂上的创口。
“贤婿,咱们和别人不一样,把大明天子卖了个好价钱,明军那边岂会再信咱们?我的意思是,不如趁着现在,将李家母女往上面一送,在给那李瑞鑫写几封劝降书,有了这份功劳,总可以将功抵过,了不得再花些银钱,换个地方一样是做官。”
“岳父大人!”
徐磊万万没有想到,于奋起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浑话,以至于他下意识的甚至想摸一摸于奋起的额头,看看此人到底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凑到了身前,徐磊左右扫视了一遍,随即才低声说道:“岳父大人,咱们手里有李家的母女,李瑞鑫不会坐视不管的。若是交给了朝廷,李瑞鑫必恨绝了咱们,他是秀国公的心腹爱将,日后大明中兴了,天涯海角,哪里还有咱们的容身之处啊?”
“贤婿,你觉得,这大明还能中兴?西贼、海寇、浙匪,这三家哪个是好相与的,现在他们互相的占领区不接壤,尚且相安无事,等到有了接触,只怕早就打成一团了,大清这么多年就是一次次的渔翁得利,我看这一次也是一样。”
出卖了大明天子,按道理来说,确实已经在明军那边彻底绝缘了。此间的于奋起,是畏惧于大明中兴后他们的必然的悲惨下场而拒绝面对这种可能,还是真的相信满清的气运能够压倒浙江明军的战斗力,徐磊已经无法分辨了。就算是能够分辨出来,他自觉着也改变于奋起的执念。只得表示此事他这两天就会考虑清楚,一定在回到杭州前给于奋起一个答复。
………………
随着追击战的展开,以及陈文的后续命令的跟进,浙江明军以四明山为中心迅速的展开了针对宁波和绍兴这个两个府的收复攻势。
五月初十,第二次四明湖之战的转天,根据陈文的命令,天台、黄岩二营整军北上,于第二天就收复了余姚县城,截断了宁绍道。更是在陈文的中军抵达后,转而挥师向东,杀入了宁波府的核心区域。
与此同时,负责追击八旗军余部的南塘营先是于瑞安营汇合,攻陷当年被大兰山明军两度收复的上虞,紧接着在转而南向后,留下的瑞安营又与大举北上的东阳、淳安二营一同攻破绍兴府城,陈兵钱塘江畔。
明军的攻势如火如荼,看上去几乎可以直捣杭嘉湖这片膏腴之地,正式与满清争夺江南的归属权。但是让人感到不解的是,在击破八旗军后,陈文先是下令给楼继业,由飞熊营转向返回金华,紧接着更是让刚刚收复了上虞县城的南塘营也同样返回金华府补充兵员,并没有在这大好时机之下趁势突破钱塘江天险。
五月十五,浙江明军兵临宁波府城城下。虽然只有两个营的兵马,但是驻扎在台州的温岭营已经分出了一部收复了奉化,浙江沿海巡航水师也拔锚北上,以至于在短短数日之间,整个宁波就只剩下了这座府城和隔海相望的舟山尚在清军手中。
劝降的使者已经派出,陈文不相信宁波文武在八旗军都遭逢了惨败的情况下还能继续坚持为满清守节,即便是他们想,只怕宁波府城里的那些潜伏中的反清人士和墙头草们也不会让他们如愿,尤其是陈文的将旗已经飘扬在他们的视线之中的如今。
不出意外的话,这座当年五君子翻墙之役时,宁绍抗清人士处心积虑想要收复却未能如愿的府城,这两日就会自行打开城门,放明军入城。
连续不断的行军,几乎是每到一地,丧胆的绿营兵都会弃械归降以求免死,忙忙碌碌的以至于陈文连与黄宗羲、王江等人聊上一聊的机会都没有。此间抵近到宁波城下,收复宁绍的军事行动也即将完结,趁着尚未入城,陈文倒是正好和他们谈谈,以便于更加平稳的将这片士人阶级力量要远强于浙东另外六府的新占领区彻底收入囊中。
“整理税赋,这是必然的,即便现在不做,日后大明中兴了,也一定会做。与其等到那时,还不如现在就整理出来。王师多了些钱粮供给,也好更早的将鞑子杀光。”
“国公说的是,国朝养士近三百载,我等自然要为朝廷分忧才是。只是这……”
“黄副宪忧心的可是优免?出征前《浙江邸报》上我已经明确声明了,显皇帝的优免新则不变,无须多虑。”
“国公承认士绅的优免待遇,实乃国家之福,社稷之幸。只是历年总有些拖欠,很多士绅在私下都有资助过各路王师,家中也不富裕……”
记得第一次与黄宗羲会面,那一张的冷若冰霜,差点儿将陈文冻个好歹,甚至这几年下来,也是直到陈文邀请黄宗羲做媒前后才稍有缓和,却很快就跌入谷底。
此时此刻,这位明末清初的大儒一副委曲求全的可怜模样,完全是颠倒了过来。看在陈文的眼中,竟仿佛是几十年后的那个称康熙为圣天子的黄宗羲在明军击破满洲八旗的瞬间就灵魂附体在了现在的黄宗羲身上那般。
为何会出现如此离奇的现象,这是数理化之类的学科所解释不了的,但陈文却很是清楚其形成的原因。
这些年,满洲八旗的赫赫威名压在汉人头上,已经太长时间了,以至于往往尚未交锋,只要听闻是真鞑子来了,大军就会分崩离析、守军就会自行投降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是这些吹牛在行、实务一概不懂的“东林余孽”了。
然而,当这个如恶魔般令人畏惧的形象一旦开始崩塌,尤其是还发生在他们眼前,震撼和解脱的同时,击垮满洲八旗的浙江明军在他们心中也开始逐渐的取而代之。在威名随之升起的同时,敬畏在他们的心中也会呈现几何倍增长。表现在东南士绅的代表人物黄宗羲的身上,就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拖欠之事,我已经责成孙巡抚处置,处置的原则也已经刊登在《浙江邸报》上。鞑子封锁、迁界,使得消息的流通有些迟缓,也是在所难免的。”说着,陈文便示意一个幕僚将携带的《浙江邸报》送来,交给黄宗羲等人。“未免士林有所误解,还望诸君能够详加解释,以免出现不必要的误会。”
“国公言重了,这是我等分内之事。”
黄宗羲曾经的那个高大上的形象开始在陈文的心中土崩瓦解,使得他颇有些不太适应的异状。然而,双方核心利益已经出现对立,如今的这一幕也本就是他想要的,否则当时他也不会带着黄宗羲等人与达素会战。更何况,与其日后让康熙掉鸡皮疙瘩,还不如现在让他自己感觉不适应。
只不过,转念一想,陈文却突然发现,这么照顾小麻子,原来他的隐藏属性里居然还有一个大清之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明与越(下)()
讨论过了一系列针对士绅阶级的政策,或者说是这些士大夫代表们理解和接受了陈文的意志之后,他们便离开了大帐,回到各自的营帐中休息。
天色已晚,但是需要处理的军务却还很多,尤其是一份关于新武器的训练报告的上报,更是得到了陈文的极大关注。其中的内容中,兵员挑选上的原则早已定下,但是新兵训练营的负责军官却禀报了另外一件事情,竟是在使用这一兵器时,制式的笠盔极为不便,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前不久的大战中,蒙古八旗的骑兵那令人瞠目结舌的射术至今还不时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面甲需要配备,但是笠盔上加装面甲似乎又有些不太合适,可是改换其他形制的头盔却又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配备齐全,着实难以权衡。
然而,这个思量尚未有得到结果,已经被陈文请到了幕中协助幕僚工作以便于尽快熟悉体制的王江却漏夜到访,想要和陈文谈上一谈。
“国公。”
“长叔,此间没有外人,你这么称呼是在怨我直到现在才助你得脱虎穴。”
国公是官称,陈文很清楚的记得在天台山时他与王江并非如此的。或许,这几年,尤其是这一次他参与重建大兰山明军,最后却不得不向陈文求援,王江的心中已经有了些疙瘩,才会如此。
这是陈文所不愿意看到的,二人当年在天台山上同甘共苦的交情,也并非黄宗羲可以相比。更重要的是,王江虽然一度降清,但事实上却只是为了麻痹满清,历史上他便是借此逃出了杭州,最后战死在了大兰山上。比起晚节不保的黄某人,也要更胜良多。
“那,哎,辅仁。”
“正该如此。”
重新确定了私下里的称呼,彼此间的距离也得以拉近,从坐在那里的姿势上,也看得出王江轻松了许多了。
“这些年,多谢你代为照料家母和贱内。”
王江的母亲去世和正妻改嫁,这两件事全是假的。说白了,皆是陈文为将王江救出而刻意制造的假象。
历史上,王江设局逃出杭州,首先便是在其母去世的情况下,纳了一个妾室,然后利用妾室的存在假意与正妻闹崩,以至休妻,使其妻得以先行离开杭州。而在休妻的过程中,王江的正妻更是依计四处宣扬王江的卑鄙无耻、道德败坏,使旁人,尤其是负责监视他的满清官吏鄙视其人,进而放松警惕。到了最后,王江假意放浪形骸,四下游玩,却从未有耽误归期,再加上妾室尚在家中,使得满清官吏彻底放松了警惕,最后来个一去不复返。
王江为求脱困,牺牲了那个妾室,但在这个时代,妾室不过是家主的私有财产,说明白了就是个物件儿,与正妻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