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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西伯爵则坐在东南角,视线紧盯着王储妃,直到对方点了点头,才敛着目光,似乎在思考什么。
路易十五换上颜色更显庄重的黑底服装,在主位端坐。
等众人行完礼,他朝孙媳妇笑得亲切和蔼。
“我的小孙女,别担心,待会儿会有两位神父与你聊天,他们是两个虔诚的信徒,随便谈一些问题,就和你平常听维耶尔神父上课一样,不是什么大事。”
玛丽点点头。
诺阿耶夫人原本坚持要坐在王储妃身边,但在国王的劝说及命令下,只好坐到了梅西旁边。
如此,询问才算开始了。
小罗昂穿着紫色长袍,视觉上就与通常穿着黑色服装的普通教士区分开来;这是“主教”的标志;而在其上,枢机主教穿红色长袍——所以它有另一个译名“红衣主教”;再上一级则是教皇,标志是白色长袍。
玛丽注意到,小罗昂的头衔有两个。
其一是斯特拉斯堡的“助理主教”,意味着今后他将继承老罗昂的教区职位——这个年代,许多教职和爵位一样,往往是世袭的。
另一个则是埃及卡诺帕斯的荣誉主教。以他的年纪获得这个头衔,意味着他的家族的宗教背景相当深厚。
她微微皱眉。在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一生中,也有一个罗昂,对她的命运产生过至关重要的影响;那就是导致了她的名誉降到极点的“项链事件”中,那位为了讨好她而受骗上当、损失巨资的红衣主教罗昂。
难道就是这个人吗?
虽然这个罗昂还不是红衣主教,但以他的背景,今后爬到这个位置不是难事。
不过……大概不是,她想。
眼前的罗昂脸上虽然带笑,却是一种得意洋洋、不怀好意的假笑,显然并不打算讨好她,倒是对击败她志在必得。
很好,那就放马过来吧。
“尊敬的王储妃殿下,”罗昂装模作样地行礼,“鉴于最近您周围有一些非常肮脏污秽的传闻,我想您应当不介意我用圣水为您祝福。”
他嘴里问着王储妃,眼睛却看着主位上的路易十五。在这个房间里,只有国王的表态才有用。
就在玛丽表示接受的同时,她身后的老国王也点头了。
罗昂掏出白色小瓷瓶,另一手按在圣经翻开的一页上,眼睛微阖,将一个段落朗诵出来——他的视线一直没有落到书页上过,可见对内容烂熟于心。虽然有家庭荫蔽,但为了当这个主教,他也是下过苦功的。
“……行邪术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凡与兽淫合的,总要把他治死。祭祀别神,不单单祭祀耶和华的,那人必要灭绝……”
玛丽嘴角一抽搐。
念完后,他将圣水朝王储妃身上洒去,手划十字。
“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洗去你的邪念,宽恕你的罪孽。”
冰凉的的液体接触到皮肤,玛丽心头一凛。
已是八月,她随着法国宫廷的流行,穿的是低胸露肩连衣裙,脖子上除了一条项链外,没有别的遮蔽物。
透过事先的了解,她知道所谓圣水是“被神父或主教祝福过的”普通水,个别教派会添加一些盐,除此之外不应给人特别的感觉。
然而罗昂的圣水洒到的地方,竟然有一种火辣辣的灼痛感——这水被动过手脚!
但是为什么?
紧盯着玛丽,罗昂发问:“殿下,圣水洒过之后,您是否有耳目清新的感觉?”
玛丽暗自冷笑。
维耶尔神父曾告诉她一个故事:在英国人审问圣女贞德的时候,为了定罪,故意问她:“你是否得到了主的眷顾?”因为教典规定人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得到神眷,所以她不能答是;但如果答否,则说明她有罪。
而贞德的机智让审讯者大吃一惊:“如果我没有得到眷顾,那么希望主赐予我;如果我已得到,那么希望主继续垂青。”
提奥巴德的问题也有类似陷阱:如果答“有”,可以说明你身上确实有恶灵,圣水能起到作用。如果答“没有”,可以解释为你失去了虔诚之心,竟然连神圣气氛都感受不到。
破解方法可攻可守,攻则直接戳破对方的用心,守则像贞德那样以模糊地回答带过。
询问才刚刚开始,她没有必要显得太有攻击性。
“今早起床,看到阳光射进窗户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会是清新的一天。”她微笑问,“不知道爷爷和路易感觉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咬着牙等三位王室成员寒暄完,罗昂才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
“殿下,我想问的是,圣水有没有给您带来什么特别感觉?”
罗昂的眼中闪过一丝迫切。
这似乎不单是一个文字陷阱。
电光石火之间,玛丽明白过来。
好一个罗昂。
这是第二重陷阱!
人们通常认为圣水能驱退恶魔——就像传说中的吸血鬼会害怕圣水和大蒜一样——恶魔碰到圣水,会受到刺激,感到不适,害怕退缩。
而这里圣水里添了料,会刺激皮肤。
如果她照实说出来,那就是身上的恶灵受到了圣水的刺激,毋须再问,就能坐实恶灵的存在。
但面对罗昂的逼迫姿态,正常人都会感到害怕,不敢说出实情。
这时候,罗昂就可以揭穿事实:这不是圣水,而是加料的普通水。你居然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是不是恶魔在保护你?
一上来,对方就先下了死手,根本没有缓和的意思!
玛丽掐了掐手心。你做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
她站起身:“罗昂主教,你是在测试我吗?”
罗昂下意识后退一步,看一眼国王。
“诺阿耶夫人都已经告诉我了。”玛丽朝国王微微欠身,“陛下,我不害怕,相反还很欢迎。我也想弄清楚,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
她挺直腰背,俏脸微扬,娇小的个头好像忽然变得不输于罗昂的高大。
“如果讯问过程不能让我信服,我是绝不会接受任何结论的。假若任何人坚持要把那些污蔑的罪名强加到我头上,”她宣布,“我宁肯离婚回维也纳。”
——她还真希望事情就照这个方向发展下去。
小镜室内静默了十秒,国王和蔼地开口:“我的甜心,你不必担心,有我在这里看着呢。如果有人敢乱来,我先把他轰出去,好不好?”
“谢谢您。”玛丽冲老国王甜甜一笑,面向罗昂时,又恢复了严肃神情,“我要求,在我说出对圣水的感觉前,必须有别人也一同接受测试。同样的圣水、不同的人,这样才能对比出结果,不是吗?”
老国王点头应允:“那么你希望让谁也接受测试?”
玛丽伸手一指:“他!”
第43章 针锋相对()
望向孙媳妇稳稳指着的人,路易十五挑起眉头,略有些意外,还有些赞许。
她指的是罗昂主教本人。
要是他的孙子也能像她一样大胆、聪明,就真的可以放心将王冠戴到他头上了。
玛丽补充:“只有两个人还不够。假如我们的答案相悖,谁知道哪边才是异常的呢?还至少需要第三个人。”
诺阿耶伯爵夫人立刻起身:“请让我来。”
“呃……要不,还是让我来吧?”
众人的诧异的视线齐齐汇聚到声音的主人身上。路易·奥古斯特忍不住瑟缩着低了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抬起头,迎向玛丽的视线,坚定地点头,“让我来。”
他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座位上,要不是忽然出声,大家几乎都要忘了他的存在。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挺身而出。
路易十五大笑:“好!做得很对。身为丈夫,理应与妻子共同面对。”
一锤定音。
铁青着脸,罗昂又洒了一次圣水。按照王储妃的要求,他们要各自在一张纸上同时分别写下自己的感觉,再一同呈给国王过目。
拿着笔,他抹了抹冷汗,偷瞄了另外两人一眼。
完全无法预测他们的答案。
万一只有他的答案与另外两人不同,那岂不是说明他才是被恶灵缠身的那个?被宗教审判庭定罪的犯人中,可不缺神职人员的先例。
思来想去,也只有照实写最为保险。
不甘地写下“皮肤灼痛”,他心里狠狠咒骂。
都怪这个提奥巴德,出的什么馊主意!
而他暗骂的对象,此时仍然面无表情。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宗教审判官,提奥巴德神父也不是没有碰到过类似的聪明人;至于这些聪明人的下场嘛——
罗昂为什么要从符腾堡——阿尔萨斯旁边,德法边境上的一个独立公国——特意请他过来,不就是因为经他审讯的人,没有一个能脱罪吗?
“三人写的都一样。”
国王宣布。
他没有念出具体内容,只是警告地瞪了罗昂一眼。看了纸条,再联系王储妃突然的举动,谁都能猜到其中的伎俩。
这一眼就足够罗昂吓得快腿软了。他后退一步,几乎是跌到了提奥巴德身边。
刚刚还被他暗骂的人,这个时候忽然长得像一根救命稻草了;他凑过去,压着声音心虚地问:“接、接下来没问题吧?”
“刚刚只不过是一个小手段,接下来的才是货真价实的。”
想到自己跟提奥巴德费了好大力气收集的那些“证人证言”,他的心才慢慢定了下来。
“圣水测试通过,是不是意味着我身上没有恶灵?”玛丽明知故问。
“咳,不,有时候恶灵也能逃过圣水的检验。”
“那么,要到什么样的证据,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这……”
提奥巴德忍不住代他回答:“只要殿下是清白的,主自然会把证据呈现到我们面前。”
玛丽这才打量起这个人来。
这位符腾堡审判官一身黑色,连帽子都选了纯黑色,仿佛被一团浓雾包围着。他有尖尖的高鼻子,过薄的嘴唇紧抿着,目光像蛇一样冰冷。
只一瞬间,她就看明白了:他才是这次审讯的主要策划人。
“也就是说,直到你们满意之前,我都得忍受无止境的骚扰?”
“看来,殿下对于主并没有信心,或者是……认为主根本不会眷顾于您?”
真够险恶的问题。玛丽气得发笑,头脑却被刺激地无比冷静。
“我问你:主的意志,是任何人都能传达,还是只有神职人员能传达?”
这个问题来的突兀,提奥巴德隐约察觉到不妥,但作为教廷供职者,他必须扬着头大声回答:“当然只有神职人员。”
“主的意志,是任何人都能理解,还是只有神职人员能理解?”
“当然只有神职人员!难道殿下心中有相反的答案?”
一直以来,教义的解释,完全掌握在教廷手中;理所当然的,神的恩典,也皆由神职人员代为赐予。
直到十六世纪,无上的权威才受到了挑战。新教创立,宣称“只要笃信上帝,任何人都能获知神意、得到神恩”,几乎完全绕开了神职人员,架空了教廷的权力。在法国,影响力最大的新教是加尔文教,又称胡格诺派(在英国被称为清教)。
法国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