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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印书分官方和民间,官方印书像国子监一般印刷经史子集、钦天监印刷历书、礼部衙门主管地方政府的印刷,另外像都察院、太医院、史局、兵部、工部、顺天府等衙门也都有从事印书的例子,甚至还有专门设立印刷所的。
“有司礼监经坊的……”
话音未落,邓起西便断然拒绝,理由也很简单,说是怕那些阉竖印出来的脏了他的手。
“这,小店到是有一本都察院印的,只是要与东家商议下,看看东家舍不舍得割爱。”
“这有何难,你且带路,吾亲自去与你家东家分说。”
书坊的东家是一个名叫白景赫的书生,是外地一个士绅的小儿子。在此开设买卖据说不过是为了有个营生,以便磨砺学问,好参加科举考试。只是读过他的文章的却也都知道,这厮想要中点儿什么功名,只怕还要再努力些年才行。
招呼店中的小伙计继续看店,掌柜的便引了邓起西进到后院。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为知也。”
摇头晃脑的对着捧在手中的论语朗声诵读着,陈文手下的这个南京地区的情报头子完全是一副书呆子的模样。至少在旁人看来,若没有这掌柜的还在尽力维持,这书呆子只怕早就把书坊败光了。
此间东南抗清运动尚且如火如荼,明军尤其是浙江明军的威胁日复一日,满清对于文字狱的兴趣还没有太大,对于书坊这等地方的监督也不算甚严。况且,这座书坊原本也没有什么可查的,规规矩矩,份子钱从来没有差过,更是从不刊印那种如最近几个月在民间疯传的吕留良评科考试卷之类的反清读物,就连江宁的衙役都懒得来这里捣乱,正好用来作为掩护。
掌柜的将人引进来,显然是已经对过暗号了,眼见于此,白景赫便将邓起西引进了书房。
“在下是受人之托前来知会些事情的。”
邓起西口中的受人之托,受的肯定是钱谦益,知会的对象也只可能是陈文。白景赫在金华时曾见过此人,自然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二人低声在书房中交谈了片刻,邓起西便拿了一本天启五年印的朱子家训离开了同元书坊。至于下一次接头,暗号则改成了崇祯十年国子监刻印的《诗经》。
“东家,这是新送来的毛笔和砚台。”
中午送走了邓起西,到了下午快关店的时辰,却有外地的商贩送来了一些毛笔和砚台,掌柜的得知里面有一方歙砚和几支狼毫品相不错,便挑出来拿进后院。
片刻之后,书房里歙砚和狼毫被随意的丢在桌子上,似乎从掌柜的一进门便是如此了,倒是白景赫的手中多了一枚蜡丸,将其捏开后,一张写满了苏州码子的纸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三号打头,拿那本天启元年印的《三国志》来。”
对着纸条上的苏州码子,白景赫细细的翻来翻去,将每一个字落在纸上,待写完后看了一遍便将其付之一炬。
“老家要咱们设法把王巡抚救出来。”
听到这话,那掌柜的不由得面露难色。“这只怕不太容易,第四组的人去查过,王巡抚那里鞑子盯得是外松内紧,难度颇大。”
“没事,这事情不急,几个月的时间呢。况且大帅已经有定计了,我们只要依计而行即可。”说到这里,白景赫想了想,便低声说道:“首先,咱们得把王巡抚的母亲去世的消息传出去。另外嘛,得让王巡抚知道,他家娘子也改嫁他人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首映()
南京的密谋还在继续,浙江这边,海贸却随着郑泰的抵达而如火如荼的展开了起来。
由衢州,经处州,用松阳担挑到处州府城便可以顺着瓯江一路向东,抵达温州府城;而严州那边,除了顺着兰江和衢江溯流而上,再走处州,还可以经武义、永康,用担子、手推车、驴车运到仙居,再沿着灵江送到海门卫。
自从郑家船队抵达台温的消息在浙江明军的占领区广泛传播开来,这六个府的商人便行动了起来,疯了一般似的向温州府城和海门卫运送货物。
此前的封锁令和迁界令,导致金衢严处四府的商贸活动出现了必然的萎靡,原本运往江西、江南和福建的大批货物滞停在了货仓,便是收复了台温后起初也没有太好的提升,直到郑家这个大金主,号称有多少货物都能吞下的土豪驾临,这六个府的商人便如同受了刺激一般。
半个月的时间,这还要算上消息传递到各府县的路程花费,新近设立的提举市舶司衙门便收上来了万余两白银,而且这个势头竟然还没有开始走低的意思。
这样的情况是非常不正常的,根据《广州通志》记载:万历三十年时广州那样的巨城的市舶司的税收不过四万余两白银,已经被时人称之为是“天子之南库”了。照着现在的架势,郑家的这一次大采购结束时,光税赋就能收上来几万两银子,而这还没有去算上俘虏、军火这两项贸易的收入以及专收专卖自卫所的那些大宗货品。
不出意外的话,郑家的这一次大采购之后,市舶司的收入会出现一定量的走低,不过陈文也从福建那边购置了一些海船,货物也是自产的,数量庞大,总能把生意做到日本、朝鲜和琉球,甚至是与欧洲的海商搭上线。
台州和温州的海贸在如火如荼的展开,金华府城里新近修建起的金华大戏院里却上演着一处大戏。
“这白小娘子尚未过门,克夫一说岂非荒唐!”
戏台上正演着的正是陈文此前写了大纲让李渔去填充的倾城之恋,演出的也并非是什么民间的戏班子,而是宣教司下属的文工团。这一部门在他前往衢州之时便组建了起来,团长便是陈忱,演员则几乎都是教坊司出来的。
“辅仁,这位绍兴司理可是当年的那位华亭陈子龙?”
“正是。”
这个故事的时间轴在甲申国变到金华之屠之间,不过是发生在数年前的故事而已,其中的一些人物,如受范柳原之托为白流苏申辩的绍兴司理陈子龙、金华知府朱梅溪等人还多有为人所记忆的,以至于便是同来观赏这第一次正式演出的郑泰都依稀记得故事中的姓陈的绍兴司理便是那位有着明朝最后一位大诗人之称的陈子龙。
随着故事的不断展开,白流苏的嫁妆得以讨回,但是家中的冷眼却让她心寒不已,被迫搬出了白家大宅子到他父亲当年读书的那处院落居住。此后的日子里,由于此间就在范家不远,几次三番的相逢,感激、误会、到误会的化解,最后直到那一惨屠的爆发……
“狗鞑子!”
良久之后,故事已经到了最后,台上戴着头盔、穿着清军大帅服饰的三个演员甫一登台,台下立刻就爆发出了一阵怒斥,尤其是那些军官,一个个怒目相视之下,便是台上“博洛”、“马进宝”和“刘光弼”也不由得颤抖了起来,不敢把后面的戏继续演下去。
“磨蹭什么,你们三个笨蛋,快点儿继续演啊!”
虎度门揭开了一角,眼看着这三个扮演鞑子的演员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陈忱登时便心头火起,只是奈何这是正式演出,并非排练,只得揭开一角低声喝道。
听到了陈忱的怒斥,三人皆知道这团长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对视了一眼,咽了口唾沫,那为首的“博洛”便操着颤抖的声线把戏词继续唱了下去。
“破金华,三日封刀,子女玉帛,尔等可自取之。哈哈哈哈。”
戏词写的颇有气势,只是那胆小的演员刚才已经被台下的一众军官瞪的没了胆气,一句戏词说出口,再配上最后的那哭一般的笑声,天知道即将被屠的到底是戏台另一边扮演百姓的龙套演员,还是他这个清军大帅。
“妈的,还想屠咱们金华,老子废了你这狗鞑子!”
一个怒不可遏的军官腾的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暴喝着便要往台上跑去,让这几个鞑子知道知道浙江明军的厉害。一时间,还有几个同样气愤得不能自已的军官也要一同上去,就连在场其他人的怒斥声也越来越大了起来。
按照剧情的顺序,“博洛”的狂笑声过后,“马进宝”和“刘光弼”大声应是后便要拔刀冲过去,这一幕就算是结束了。可是现在,“博洛”倒是笑完了,另外的两个戏鞑子看着那几个军官怒气冲冲的就要冲上台,连同那个还带着哭腔的“端重亲王”一个劲儿的往后出溜,眼看着就要从登台的门退回幕后一般。
这场大戏再这样下去就要演不下去了,可也就在这时,只听到“咳咳”两声,陈文身边的几个卫兵便会意的向那军官冲了过去。
制住了之后,只听陈文喝道:“上面演鞑子的,同样是咱们浙江王师的袍泽,人家演的好,你们才会生气,才会更深刻的记住鞑子干过的事情。欺负自己人算什么本事,有种的上阵多砍几个鞑子脑袋回来!”
故事的大结局所选的时间点乃是金华之屠,对于金华府籍贯在军官团中占有不小比例的浙江明军而言,乃是最为能够刺痛到他们内心的所在。尤其是其中如陈子龙、朱梅溪等明朝文官,博洛、马进宝和刘光弼等清军皆是耳熟能详的人物,其中的马进宝在前年还被当中凌迟处死,在这金华府哪怕是稚子小儿也知道这几个家伙是屠金华的凶手,代入感强大以极,自然是怒不可遏。
这等情况,陈文早有预料,在他记忆中,后世有演员因为演家暴男车带屡屡被扎,甚至在公共场合被打的,更有因为演地主差点儿被打死的。这戏选在了这个时间点,尤其是前不久石廷柱差点儿再来了一次金华之屠,对于观众的震惊和触动实在是难以想象,同时对于演员的心理素质和生命安全也是一大考验。
戏台上的三个戏鞑子,按理说这演技其实真的不怎么样,但光是戏词就把下面的观众气得要死,实在是这个故事发生的背景太过真实了的缘故。
让卫兵将那几个军官带下去,陈文便示意台上继续把戏演下去,重新坐下才对郑泰说道:“让兄长见笑了。”
“无事,无事,辅仁的部下俱是血性汉子,怪不得能够屡败鞑子。”
这段插曲过后,台上的戏还在继续,很快就到了清军破城、朱大典殉国以及那场惨烈的屠城。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乃是一对两情相悦的佳偶,只是生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命运往往如秋风中飘零的落叶一般,身不由己。而恰恰也正是这一点,却也更能牵动在场观众的心绪。
戏院中,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沉浸在了台上的故事之中,倒是有两个人的心思却显然不在这里了。
作为福建明军的代表,郑泰这一次前来除了为贸易打下基础外,其实也有着进一步观察浙江明军这个盟友的人物。这些天下来,看过了驻扎在金华的东阳营的操演,看过了军工司工坊,看过了《浙江邸报》,如今再看看这新编练起的文工团的表演,这位福建明军的财神爷显然已经再只是若有所思那么简单了,整个人的心思都已经飞到了不知名的什么地方,反倒是对后面越加精彩的演出视若无睹。
而坐在郑泰旁边的陈文,仿佛是受了传染一般,其心思也早已飞到了他处。
这个名为《倾城之恋》的故事原本就是他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