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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做错了,就必须付出代价,否则只会连累到那些信任我们的弟兄,他们是无辜的。其实孙举人看重的人,我们本不该怀疑,这位陈大帅肯定比我们做得好,也肯定比曹从龙那等腐儒做得好,可是那份私心却让我们走到了这个地步……倪兄弟,好好活下去,好好做下去,即便是心里有恨,也只当是帮孙举人和吴兄弟他们,这是我们欠他们的。”
默默的回忆着周钦贵的遗言,倪良许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他们伙同曹从龙在陈文背后搞内讧,陈文返身将带头的杀光,这本就是一报还一报的事情,可是即便陈文放过了那些普通的白头军成员,还一视同仁的给他们分了田土,但是那么多老兄弟都死了,倪良许心里的恨意却并没有彻底消失过,如果不是周钦贵的遗言,他也不会主动投效到陈文的军中。
“周大哥说的对,我等皆是兄弟,但孙举人和吴兄弟他们也是当年的老兄弟,我们自罗城岩下来与陈文斗是各为其主,但是对孙举人他们却始终是失了义气的。”
这些他早已想清楚了,可是心中的义气却让他依旧无法释怀。
时至今日,走在府城的街巷,看着逐渐恢复了生气的城池,这大抵是倪良许最大的安慰。因为这里面很多都是在孙钰的努力下才产生的,那位安远侯也确实比其他人更能发挥孙钰的才干,那么效力于陈文的军前就是他这个武夫唯一可以帮到孙钰、吴登科等人的地方。
况且,不只是孙钰和吴登科等人,白头军的那些普通义军以及这片地域的广大百姓亦是因陈文的出现才能从满清的暴政下解脱出来。
只有这样想,他的内心才可以免于仇恨的噬咬……
漫无目的的前行着,突然,一辆马车自街巷另一端的十字路口驶过,马车上一个熟悉的标记在消失的前一刻映入倪良许眼角的余光,立刻激起了一份使得他的内心反复受到折磨的记忆。
“如果我当时认出了那个字,或许她就出不了城;如果在桥下村我把那一行人杀了,或许陈文就不会回来的那么快;如果陈文没有回来那么快的话,或许大伙还可以逃回罗城岩……”
一旦想到这里,倪良许连忙扶着刀把追了出去。自幼习武的脚力使得他一路缀在马车的远处,不曾跟丢,至于为什么追下去,追上去到底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是既便如此,他还是一路的追了下去,只是尽可能的不让人察觉而已。
马车一路向南,很快就抵达城南的天宁万寿寺。倪良许远远的缀着,亲眼看着那个即便清丽不可方物在他眼中却只有恨意的身影下了马车,踏入寺内进香。
过了好一会儿,与他预估着的时间相差无几,那个身影便从寺院里面走了出来,重新登上马车踏上了归途。
隐匿了行藏,倪良许很快又缀在了后面,跟着马车一路向城北而去。只不过,这一次没过多久他却发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是在明目张胆的缀在后面,似乎是打算找个僻静处与马车上的女子相会似的。
“把这对狗男女一起宰了!”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在脑海之中,立刻就将倪良许吓了一跳。
重然诺的他曾亲口答应过周钦贵,讲义气的他下定决心要竭尽全力的去帮助孙钰等人,而信奉忠孝仁义的他前不久更是还在那个男人的面前宣誓效忠。此刻竟然会萌生这种念头,待脑海重现清明的瞬间,这个疯狂的念头立刻把他吓在了当场,很快便消失在了街巷之中。
马车上的周家小妹并不知道她距离一次毫无计划的刺杀只有一步之遥,结果竟随着那个刺客的自责而转危为安。此刻的她刚刚从天宁万寿寺进香回来,正待回家吃饭。
很快,马车便驶入了一个小巷,那里再向前便是她家的后门。待马车行至后门,周家小妹刚一下车,却突然问听到一声呼唤。
“小妹!”
声音之中满是久别重逢的惊喜,自然不会是她哥哥周敬亭,也不是那两个始终犹豫不决,直到前几天才托了周敬亭的关系进到文官训练班中接受训练的堂哥。如此亲切的称呼,想来不会是别人。
“何公子。”
小巷远处的那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周敬亭的那个大舅哥。自从上一次帮助周家小妹逃出城后他便心心念念的想要把这个女子娶回家,不为别的,只是那份姿容就够了,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求亲的媒婆已经去了周家,就连他的妹妹也答应帮忙,但是周家却始终没有一个准信,着实让他心急如麻,也才会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只不过,周家小妹对于这位何公子却没有哪怕一星半点儿的好感。不是她不知道感恩二字,只是那一次的相见,这位何公子的表现实在让她厌恶非常——一路上光顾着色眯眯的看着她了,连她的嫂子,也就是这位何公子的亲妹妹没有丝毫担忧。当时的大乱将至他不是不知道,周家是陈文的死党,他的妹妹更是周敬亭的妻子,可他却还是如此,足见此人天性凉薄。
其实自平乱以来,周家小妹在金华府士绅富户的闺中的风评很快就跌到了极点。
居然敢带着侍女和车夫几天不着家远行两百里地去衢州求援,一个疯魔二字已经根本没办法形容了。再加上陈文许诺的那个诰命,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凭自己的力量获取诰命实在颠覆了这个时代的思维方式,在羡慕嫉妒恨之下,周家小妹自然就成了疯魔女子的典范,一个闺中教育的反面典型。
对此周家小妹并非全然不知,但是她却毫不在意,因为她只是做了她应该做的事情,为了保护家人而必须去做的事情,旁人怎么说她并不在意。
可是即便风评如此,周家的门槛还是险些被上门求亲的媒婆踏平,原因无他,随着明军的急速壮大,陈文的爵位不断提高,周家已经是陈文的死党,周敬亭的权位自然也随之急速提升,就凭着这么个舅哥,把周家小妹娶回家对仕途也是大有益处的。
娶亲之人大多喜欢的只是权位,这位何公子喜欢的倒是她本人,可是周家小妹却非常的讨厌这等见色忘义、天性凉薄之人,因为她很清楚以色侍人的结果是什么,书里面写过了太多类似的故事,早已让她深恶痛绝。
媒婆的花言巧语可以让她们从哪来回哪去,嫂子的劝说可以置之不理,可父母对她的婚姻大事的担忧却还是让她只能在选择中纠结,因为她不想看到父母为此而伤心。
然而,眼前的这位何公子她却是没有丝毫的想法。只不过,正待她思虑着如何能把这条癞蛤蟆一劳永逸的从视线中赶走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周小娘子?”
这个声音周家小妹很是熟悉,她也曾一度想要了解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为何会如此的特立独行,甚至是与她一向服膺的李贽到底有什么关联。虽然那天那一幕还是让她有些失望,但是仔细想来,对于那一幕她却还是产生了怀疑,因为陈文的地位摆在那里,任何言论都可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而李贽的思想……
可既然陈文不愿意与她探讨李贽这个人,她也并不打算强求于此,至少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能主动去找陈文就为了问这么个可能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吧。
然而,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周家小妹突然萌生了一个计划,一个足以解决很多问题的计划。
下一瞬间,只见周家小妹款款的走到陈文面前,也不行礼,直接站在了陈文的身边,向那位何公子介绍道:“这位是安远侯,家兄的上官。”
二人虽未有肢体接触,但是周家小妹看向陈文时的那副甜甜的笑意,以及如小鸟依人般站在陈文的身边却还是把那位何公子吓了一跳。而就在他发愣的这一瞬间,陈文似乎也明白了个中用意,摆出了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很有默契的向那位何公子问道:“原来是何公子,敢问令尊上下。”
此言一出,那何公子竟仿佛是被针扎了一般,立刻就回了句“贱名不敢有辱尊耳”,紧接着竟逃一般的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看来不只是天性凉薄,愚蠢也是到了一定份上的。”
看到这一幕,周家小妹不由得扬起了得意的微笑,可是未待她转身向陈文解释,耳边却已然响起了陈文无耻且不容置疑的声音。
“看来在下似乎帮了周小娘子一个小忙,那么作为报答,在下想请周小娘子共进午餐,不知可否赏给在下这个脸面呢?”(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三板斧()
上一次马国柱前来,送来的便是青田之战的消息。
根据马信和胡来觐的加紧文书报告,明军在那几天对青田县城发起了连番攻击,几度攻上城头,但是在守城清军的顽强抵抗,以及作为援军的台州绿营和台州水师的连番出击下,明军不得不放弃好不容易取得的战果,暂且将攻击节奏行缓,以应对清军在侧翼的骚扰。
一连几天,明军在连番攻击无果,引诱城外清军的计策又被马信看穿的情况下被迫选择了撤军。
捷报中对于战斗的细节和惊险程度虽然同样有所夸张,但是却远不似此前从江山县送来的那份,反倒是在要求援军和守具上下了更大的笔墨,这倒是让洪承畴对于青田县那边放下了一些担忧。
自降清以来,洪承畴便是绝不可能再回头了。他的身份地位,以及崇祯以为他殉国了而闹出的那个笑话,使得他一旦降清就只能在这一条路上走下去。
“我闻亨九先生本朝人杰,松山、杏山之战,血溅章渠。先皇帝震悼褒恤,感动华夷。吾常慕其忠烈,年虽少,杀身报国,岂可以让之……亨九先生死王事已久,天下莫不闻之,曾经御祭七坛,天子亲临,泪满龙颜,群臣呜咽。汝何等逆徒,敢伪托其名,以污忠魄!”
“反面事仇,先帝赠若官,立庙祠若、祭若,荫若子;若背义亡恩,操戈入室,平夷我陵寝,焚毁我宗庙,若通天之罪,过李陵、卫律远矣”
“史笔流芳,虽未成名终可法;洪恩浩荡,不能报国反成仇。”
“……”
这些年来,对于他的咒骂从未停止过,就连他的老娘和弟弟都已经不认他了。
每每想到这些,洪承畴就无不恶毒的想到:“如果满清征服了中国,那么我洪承畴起码还是满清皇帝的奴才,是人上人,而你们这些咒骂我的家伙以及你们的子孙后代未必能活下去不说,即便是能够活下去也是在满清体制中连奴才都不如的汉人,那尔等的辱骂于我又有何伤?”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洪承畴对于满清镇压抗清运动一事可谓是极其上心,竭尽全力的做好每一件事情。无论是在满清朝中,还是当初在招抚江南总督的位置上,对于有影响力的明廷文武一向是能招抚就招抚,实在招抚不了就要辣手残杀,以为震慑之效。而他的努力,也使得满清在入关的前几年镇压江南抗清义军上面很少有出现过惨败的。
丁忧结束后,洪承畴人在朝中,历经了多尔衮当政,以及其死后顺治亲政的一系列事件,但是对于扩日持久的抗清斗争却还是极为关注。
陈文崛起于浙江,几次大战不仅将浙西南的清军一扫而空,更是在间接上导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