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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船只的跳板已经放下来了，王恕、徐俌、钱能三人，都是端正脸色，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裳，急匆匆的上船去。一会儿以后，在他们三人的簇拥下，有人被一顶软轿小心翼翼的抬下来了。
高一捷顿时就傻眼了，终于是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犯了什么错误。
能够让王恕、徐俌、钱能三人都如此的毕恭毕敬，如此的紧张，如此的小心谨慎的，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软轿里面的人，绝对是皇家贵胄。而且，是最顶级的皇家贵胄，是最尊贵的血统。至少也是公主、皇子之类的。皇子是不可能出宫的，那么，就只有公主了。
他马上就想到了答案：善宁公主。
只有善宁公主才会偶尔出宫。其他的公主都是不可能的。
换言之，他一路上追杀的，不是别人，正是善宁公主。这就很好的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被捕了。
由钱能出面来逮捕自己，显然是王恕、徐俌、钱能他们早就商量好的。王恕和徐俌，是准备卖东厂一个功劳。这样一来，钱能在东厂里面的地位，就有可能大大的提升，会直接威胁到东厂提督太监梁芳。
从大的方面来说，钱能其实也是太子党，和梁芳是有很深很深的矛盾的。
现在朝廷的几个大宦官，怀恩、梁芳、韦宁、钱能、尚铭等人之间，都有着非常深的矛盾，根本无法调和。
皇帝就是这样的，他不可能让身边的宦官都团结一致的。他必须是让他们之间都有矛盾，让他们互相斗争，这样才好控制。否则，宦官们团结一致的话，就要重演汉末、残唐的悲剧了，宦官都可以决定皇位的更替，甚至是要皇帝的命了。
一旦钱能顺利的调回去北京，就可以和怀恩联手，对付梁芳、韦宁和尚铭等人了。别看钱能十分的贪财，斗争的手段也是十分厉害的。相对于怀恩来说，钱能更具有威胁性。
但是，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会真的犯下这样的错误。
善宁公主怎么可能是在这艘船上面的呢？自己怎么可能追杀善宁公主的船只呢？
“我不信！我不信！”高一捷简直是要疯狂了，是要爆发了。
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无法承受！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根本不敢想象其会有什么后果。
首先，自己肯定是死定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追杀公主，怎么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
估计自己的九族都是要完蛋了。
钱能绝对不会放过将对手连根拔起的机会。
其次，是万通估计也要完蛋了。
刚才钱能的问话，明显就是指向万通的。
偏偏自己愚蠢，居然说这件事万通是知道的，偏偏王恕、徐俌还听到了。
如果说钱能一个人的奏章，万通还可以解释说是误会，是钱能栽赃嫁祸的话，那么，加上王恕和徐俌的奏章，万通就死定了。
饶是成化皇帝再念旧情，再惦记万贵妃的恩情，再想关照她的亲戚，都是不可能的了。因为，钱能、王恕、徐俌三个人的奏章，任何一个，都能对万通构成致命的伤害，更不要说是三个人一起上奏了。
“锦衣卫，是真的要变天了。”高一捷喃喃自语的说道。
死到临头，他反而是无所畏惧了。他只想知道，护送善宁公主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如此强悍的本事，居然能够在他高一捷的进攻下，还能如此的嚣张霸道的。
不错，就是嚣张霸道。光天化日之下，屠杀锦衣卫的百户。又放火焚烧锦衣卫的官船。诸如此类的一切一切，只能是用两个字来解释，那就是实力。这个护送善宁公主的人，实力真的是太强大了，太彪悍了。
如果不是他，自己或许已经将善宁公主干掉了。
事到如今，高一捷也只能是无奈的感慨，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如果他真的是将善宁公主给杀了，倒是一了百了，谁也抓不到他的什么证据。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证据？
只要是没有证据，他高一捷就不用死，万通应该也可以保住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但是，现在的残酷现实是，善宁公主还没有死。她还活着。她的活着，就是对万通的催命符，就会要万通的命。
不要以为万通被罢官免职，卷铺盖走人，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如果你是善宁公主，你能善罢甘休吗？你能就这样放任万通潇潇洒洒的离开吗？想都不用想啊。
因此，万通如果是聪明人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乖乖的自杀谢罪。如果他果断的自杀了，或许还能保得住自己的亲人，保得住自己的家族。否则，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万贵妃的影响力渐渐的远去，他终究是要被抄家灭族的。
“不，我要见公主！我要见公主！”蓦然间，高一捷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
“你凭什么呢？”钱能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人畜无害。
“是万通指使我刺杀公主的，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高一捷豁出去了。
他决定要将所有的罪责，都全部推到万通的身上。
既然万通要不过此劫，是注定要死的，自己又何必跟着一起受死？
诚然，作为谋杀的执行者，他也是死罪难逃。
但是，作为执行者，他不是主谋。他的亲人和家族，都可以活命。
如果可以用自己的死，来换取亲人和家族的生存，高一捷当然愿意。至于万通，最好是被抄家灭族。
钱能笑吟吟的看看面无表情的王恕，眼神空洞无物，又看看神情激愤的徐俌，淡淡的说道：“你们说，要不要让他见一见公主殿下的尊容呢？也好让他走的死心。”
王恕凛然说道：“见！”
徐俌狠狠的说道：“狼心狗肺的东西！”
钱能将软轿的帘子掀开，笑眯眯的说道：“你自己过来看吧。规矩你懂。”
高一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软轿的面前。果然，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善宁公主的熟悉的面容。
作为锦衣卫的千户之一，高一捷不可能不认识皇家的人。善宁公主是他亲自见过好多次的，当然不会认错。他终于是相信，自己的确一路上都在追杀的，就是善宁公主。而善宁公主因为受到过度的惊吓，已经生病了。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钱能放下帘子，命人将软轿抬走。
“没有。”高一捷当然是无话可说了。
此时此刻，不管是他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更何况，他的确是没有任何的话说。追杀公主，他还能说什么？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罪责推给万通，保住自己的亲人和家族。刚才，他已经是做到了。
现在的他，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做。那就是，终结自己的性命。
“你懂得规矩，就不需要我废话了。”钱能阴森森的说道，慢慢的转身去了。
原本将高一捷包围起来的东厂番子，也是默默的离开了。
本来就肃然的码头上，只有高一捷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经呆住了。
他的身边没有人。他完全可以逃跑的。如果他真的逃跑了，东厂番子能不能追上他，还得两说。但是，他不敢。
东厂的规矩，他当然是懂得。锦衣卫的规矩，他当然也懂。如果他默默的自裁的话，或许还能保得住自己的亲人，保得住自己的家族。但是，如果他逃跑了，他的亲人和家族，都会全部悲剧的。
“我说过，你是要自裁谢罪的。”忽然间，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船上传来。
高一捷蓦然抬起头，就看到一张年轻的脸颊，正慢慢的下船来。
他的外表年轻的有点过分，好像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偏偏显露出来的气质，却又十分的沉稳。
作为锦衣卫的千户，高一捷的相人之术，当然不可能太滥。他将对方上下打量一眼，就得出了一个很矛盾的结论。对方的外表是年轻的，稚嫩的，没有经验的。但是，他的内在，却是成熟的，沉稳的，深思熟虑的。
“你到底是谁？”高一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
他知道对方就是护送善宁公主的人。但是，他却是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来历。
按理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锦衣卫经历司那里，有非常完善的资料。但凡是有点资格的人物，都是有资料存档的。
对于曾经在经历司那里存档的人物资料，高一捷都是有印象的。能够做到锦衣卫千户的，都有一些特殊的本事。就算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那么出色的。高一捷的长处，就是超强的记忆力。
他可以肯定，陈林的资料，在锦衣卫那里，绝对是没有存档的。
想想也是，他才多大的人啊？怎么可能被锦衣卫盯上了？他连乳臭未干都算不上。
第409章 牟斌不会放过你的（）
“你现在才想知道我是谁？是不是有点晚了？”陈林戏谑的说道。
“小子，你不要太嚣张，我们锦衣卫是不会放过你的！”高一捷咬牙切齿的说道。
若不是陈林的背后，还站着两个女扮男装的全副武装的女子，他肯定会扑上去，将对方硬生生的撕碎的。
“呵呵，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连公主殿下都敢追杀，不达目的不罢休，追杀我一个小人物，更是理所当然了。你们的下一个目标，说不定就是皇帝陛下了。呵呵，我有说错吗？”陈林轻描淡写的说道。
高一捷恶狠狠的说道：“不管是谁接任锦衣卫指挥使，都会报这个仇的！”
陈林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一点，你都不需要操心了。你觉得，谁是最可能接替锦衣卫指挥使的？”
高一捷的心头，顿时就狠狠的一震，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的晕眩。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是将事情想象的太简单了。自己单纯的以为，就算万通被撤销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也一定会有其他人顶替上去的。但是，他却没有细想，会是谁顶替上去。
之前的锦衣卫，几乎都是清一色的万氏一党，只有一个人除外。这个人的名字叫做牟斌。
如果万通被清算，会是谁接替锦衣卫指挥使？肯定不是万氏一党的人！
清算万通，却又继续任命万氏一党的人担任指挥使，这不是瞎折腾吗？想都不要想！
几乎用膝盖骨都能够想象得到。接替锦衣卫指挥使职位的，唯一的选择，就是牟斌！除了牟斌，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牟斌上台，会给他高一捷报仇雪恨？会给万通报仇雪恨？简直是开玩笑。以前，他们万氏一党不知道多么的欺负牟斌。如果不是锦衣卫内部，的确是需要一个办事能力强的人去做点实事，牟斌早就被废掉了。
现在，自己和万通垮台了，牟斌只有高兴的份。
他非但不会为自己和万通报仇雪恨，反而会立刻和自己划清楚界限。
难怪对方的笑容是如此的诡异，却又如此的灿烂，敢情是对方早就设想到，肯定是牟斌接替锦衣卫指挥使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对朝堂的局势如此的清楚？”高一捷是越来越好奇了。
他是纯粹的好奇，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