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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人一定谨记国公训示。”
出了水力锻锤的工坊,嗡鸣声却依旧耳边徘徊,向东继续前行,很快他又进入到了另一个使用水力锻锤在锻造铁料的车间,不过这一次的锻锤却很小,但是敲击铁料的速度却要快上很多,将铁砧上那块本就不是很大的铁料一锤锤的砸成一块方形的小铁片,但是厚度却要比一般的甲叶还要厚上几分。
拿起了一块已经打造完成的却依旧有些烫手的铁片,陈文估摸了一下打孔的位置便扔了回去。这些铁片就是郑成功订购的重型扎甲的甲叶,锻造完成后,经过打孔、打磨、编织等一系列步骤就可以制造成一套扎甲,用以出售给福建明军。生产速度上,根本不是原始的人工打造——那种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所能够比拟的。
经过试验,郑成功订购的扎甲可以有效的抵挡弓箭的中远距离射击,便是近距离射击也可以消耗掉大部分的动能,甚至便是普通的鸟铳对其造成的杀伤也不过是甲叶变形而已。
这些实验结果,与后世欧洲的一些武器爱好者针对中国式扎甲的实验结果基本一致,人体会承受一定程度的动能,但却不足以构成有效的破甲杀伤。这种扎甲与史书中记载的铁人军所使用的装备效果几近相同,甚至可能还会更好一些。不过,有了这些水力机械,此刻的陈文却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把板甲折腾出来的事情了。
这一次的视察陈文很是满意,经过了两个月的时间,水力机械不仅在打造武器、装具,更是参与到了制造机械的过程。这就是工业化的力量,而接下来的日子里,陈文相信这种力量会在中国彻底的发扬光大。
怀揣着喜悦,机械痴迷症患者陈文返回到了秀国公府,准备继续处理公务。谁知道,刚进了大堂,却看到了黄宗羲正在等他。
“梨洲先生,好久不见啊。”
陈文与周岳颖成亲后,黄宗羲便返回到余姚继续收集情报。对于这个大媒人,陈文很是尊敬,只是这一次黄宗羲却是满脸的怒气,见陈文回来了便拿起了一份《浙江邸报》气哼哼的问道:“陈文,你这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决裂()
正月里,浙江明军占领区各县的官吏、将士们纷纷进入到了休假的状态,便是一时间还需要轮值的,也可以在衙门和军营、哨所里享受到秀国公府和浙江巡抚衙门下发的加班赏赐。
不过相比他们,陈文却只是与周岳颖过了一个除夕,初二的时候去了趟周家,仅此而已。与他相似的还有孙钰,以及一些相关的官员,他们在这正月的假期里却将另一项制度进行必要的细化和调整,以便于更好的执行。
正月十六,经过了一个月的封闭培训,秀国公府和浙江巡抚衙门联名下达政令,根据黄册重新丈量金衢严处台温六府的田亩数量,顺便将田骨和田皮记录在案,由秀国公府和浙江巡抚衙门组织工作队配合各地府县衙门执行。并且言明,以后所有田骨、田皮的交易也必须在县衙登记。同时所有税赋徭役的承担也必须订立相关契约,官府将根据契约划分征收对象。
所谓田骨和田皮,乃是明朝中后期开始出现的对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的划分,其中田骨是指土地的所有权,而田皮则是使用权。
骨皮之分最早出现于福建和江西,很快便在广东、浙江、南直隶、湖广、四川和陕西蔓延开来,包括北直隶、河南、山东、山西等省也有不同程度的出现,只是叫法上略有不同。其中浙江的田皮称之为田脚,购买田皮的也叫做顶脚。
田骨、田皮多为民间契约,没有官府的红契,官府也没有此类制度,而且随着骨皮分离的出现,税赋徭役方面也逐渐复杂化。孙钰的政令以官府的名义承认田骨、田皮的存在,并以契约的形式征收税赋和徭役,这一点其实也防止了日久年深以及变乱动荡导致地主不知田地方位而被佃户侵吞。
这一条政令其本身就是以官府的威信和权力来保护所有权和使用权双方持有者的利益,但是重新测量田亩对于那些偷税漏税惯了的士绅大户而言却显然是彻底理清税赋、杜绝偷税漏税、强占民田等违法行为的前奏。是故,政令一经下达便遭到了大量士绅的反对。
士人能够影响朝廷的施政和地方的行政,乃是因为他们控制着大量的土地资源和人力资源,经营手工业和种植经济作物以及参与海贸使得他们的财富积累速度得到了急剧的提升。而这些银钱,往往会被他们埋到地窖里,或是用来贿赂高官以进一步影响施政、收买豪猾之徒威吓民间。而圣人门徒的外衣更会使他们把持地方的话语权,形成从上到下的政治垄断。
只不过,在这六个府,浙江明军的力量雄厚,陈文前后以曹从龙之乱附逆和打击参加满清科举士绅为由已经两次打击过本地的士绅阶级,而浙江巡抚衙门更是始终与陈文穿一条裤子,浙江明军收复台温在清理旧卫所的过程中也使文官获得了更大的权利。再加上行政和司法的有效分离以及《浙江邸报》的发行,使得那些反对者既不敢挑头策动百姓武力抗命,也很难利用府县衙门来抵制政令的执行。
而更让这些士绅感到恶心的是,陈文这一次丈量田亩,分出去的工作队虽然需要当地府县衙门的官吏配合,但是每一队都有大量的预备文官随行。他们既参加测量,也对当地府县衙门进行监督,只要发现有舞弊行为,立刻就地免职,由预备文官接任。
为了些许银钱丢了官位,这可不合适,没有官吏的配合,各府县还有大量的战兵营、驻军以及卫所下属的备补兵,便是普通百姓也都明白,这时候敢无力抗命便是死路一条,使得政令受阻的力度大为降低。
当然,这与陈文如今占据的地区也有一定的关系。
浙江士绅势力最为庞大的乃是杭嘉湖宁绍这五个府,这五个府有着大量的平原,更有着耕读传家的传统,读书人的势力很强。相较之下,严处台温四府大多是山区,金衢这两个府,一个由于出过戚家军的军官团导致武人势力分了士绅不小的势,而另一个则是有着龙游商帮这样的商人集团,商业氛围浓厚,地理位置优越给了士绅另一条出路。
如此一来,占领区的六个府本就不是东南士绅势力最为巨大的地区,再兼这几年陈文的连番打击,以及军队和官府的配合,使得本地士绅的反抗力度大为降低。
其实,由于洪承畴的封锁、迁界二令,浙江明军这边的消息一时间很难传到临近的府县。黄宗羲此来,其实还是听说了陈文下令惩处那些参加满清科举的士绅,想要赶来劝谏一番,谁知道进入金华府没到第二天便碰上工作队丈量田亩,买了份《浙江邸报》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后他便怒气冲冲的赶到秀国公府。
直呼其名,在这个时代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几乎等同于指着鼻子骂人。这等状况,原本黄宗羲是不可能出现的,但是这一次却是已经气到了极点,这些年的读书养气便被抛诸于脑后,又恢复到了年轻时的火爆脾气。
黄宗羲一见面就大发雷霆,陈文心头也是颇为不悦,但是这位梨洲先生不仅是王翊的好友和儿女亲家,这些年对他也颇多帮助,更是他和周岳颖的媒人,只得耐着性子将旁人挥退,而后将其引到公事房中详谈。
“秀国公可知道,这条重新丈量田亩的政令,将会把整个东南的士绅都得罪了。出了你手中的这六个府的地盘,浙江其他府县以及南直隶,士绅掌握着多少财力物力和人力,根本不是这六个府的士绅能够比拟的。你把他们都得罪了,到时还怎么收复失地,谁还会帮你?!”
在做媒的那段时期,随着逐渐熟稔起来,称呼也从官称转换为了表字,可是待到今天,却先是直呼其名,而后消了消气后却还是在用官称,可见黄宗羲此番是何等愤怒。
对此,陈文岂会听不出来,但黄宗羲有脾气,他也同样有脾气。这些年下来,财政上勉力维持,靠着各种各样的手段才勉强支撑了下来,可是那些士绅,不出力也就罢了,毕竟人各有志不好强求,但是享受着优待政策的同时,却还在以非法手段继续玩偷税漏税这一套固有计量,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吧。
陈文对明末的士绅阶级早已是深恶痛绝,此前实力不足,他也没有蠢到自不量力的程度,但是现在自身已经有了不小的实力,能做多少就要做多少。毕竟历史上的三王内讧越来越近了,其导火索不出意外的话就会在下个月爆发,尽可能提升实力,早一天收复南京、北伐中原,满清借此翻盘的可能性就会越小。
黄宗羲的劝说,虽然火气依旧十足,但其中也不乏对收复失地这一事业的关切二字。只不过,这些年被士绅阶级扯过的后腿早已铭刻于陈文心中,现在手中有了一定的实力,文官那边也几乎如铁板一块的作为浙江明军的盟友,自然要将这些纠正一二。
“梨洲先生,我只是重新丈量田亩而已,这是官府的本职工作,莫不是那些士绅还有什么情弊不成?”
“你!”
陈文的明知故问直接将黄宗羲的火气重新激了起来。“陈文,你需知道,士绅才是华夏的脊梁。没有士绅襄助,你以为就凭着这几万铁甲就能包打天下了?”
“我能如何,梨洲先生可以静观之。至于什么士绅才是华夏的脊梁的话,呵呵,照您的意思,我华夏就活该亡于鞑虏了,嗯?”
黄宗羲并非一介腐儒,陈文所指他岂会不知,儒家士大夫阶级,在明朝时深受优待,但是到了如今华夏文明已经开始被满清这等蛮夷部落所断绝之时,却绝少有奋起反击的人物。相较之下,却还有更多的士人选择出仕满清,为鞑子张目,做下的龌龊事,简直把孔圣人的脸都丢光了。
只不过,黄宗羲本身也属于这一阶级,更是东南势力最大的东林党的成员。历史上东林党作为东南士绅、海商、工厂主、矿主的代表,每一次掌权都会竭尽全力的免除工商业赋税,靠着挖大明帝国的墙角来施展他们所谓的政治抱负,获取更多的钱财,掌握更多的地方利权,成为那些他们所代表的势力口中的仁人君子。
这些年下来,虽然他也或多或少意识到了一些士绅阶级有何等祸害于国、于民,但他本身就是这一阶级的代表人物,即便是下意识也会维护士绅的利益,就像是本能一般。
“陈文,你别忘了,王完勋也是士人,这些年在浙东抗清死难的也多有士人!”
王翊于陈文有知遇之恩,当年若非是王翊,陈文很可能早就死在四明山中了,岂会有今天的格局。黄宗羲将王翊抬出来,为的便是驳斥陈文,谁知道听了王翊的名字,陈文却是冷冷一笑。
“梨洲先生,我问你,这些年下来,如王经略般的有几个,如洪承畴、陈名夏、冯铨那般的又有多少。我现在就是在替王经略教育这些不知道上进的后辈,以澄清士风,让他们知道知道,作为圣教弟子,值此危亡之际到底应该做什么!”
陈文的质问,黄宗羲确实没有办法回答,并非是他举不出例子,但是满清入关已经十一年了,出仕满清的士人实在不少。他能举出一个抗清的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