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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德伯格肃然动容,又从这番话中听到不祥的意味。他的目光落到骑士的腰间;刚才没时间处理伤口,雅诺干脆绑了一块腰封权当止血。如今血液已经渗到了表面,好在血迹并不大。没来由的,他为这个法国人松了口气。
“我明白了。以家徽起誓,我也会为俄罗斯信守承诺。”严肃地说完,他又低声说,“待会儿你就尽量避免太过激烈的战斗吧。”
俄国大使此时没有料到,这是他对雅诺说的最后一句话。
人吼马嘶、金属相击的嘈杂声音越来越近,缪拉心中一喜一忧。高兴的自然是找到了人,担忧地则是双方已经开始了战斗。虽然有些埋怨雅诺不等他到就开打,但仔细想想对方也不可能知道自己能这么快回援。
缪拉的人马一到,战斗其实就差不多结束了。原本就在苦斗的俄罗斯人见到人数不少的一支生力军到来,瞬间丧失了斗志。
一个低级军官模样的俄罗斯人告诉剩下的部下:“你们投降吧。”
说完便自杀了——也许他是惧怕布吕歇尔的怒火,也许是觉得行动失败对不起长官。
缪拉没空理会敌人的复杂心情。他赶忙控制了局面,向雅诺点点头,到马车边确认亚历山大的情况。
小王室被这连串的变故折腾得够呛,几乎是抖着声音同缪拉说话。好在他安然无恙。
这时忽听“扑通”一声,是雅诺栽倒在了地上。
缪拉大吃一惊,忙去看情况,发觉雅诺面无血色,身体冷得像冰块一样。医务兵又没有跟来,只能尽快回大部队。
亚历山大忙说:“把他搬到我的马车里来吧!”
缪拉对俄罗斯人的观感这才好了些。
等成功汇合,医务兵进了马车,解开雅诺的腰封,立时吓了一跳;只见血液混着血块泉水涌出来,用棉纱也擦不尽。医务兵额头冒出冷汗,向缪拉摇摇头。
“长官,是大出血,我也没办法。”
“刚才不是没流多少血吗?!”
“那是因为腰封绑得太紧,刚好阻挡血流出来;但其实内部一直在出血……”
“你就只能干看着?!”
“如果是专业的外科医生,可以做手术缝合血管;我只受过三个月医务培训……”医务兵越说越小声。
但他说的是大实话。医生本来就精贵,战地医生更是少之又少。从部队里挑选士兵接受医务培训,已经是提高伤兵生还率的大好举措了,缪拉还能求什么?
青年军官连声诅咒着,也不知是在骂搅事的普鲁士人还是骂误事的俄罗斯人。
“你先用绷带绑上,绑紧点!图尔,”他叫着信赖的小队长的名字,“你立刻把他送到帕德伯恩去!”
一个小队赶夜路的话,两小时就能到了。他只希望雅诺的身体争气,能撑到那时候了。
第343章 第343章 死讯()
“缝合血管?”两撇羊角胡子的老医生吊起眉毛; “我只听说玛丽王后医院的医生有这方面的研究,可没听说战场上有医生做过。再说了; 那肯定还得专门的仪器。你知道一根血管有多细吗?”
作为战地医生,他见过的士兵多如牛毛,缺胳膊少腿的、奄奄一息的、惨叫哀嚎的不在少数; 对眼前这个大头兵也毫不客气。
这个士兵是缪拉派来的通讯兵; 单骑快马抢在前面赶到帕德伯恩,向守军通报情况,并请医生提前做好准备。帕德伯恩是个历史悠久的传统城市,被历年兴建起的城墙保护着;前线仍然实行戒严; 一入夜就会关闭城门; 靠着口令才能进城。
守军的将领一听说是缪拉派员,连忙见面。听说使节团的危机解除、布吕歇尔军队暂退,才放下心来,并且保证援军一清早就会出发接应;又让人带通讯兵到临时战地医院通知医生。
谁知道见到了医院负责人,才说了几句; 就被对方甩了一脸不客气。
老医生又说:“听你的描述; 他中的是枪伤,没有贯穿; 没有打中要害部位; 如果当时马上处理; 还是有救;但又是骑马又是战斗的折腾下来,创面扩大,能不能止血还不知道。实在没办法的话; 只能试试输血拖着。”
老医生叹着气,一边念着愿上帝保佑,一边准备去了。
然而助手、仪器和床位都就绪之后,到了预计的时间,伤员却迟迟没有出现。不久,有人跑来告诉他不需要再等了。
老医生点点头。他从医这么些年,早见惯了死别,听到消息也只是有些遗憾。
对另一位医生乔西安来说,雅诺·德·鲍蒙的死亡却带来了更多思绪。
骑士的遗体要运回法国;途经杜伊斯堡时,乔西安特地去见了他最后一面。三天之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人的再会竟是这样一种形式。
拜寒冷的天气所赐,遗容仍然完好;装殓师进行过的简单化妆让他看上去不那么惨白,仿佛随时都会醒来。
回想起来,这个人曾给她的命运带来过极大的转折;也将会再次改变她的命运——正是他的一番话,让她下定了投身医学前沿研究的决心。临走时雅诺曾与她约定,将会在返程听取她的想法,再转达给王后陛下;而现在,约定已不可能实现。
如果能有更先进的急救方法,也许他就不会死。
美丽的姑娘静静看着仅见过两面的故人,心中的火焰更加明亮。
在遗体返回之巴黎前,消息就已经先一步到达了祖国的心脏。
克里夫夫人到凡尔赛宫找玛丽时,注意到首席女官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问了问;这才知道王后没有吃午饭,她却不知道原因,正想着是该换些菜色,还是请医生来看。
克里夫夫人叹着气,让她不必忙活了。心中的郁结,只有时间才能解开。
“你知道吗,他最初是路易十五派来监视我的。”
提到这件事,玛丽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然而那笑容一闪而逝,只余下怅然。
就是克里夫夫人自己也不好受。与雅诺结识至今已经19年——19年已经足够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长成独当一面的青年了。在最危险、最困难的时候都肩并肩地走过来了,却在即将可以放下一切、享受成果之前去世;这叫人如何接受。
“只是一个武官司司长,一位骑士,仅此而已。”玛丽低声说着。
这就是雅诺对外的身份;是为了让他从见不得光的密探转为光明正大的国家功臣的过渡身份。通过这次护送亚历山大的行动,累积一些明面上的功勋,下一步就该继续拔擢,封为伯爵,再光荣退休了。
“早知道就该早一些开始调任……或者换别人去护送亚历山大。”
作为决策者的玛丽紧捏着手指。
然而,理智告诉她,即便重来一遍,她大概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雅诺作为DIE的密探头子,不可能说转职就转职,得先培养出合适的接班人;这需要时间。而假如这趟护送之行如果没有雅诺,亚历山大怕是已经在普鲁士人手里了。
如今雅诺虽然去世,但牵涉到DIE的秘密活动,仍然不能公开其身份;结果,他至死都没能享受与其贡献相符的荣耀和地位。
哪怕他的死亡是海外情报、哪怕他的死亡如同左膀右臂被砍掉一般,玛丽也没法公开地表露出哀恸悼念之情——除了少数几个人外,谁也不知道外交部这位司长,对王后有如此重要的意义。
她只能对克里夫夫人倾诉。
夫人与她回忆着过去种种,忽然叹了口气。
“不知道夏尼夫人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虽然与夏尼夫人长久不和,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同情担心着对方。
在情感方面,她比玛丽要敏锐得多;但雅诺和夏尼两人的感情走向,她却始终没有看透。
曾有一段时间,玛丽坚信雅诺暗中恋慕着玛丽;但后来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之后,雅诺对王后表示过希望与夏尼在一起,克里夫夫人一度怀疑那只是习惯性的谎言,可有时又觉得那是出自真情实意。
至于夏尼,看起来像是因为过去的情伤而变得不肯再相信任何男人,但有时直觉又告诉克里夫夫人,如烈焰一样的人,即便看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心底的死灰也终有一天还会复燃。
“虽然我摸不清楚夏尼对雅诺到底有怎么样的想法,但如果她真的对他有感情的话,现在一定很伤心吧;可是她就连个倾诉对象都没有……”
玛丽不由得沉默下来。
此时她才发现,夏尼身边只有事业伙伴,既无亲人,也没有知心朋友。过去雅诺在的时候,两个处在相近位置、相似处境的人也许还能相互说说话;现在却连这样的朋友都没有了。作为上司的自己对此一无所觉,实在是迟钝又冷漠。
克里夫夫人皱着眉纠结了好一会儿:“算了,我去找她说说话吧。也许对着她讨厌的人,有些话反而方便说呢。”
出乎意料、但也在意料之中,夏尼夫人没有把王后密友拒之门外。
两人在会客室里默默对坐,气氛既不融洽也不险恶。一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另一边则是在等对方愿意开口。
克里夫夫人举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打量着对方。妆容精致而浓烈,挽成高髻的头发上插着绢花扑着香粉,红色无袖连衣裙与白色半透明外套,胸前是鸡血石金项链,戴着珍珠白手套。一切似乎完美无瑕。
半晌,夏尼夫人忽然开口:“他——鲍蒙骑士最后有没有说什么话?”
克里夫夫人顿了片刻。这不是机密,以地下蛛后的消息网,这本该是轻而易举就能得知的事。
“好像在送上马车之后就一直昏迷,到最后都没有醒过来……”
夏尼“嗯”了一声。良久又问:“什么时候下葬?”
“雅诺似乎只有老鲍蒙骑士一个亲人了,所以时间由他决定……”
克里夫夫人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女装骑士为法国贡献出了前半生,如今两鬓斑白,又为法国牺牲了视为亲子的侄子。自此以后,当老鲍蒙身处再也不会有亲人回来的那个家,环视载满回忆的一切时,悲凉和寂寥的影子恐怕再也挥之不去了吧。
压下涌上喉咙的酸涩,她说:“随行的人都看在眼里,雅诺是为了法国而放弃获救机会的。陛下会给雅诺追封爵位,由在世亲人继承;这样只要老鲍蒙还在,就有固定的年金收入。另外还会有颁发给功臣的赏赐,一律由老鲍蒙受领。这样或许能让雅诺走得安心一点。”
夏尼夫人嘴角几乎要习惯性地扬起愤世嫉俗的笑意;但她也明白,这已经是王后能给的最好补偿。亡者不能复生,即便贵为法国第一人,也不可能改变已发生的命运。
“对普鲁士和俄国,陛下打算怎么办?”
“虽然俄国人鼠首两端令人生气,但现在动不了他们,毕竟明面上俄国还是被袭击的受害者。普国必须付出代价,尤其是那个罪魁祸首布吕歇尔。”一向和善的克里夫夫人面上带着一丝戾气,“陛下打算联合俄国一同向普鲁士施压,无论如何都要处置布吕歇尔。”
“麻烦夫人代我转告陛下,假如普国仅仅是把布吕歇尔撤职了事,我申请以另一种方式为鲍蒙骑士报仇,”号称蛛后的女人目光犹如喷射毒液,“希望陛下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