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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秦帝国二十六年的深秋,两匹马拉着载有一老两少的马车,悠悠地踏上了远途,两匹骏马和车上的旅人一样不知道,他们的终点会在哪里,只知道他们的足迹会踏遍大半个帝国……
长亭外,古道边,一行大雁上青天。陈胜手执马鞭,看着朝着远方飞去的大雁,微怔了一下,然后“啪”地一声,猛然挥动了马鞭,策马朝着远方飞驰而去……
第二十六章 小朝议()
大秦帝国二十七年春。
二月。
遥远的南方已经冰雪初融,但是帝国大部分地方,依旧是严寒一片。咸阳宫里,料峭的春寒,迟迟没有散去。
宫闱深处,大量松木烧制成的木炭燃烧洋溢出来的松脂香味,闻着让人精神爽朗。松木香味之中还夹杂着一些檀香的味道。檀木木炭贵重无比,只有皇帝和身份贵重的妃子皇子们才能够用得上。不过其中的香味,却是能够弥漫整个皇宫了。
早朝退去之后,皇帝按照惯例,留下了丞相李斯和中车令赵高等诸位位高权重的大臣,召集众人到了书房之中进行小朝议。小朝议是皇帝就当天大朝议之后,将大臣们的提出的奏章进行小范围的议论决议,在这里决定出来的政策,就会通过丞相李斯发布天下。
书房不小,但是却堆满了各类书简,能够容人的地方就不宽敞了。几个极大的书架上面,一卷卷竹简堆垒着,如小山一般浩瀚,书房各处,也处处堆满了各地送来的奏章。皇帝仍旧像以往那么勤勉,每天让赵高用大称,称足一百斤的竹简,不批阅完这些书简,皇帝就不去歇息。诚然如此,皇帝也不可能及时处理完所有的政务,全国有数十个郡,上千个县,这些郡县有什么动向,都会第一时间朝着皇帝汇报,奏章虽然有经过丞相府的府吏筛选过轻重排序再呈现上来,但是以皇帝一人的精力,处理这些事情还是有些心有余力不足。
书房里,皇帝神态很是随和,随意地卧在了一处软榻之上,皇帝两侧都设有坐榻,不过坐榻之上的诸位臣工却不敢像皇帝如此随意,个个正襟危坐,等待皇帝开口说话。
沉吟了一下,皇帝开口询问道:“丞相,迁徙富豪到咸阳这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皇帝一般都是做出决策,具体如何实行,都是丞相府和其他朝廷部署之间的事情了。
皇帝左侧,一个正襟危坐的黑瘦老者,身上穿着黑色官服,佩戴着紫绶金印,他神态平和,对着皇帝拱手说道:“禀陛下,此事已经安顿完毕,丞相府正在整理这各地迁徙到咸阳的人口户籍,不久之后便可呈到府库之中。”
皇帝点了点头,表示对丞相处理此事的雷厉风行表示满意。换了别人,或许还得折腾好几年才能够完成这么一件事。
“陛下,北边蒙恬来奏章,说草原胡人和匈奴人有异动,似乎有南下的意图,此事该如何处置?”太尉王贲扯着有些嘶哑的嗓子说道。王贲是战神王翦的儿子,在灭国大战之中,其战功不亚于其父,领军灭燕灭魏灭齐,战功显赫,因而位列三公。不过多年的戎马生涯,王贲身上负有不少伤病,身体颇为孱弱,他年龄与皇帝相若,今年也是四十岁而已,但是看上去却像五十多岁的人了。
皇帝淡然一笑,说道:“恐怕是蒙恬那小子心痒难耐,想挥师北上,与胡人大战一场了吧?”皇帝与蒙恬有兄弟之谊,虽然蒙恬没有参与帝国任何一场灭国大战,可是皇帝对他的宠信却也不弱于王翦王贲父子。在皇帝举国之力攻打六国的时候,是蒙恬一人为他守护着北边的边疆,以极少的兵力,硬生生地拦住了草原之中那来去自如,飘忽不定的草原豺狼。蒙恬的功高劳苦,众人也是清楚的。
听皇帝的语气颇有赞许蒙恬的意思,丞相李斯忽然说道:“陛下,现在还是不宜对草原动兵,年末之时,我们已经谋划对南海之地的征战,南海地广万里,耗时耗兵必多,粮草储备也得先照顾南征。”
闻言,皇帝点头称是。皇帝也曾想两线开打,将北边草原和南边百越之地纳入版图之内。这并不是仅仅是皇帝喜欢战争,这也是战略的需求。
草原上的胡人,距离咸阳不过数百里之地,快马纵横,两日便可到达咸阳城外,这是足以威胁到帝国安危的一个威胁,不得不除。而南海诸地,更在在帝国心腹,更是帝国的心腹大患。想当年楚国便是从百越之地里诞生出来的一个诸侯国,原先并不属于周王室分封的诸侯,然而这样的一个国家,最后却成为七大战国之中的一个,灭楚国的时候,王翦尽起举国之力,才将其击败,这让皇帝印象极深。南海之地不归纳进帝国的版图,皇帝也担心南边的蛮人就什么时候就如数百年前的楚国一般立国成军,挥师北上,到时候帝国想认真应付也得焦头烂额了。
皇帝虽然雄心伟略,但是现实却难以满足皇帝的需求。连年征战,帝国积蓄百年的府库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虏掠各大战国的财宝,也投入了咸阳城的建设之中。各大被灭国的王室需要安置和监控,这都是靡费极多的开支啊!
“征伐胡人的计划可以缓和一下,不过恐怕蒙恬那小子会有点意见,也罢,朕挑个时间,去陇西、北边一趟,和北边的那些将领们通个声气,让他们稍安勿躁,想打战,还是有大把机会的。”皇帝和善地笑了笑。
诸位大臣的表现不一。不过众人都能够理解皇帝的想法。北边守疆的将领们个个都是能征善战之辈,他们的想法和意见,皇帝必须得重视。就这样,三言两语之间,就敲定了皇帝第一次大巡狩的目的地。
又商讨了几个问题,小朝议进入了尾声,皇帝忽然拿起放在身边的一个竹简,说道:“这是尉缭大师去年给朕的一份书信。之前朕只是匆匆翻阅了一下,得知大师在陈郡收了两个学生。朕一时疏忽,竟然没有发现这书简竟然有三卷,只看了第一卷。昨夜无意之间,发现了另外两卷,里面书有一些大师与他学生的对答,朕觉颇有趣,诸位爱卿也看看。”说完,示意站立在一边的赵高将三卷书简呈给就近的大臣们。
第二十六章 风雪旅途()
皇帝口中虽说有趣,可是脸上却面无表情。自从称帝号之后,皇帝对《韩非子》的钻研愈加深厚,对驾驭群臣的手段更加丰富,大臣们鲜有知道皇帝心思的人。
几位大臣快速交换浏览了一下手中的书简,一会就将三卷书卷看完。丞相李斯一边看这些书简的时候,脸色就变得愈发的凝重。御史大夫冯劫却面露喜色,读完三卷书卷的时候,连声说好。这对话里面,对帝国的政治举措多有点评和预测,而且点评之处中肯无比,高瞻远视,预测的地方基本都暗和帝国目前的规划,连同一些批判之处,也直言不讳,冯劫连喊了几个好之后,才发现这些批判的矛头直指皇帝,脸色大为尴尬。
“大家都看完了?”皇帝脸色轻松一笑。
大臣们纷纷点头。皇帝又问道:“各位以为,这书简里面的内容如何?”皇帝的眼光直视御史大夫冯劫
冯劫心中大是尴尬,不过他本来是军中大将,生性耿直,身为御史大夫,就是协助皇帝,监察百官之人,于是对着皇帝一拱手,说道:“里面字字珠玑,与我大秦国策现状颇有相符,尉缭这学生,不简单!”
其他人也微微颔首,赞许冯劫的话。
而丞相李斯眉头微皱,说道:“老国尉有说这学生不过十五六岁,这点年纪,又如何对帝国朝野局势如此了解透彻,该不会是老国尉自己之言,托学生之口而说的吧……”言下之意,颇有尉缭为了给学生造势,将自己的观点放在学生身上,好为学生铺出一条坦荡的仕途。
闻言,王贲的眉头微皱。青年时候的王贲也是跟随老国尉尉缭,学了不少行兵之法,对待尉缭也是执学生之礼,对尉缭的性格更是熟悉,知道尉缭不会是如此不齿之人,冷下脸来,说道:“老国尉岂是如此之人?老国尉在书信之中,亦无举荐他学生之意思,丞相此言不妥。”
李斯虽然是丞相,可是王贲也是太尉,同列三公,而且父子两代都军功显赫无比,手握重拳,深得皇帝倚重,他对李斯这点小肚鸡肠看不过眼也敢之言顶撞。
李斯微微一笑,不再言语。皇帝饶有趣味地看着几人博论。也不说话。等众人停息下来之后,皇帝忽然看位列最后的一人年纪只有十七八岁的青年一眼,这青年眉眼之间和皇帝颇有相似,只是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清秀。
皇帝问道向着这青年问道:“扶苏,你觉得如何?”这青年原来便是皇帝的长公子扶苏。扶苏并无官职在身,在这里也是以皇子的身份听政。帝国每一个年过十六的皇子,都按照律例规则,在此听政。当然,这是因为皇帝没有立太子的缘故,如果立下了太子,听政就只有太子一人有这种待遇了。
扶苏见父皇询问,连忙应道:“儿臣认为,若大师这学生如此聪敏,必是好事,我大秦良才连绵不绝,才是好事;此事眼下难以断定,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待日后大师携高徒返回咸阳之后,不就一清二楚了?”
听了扶苏的话。皇帝心头微喜。这扶苏年纪轻轻,在说话上倒是已经有些水平,说话不偏不倚,善和稀泥,想必将来驾驭群臣的功夫,未必就比他这个当老子的低了。
“唔。就这样吧。”皇帝一挥手,诸位大臣知道,这是皇帝让他们下去的信号了。
……
“哈奇……”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耳根微热的陈胜不解地说道:“谁在唠叨我不成?”马车之上,陈胜挥动着马鞭,赶着马一路小,道路崎岖,马车在颠簸之中前进着,想来在
“师兄,我看你是染上风寒了吧?”马车里面,田鹏的声音传了出来:“师兄,要不你进来歇会,先让我来赶马一会?”
“不了,看天色可能还会有一阵雨雪,我们得在天黑之前到彭城,不然这荒山野岭的,连个投宿的地方都没有,那可就糟糕了。”
“胜儿,喝两口酒,暖暖身子。”尉缭苍老的声音也从里面传了出来,一个酒囊也隔着厚厚的布帘,带着一团暖气,递了出来。
陈胜也不客气,接过酒囊,大口喝了两口温酒,口中大呼过瘾,然后策马扬鞭,继续赶路。
随着马车渐行,渐渐接近了一处山谷之中。道路变得更加崎岖,而且由于雪泥融化,道路泥泞。山谷两旁,是一片连绵的树林。看到这种地势,陈胜心中忍不住揣摩,这真是一个兵家设伏的好地方啊!
这数月以来,从阳城离开之后,他和田鹏就在老师的指挥带领之下,先是从陈郡进入颍川郡,自北向东,一路向着临淄、胶东郡前进,一直到了东海边缘才折回,然后一路南下,经琅琊、薛郡而进入泗水郡,一路上风雪交加,道阻且长;不过在堪堪半年里,陈胜的见识也突飞猛进。尉缭带着两个学生一路几乎走遍了帝国山东北部、南部诸郡,脚迹踏遍数百县,考察了当地的风土民情,也观看了不少发生过大战的疆场地势。尉缭每到一个古战场便详细地列举出当年交战双方的利弊,并且让两个学生设想交战,若是当时的主帅如何调兵遣将,无论是陈胜还是田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