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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中火慢收汁,出锅分小块,淋油装成盘。Nice!
可是,即便如此,那孙家的小媳妇却不肯接。“每次都要劳烦吴家叔叔破费,这怎么好意思呢。”
倒是那汉子却显得颇为豪爽,只听他说道:“这破费什么啊,嫂夫人帮我等弟兄缝补衣服不也没要过一文钱吗?你们这大户人家出身的就是太客气。”
大户人家?陈文心中疑惑。
孙家的小媳妇千恩万谢的接过了兔子,又对陈文和那汉子介绍道:“这位是吴家叔叔,讳登科,是外子的同乡。这位是陈家叔叔,讳文,表字辅仁,乃是外子的同僚。”
原来自己在孙家的对外身份是面瘫兄的同事啊,这瞎话他怎么也没提前和我对口供呢,这厮不会连这也忘了吧。
“原来是陈官人啊,失礼失礼。”那吴登科肃然起敬。
“吴兄弟客气了,兄台即是孙兄同乡,你我二人兄弟相称即可,无须多礼。”
人家虽然这样说,但是自己终究是白身,绝对不能太过分了,否则只会惹人讨厌。可是这在吴登科眼里,却是陈文性子随和,无端端的平添了些好感。
两厢见礼之时,孙钰也从北屋里走了出来。“吴贤弟来啦,正要吃午饭,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听到这话,吴登科也不客气,立刻便招呼着去打酒。
夏日天气炎热,又没有空调,饭桌便摆在了小院里,而孙家的小媳妇依旧是躲在厨房里吃饭。
桌子上,一只白煮鸡、一盘土豆烧兔肉、一盘韭菜炒豆芽、一盘拌黄瓜和一大锅青菜蛋花汤。当然,还有吴登科刚才提回来的两坛子黄酒,以及昨天作为贡品的红菱白藕等物权作是下酒菜。
连着两天吃韭菜,这让陈文看孙家夫妇的眼神有些暧昧。只可惜没有茴香豆,不能过效法一把孔君乙己。
四人坐定,见主家动筷之后,陈文不疑有他的开始盛汤夹菜。汤还是一如既往的鲜美,可是谁知道,今天的土豆烧兔肉竟然比昨天那个清炒肉丝还咸。回想起自己昨天的那句“在下是北方人,口儿重,这味道正好。”的话,还真是嘴贱啊。
紧划拉两口白饭,陈文又去夹了块白煮鸡。入口之后,只觉得这鸡真心是白煮了,一点味道也没有。不过,剩下的两个菜还不错,总算是没有全军覆没。
走眼了,这小媳妇儿做饭分明就是个神经刀嘛。
以后在孙家吃饭,这菜断不能再贸贸然进嘴了,要不然自己非得被这小媳妇齁成燕巴虎不可。那时,她可就算是无意间替满清除去了一大害了。
酒过三巡,还不能喝酒的孙铭就被他哥哥瞪回了屋。没过多会,孙钰便借不胜酒力退席去盯着他弟弟读书去了,就连躲在厨房的孙家小媳妇在把温酒的热水重新换过后,也回了北屋去做女红。而酒桌上就剩下了陈文和吴登科二人。
黄酒的度数不高,温饮更显酒香浓郁、酒味柔和。一坛子下去之后,对于陈文而言,现代的高度酒喝得多了,这样的度数实在是很难喝大。不过,好像眼前这人却似乎要有些眼饧耳热了。
而这正是陈文需要的。
推杯换盏之间,几个酒桌上的荤段子立刻就拉紧了彼此的距离,渐渐的吴登科开始把不住自己那张嘴了。
这让陈文感觉没什么挑战性,毕竟自己还没怎么费心思套话呢。可是,等他重新缕清吴登科所言的前后顺序后,忽然觉得自己对眼下这个时代有了更深的体悟。
孙钰是金华府金华县人,小户人家出身,其父母在府治开了家小食铺子勉力供他读书。
孙钰从小便极为好学,蒙学时就甚得先生看重。崇祯九年,年仅十三岁的他第一次参加科举便考中了童生,虽然比起十二岁中举的杨廷和要逊色不少,但是一样不妨碍被当时的金华府治的士绅们誉为神童。三年后,孙钰再战考场,拿下秀才功名,并且还是金华府的案首。
而孙钰的妻子姓易,乃是金华县乡间的大户人家,有房有地,在府里的几个县也有不少店铺,只不过,他家却不是缙绅。
在明朝,大户人家却不是缙绅,在时人看来也不过是土大款而已。易老爷子一辈子谨小慎微,但是缙绅们瞧不起他,官府的摊派从来没少过他,就连官府的小吏也敢拿他打趣。为此,老爷子受了一辈子的气。到了临去世前,他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许给了当时刚刚考中秀才的孙钰,并且留下遗嘱,要儿子全力支持孙钰科举。
又三年,孙钰中举,虽然这次的名次不高,但是一个十九岁的举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前途不可限量了。况且,在明朝一个举人的功名就已经可以享受朝廷对于读书人的优惠政策了。也是这一年,孙钰迎娶了易氏为妻。
十九岁的官员预备队,这在陈文那个时代大概得是官、红、富二代才有机会吧。
就这样,一个底层社会家庭出身的孩子,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彻底改变了自己和家族命运。此时此刻,无论是孙家还是易家都在期待着崇祯十八年的科举了,期待着孙钰金榜题名,独占鳌头。而孙钰,也更加的奋发读书,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直到这一刻,在陈文看来,孙钰的人生尚且如同他那个时代的励志剧一般,正在向着必将取得成功的方向奋勇的前进着。
可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就在所有人都满怀着希望的时候,通向崇祯十八年时间轴却在崇祯十七年无情的被历史的滚滚洪流彻底打断了。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李自成攻破北京,明廷在北方的统治土崩瓦解。紧接着,一片石之战,大顺军惨败,李自成退出北京,清军入关。这时,孙钰由于许都的余部依旧作乱于金华府,只得和家人避难于乡间。
而此刻,南京的明廷实权派们却开启了一个贯穿整部南明史的新日常——内斗!
第二年,清军南下,南京陷落,弘光天子被俘,监国潞王降清。紧接着,清廷一纸剃发令,天下骚然,基本上已经死挺了的明廷迎来了回光返照。一时间,浙江风起云涌,鲁王监国于绍兴,与清军在钱塘江连番大战。这时,许都余部已经被明军镇压,于是孙钰接受了征辟,为同乡的督师大学士朱大典赞画军务。
鲁监国元年五月,清军突破钱塘江,鲁监国系统明军全线崩溃。六月十八,孙钰奉命前往永康招募士卒以保卫金华。六月二十三,清军南下,三天后将金华团团包围。而孙钰则还在招募兵勇,试图为金华解围。
七月十六,清军攻破金华,朱大典全家死节,而清军则借口“民不顺命”尽屠其城,而这之中,就有孙钰留在城中的父母。数日后,在乡下娘家养胎的易氏得知孙钰父母的死讯,伤心之下昏倒在地。醒来时,孩子已经没了。
而在得知这一连串变故后,曾经的阳光少年孙钰就再也没有笑过。
这一年,孙钰辞别岳父加入了嵊县人尹灿的义军,在军中做了一个主管钱粮的头目,而刚刚流产的易氏则选择带着陪嫁丫鬟追随夫君。直到今年三月,尹灿兵败身死,身在尹灿部将周钦贵军中监军的他便离开了金华,前往大兰投效王翊军前。
听到这里,北屋已经隐隐传来了低声哭泣,陈文知道那是易氏的声音。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无意间的残忍。只见他长身而起,一杯水酒敬酹于地,在吴登科已经变得混沌的目光中面相西南遥遥一拜。
吴登科所讲述的这些历史事件,作为现代人的陈文基本上一点即明。就算很多吴登科不知道的历史大事,他通过脑补也知道个大概。
虽然,在陈文那个时代史书中是不会记录孙钰这样的小人物的。可是他却很清楚,清军入关以来,剃发、易服、圈地、投充、逃奴、禁关可谓是恶法遍地。贪官污吏盘剥士农工商,八旗绿营劫掠客商生民,中国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不要说是屠城禁海那等一次便是数万、数十万人遇难的惨剧了。
那些年的华夏大地上,可谓是家家有血债,户户有尘冤,这样的遭遇又仅仅只是孙钰一家吗?
而这,也正是陈文从来到这个时代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考虑过去给满清做顺民的原因之一。
文明与野蛮就应当势不两立!
思虑及此,陈文突然对给孙钰起外号叫“面瘫”的事情莫名的产生了一丝愧疚。
算了,还是叫冰块脸吧。
这样子,他或许还会有能够融化的一天吧。
第十六章 触动()
重新落座,陈文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愤懑也舒缓了许多。接着,已经醺醺然不知所以的吴登科一饮而尽,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而在陈文看来,相较之下,吴登科的故事就完全是另一个画风了。
吴登科是金华府义乌县人,佃户家庭出身。他的高祖父和浙江抗倭名将、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吴惟忠是同族兄弟。只不过他的那个所谓的亲戚关系已经很远了,远到了陈文都不知道这该算是出了多少服了,也远到了吴惟忠的发迹对他家没有起到任何影响。
听说过一表三千里,这合着还有一堂三千里的啊。
吴登科三岁时,其父被下乡催科的小吏打成重伤,没多久就去世了。寡母独自抚养了他几年后,也因为积劳成疾却无钱医治而离世。于是乎,宗族里就送他去给一家缙绅地主放牛,因其父母双亡,他自小便备受欺凌。
崇祯十六年十二月,东阳县诸生许都起事,一时间应者云集,旬日间竟有十万众。其军以白布裹头为号,因号“白头军”。白头军连战连捷,先克东阳县城,继下义乌、诸暨、浦江、永康、武义、汤溪、兰溪等县,全浙大震。
就在这样一个人心惶惶的背景下,年仅十六岁的吴登科趁夜潜入当年打伤其父的那个小吏家中,将其杀死。不过,杀人之后他并没有如那卫家无忌一般投案自首,反而参加了许都的起义军。
到此为止,吴登科的行为若是按照后世的标准,已经可以进入了自发反抗阶级压迫的范畴。当然,在狡诈的地主阶级面前,缺乏思想指引和正确领导的农民起义者不是被腐蚀拉拢就是自我消亡。
崇祯十七年正月二十八,白头军进攻金华县失利,无粮不支,败退紫薇山。因此,许都向明廷投降,监司王雄擅自允诺,后其人及部下六十四人为浙江巡抚左光先所杀,许都余众复叛。
鲁监国元年,尹灿在金华府起兵反清,那时已经带领十几人的吴登科率部加入,也是在尹灿军中,他结识了孙钰,并从孙钰的同乡口中得知了他的故事。
到了今年三月,尹灿兵败被俘,后被清军杀害于东阳县东街。吴登科就和孙钰一起带了几十个手下一起来到大兰山投奔王翊。
一个是拥有举人功名的读书人,另一个是杀人在逃的农民起义者;一个因为许都余众叛乱而避祸乡间,另一个干脆就是许都的余众。而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两个根本不应该有交集的人竟然相识并成为了朋友,还一同走上了反抗满清民族压迫的革命道路。
真不知道是这两个人荒唐,还是这个时代荒诞。
可是,等吴登科来到大兰山后,王翊的部下们认为其人屡次从贼,又并非宁绍本地人士,均不放心让他带领部下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