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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很简单。王后不喜欢年纪太小的佣工,凡尔赛宫很少有你这个年纪的侍者。你进来时没有行礼,动作也不太熟练,连茶杯把的朝向都没注意,一看就不习惯服侍人。你摆盘时把冰淇淋和巧克力酱薄荷分开两边放,显然不太了解西欧近年流行的吃法。你的手掌虎口有茧,但并不粗糙,看起来受过一定军事训练但没有吃过苦。你的站姿像普鲁士人的军姿。而王后叫我进宫,是为了让我见一见我亲爱的多萝西娅的儿子。恰巧我知道,多萝西娅的丈夫、俄罗斯的皇储保罗,是个狂热的普鲁士军事迷;他不只效仿腓特烈大帝建立了一支独立军队,还要求自己的儿子像他一样以军官自居。”
“您太厉害了!您简直跟列奎恩一样聪明!”
说完,他又脸红起来,好像自己说了蠢话。
“当然了,您可是创造了列奎恩的人!”
奥博基希夫人轻快地笑着:“其实我还漏了最关键的一点没说。”
“是什么?”
“多萝西娅给我寄过你的画像。你一进来,我就认出来啦!”
亚历山大一愣,和对方一起大笑起来。
她口中的多萝西娅,是她曾经的闺中密友,符腾堡公爵的女儿;俄罗斯皇储在第一任妻子去世之后,续娶了她。
在奥博基希夫人看来,多萝西娅是个聪明、有学识、热情坚韧的女性。两人在分开后虽然只再见过一次——多萝西娅和丈夫一起环游欧洲,曾到巴黎来拜访——但一直保持通信。除了文学、艺术一类的话题之外,家庭生活自然也是避不开的话题。
与一国的皇后交友,对常人来说是一件无比荣幸的事;不过对少年亚历山大来说,母亲竟然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作家的朋友,才是了不起的高兴事。
所以一被法国国王夫妇带回巴黎,他就立刻提出要见奥博基希夫人。
“你母亲的信没有提到,否则我一定会劝她不要让你在这个时候来西欧旅行。”推理之母说,“现在正打仗呢!难道你祖母也不阻止你吗?”
亚历山大有些不自在,“其实我是自己跑出来的。不过也不只我一个人。”
他以“谢韦尔内公爵之子”的假身份出行,陪同的还有几个年龄不一的青少年朋友;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天不怕地不怕的,直到被俘虏的时候才有一丝后悔。
当然,他们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离开俄国之后,选择避开交战区,从北欧绕道,到了苏格兰,才南下往伦敦走。谁想到刚好碰上法国的私掠船。
奥博基希夫人不禁摇头。她虽然喜欢冒险故事,但还是觉得这群孩子太鲁莽了。
“你呀你给你的双亲和祖母,都带来了烦。”
她还要再说几句,外边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是奥博基希夫人吗?”
门边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一双蓝宝石一样的大眼睛灵巧地转着。少女穿着嫩黄色罩纱长裙,脸上带着天真而庄重的笑意。
“是夏洛特公主呀。”夫人站起来,向她行了个礼。
“我听说您在这里,就过来了,希望没有打扰您。”
“当然没有。”夫人招待公主进门。
“这位是?”
女作家连忙介绍两位;心里的疑惑却一闪而过。
公主一直喜欢她的书,听说她入宫所以来见她,似乎很正常。但是,消息是谁告诉这孩子的呢?
两个年岁相当、身份相似的少年少女打了招呼,暗中打量着对方。
夫人一旁看着,不免多了些想法。
她在平等党人挂名,但对政治活动不算积极;虽然如此,对局势还是有些了解的。
俄罗斯在这次战争中显然站在普鲁士一边,但至今没有正式宣战;而亚历山大就恰恰在这时候落入法国手中。
这对法国当然是个惊喜,但未必不是麻烦。譬如说,亚历山大假如因为任何原因在法国去世,或者不幸受伤,法国的嫌疑就很难洗清,法俄之间也绝无和好的可能了。
也难怪王后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对外公布此事。
最擅长写诡计的奥博基希几乎能想象,在这座宫殿之外,会有多少间谍紧盯不放,想要抓住任何一个空隙来制造事端。她进宫时就发现了,驻守的士兵增多了,进出地检查也比平常更严格。
但是,假如亚历山大成为夏洛特的未来夫婿呢?
许多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
——这会是王后的安排吗?
夫人的目光落在夏洛特的脸上。母女两人有相同的玫瑰金发色,还有形状十分相似的鼻子。
应该不是。她暗自摇头。
王后和子女们都不亲近,心底却很关心他们。她未必愿意将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何况那是俄罗斯。
奥博基希很清楚西欧人对俄罗斯的印象——一个偏僻、野蛮、穷苦的乡下地方。俄罗斯王室与外国通婚,最远只到中欧的德国、瑞典,对象也并非王室成员。曾经路易十五与叶卡捷琳娜一世的女儿谈过婚事,但最后法国宁愿选择波兰被废国王之女。
眼高于顶的法国人,是怎么也不会觉得这门婚事般配的。
或许真的只是个巧合?
奥博基希出神也就一会儿,两个王室贵胄已经攀谈了起来。
话题竟然是她的。
“你也喜欢夫人的书?最喜欢哪个系列?”亚历山大问。
夏洛特认真回答:“当然是让列奎恩了。”
“让列奎恩?”
“怎么?”少女一皱眉。
“我的妹妹都喜欢贞德重生系列。我认识的所有女孩子都喜欢这个。”
“那我就跟所有女孩都不一样。”夏洛特有些不高兴了。
“我是说——我也最喜欢让列奎恩。其次是亚森罗宾。”
少女脸色转晴:“跟我一样。贞德重生系列的幻想冒险也很棒,但我还是更喜欢硬派一点的。”
“对!科学和逻辑的魅力。”
“罗宾惩治恶人、伸张正义也很棒。”
“对了,夫人,罗宾的名字真的是克里夫公爵夫人起的吗?”
奥博基希回过神,笑着点头:“她给了我相当多的建议。事实上,将‘三色堇’的故事写成就是她的主意,我一听就觉得很有看头。作为对她提供灵感的谢礼,我把命名权给她了。”
“我一直有个疑问,您是贵族,赞助您出书的公爵夫人也是贵族,为什么不把列奎恩和罗宾写成贵族呢?”
“重生的贞德小姐已经是贵族了,所以我希望写点不一样的。何况第三等级本来就有许多杰出的人才。”
亚历山大对这个答案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夏洛特却了解地点头。
“母亲说过,力量来自于平民。”
“那贵族呢?难道贵族就没有力量吗?”
“我没有这么说。”
亚历山大扁了扁嘴:“我觉得,玛丽王后固然是一位杰出的统治者,但未免也太重视平民了。今早她原本还在跟我说话,突然收到一个消息,急匆匆地走了。我问了一下才知道,是有个士兵醉酒后斗殴,打死了一个农民。这样的事,值得大惊小怪吗?”
夏洛特沉下脸:“母亲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你一天统治者都没有做过,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我虽然掌管过国家,但我有祖母和父亲。”亚历山大辩解,“他们怎么做,我都看得到。军队里这种事是家常便饭,根本不需要处理,就是要保持这种血性,才有战斗力。”
“一条无辜的生命就只是战斗力的祭品?”
“你不会理解的。女孩子就是太过心软。”
夏洛特蹭地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请假请假!周末起,我就要启程去英国玩啦!一直到国庆假期结束。明明写着法国的文却没能去法国,有点遗憾哈哈
318 第318章 西敏寺()
“一个英国人和一个法国人见面。?乐?文? xs520。
法国人说:我们有强大的军队。
英国人不说话。
法国人说:我们有火车和轮船。
英国人不说话。
法国人说:我们还有香水和时尚;你们有什么?
英国人说:我们只比你们少了一样; 多了一样。
法国人好奇地问:都是什么?
英国人说:少了个奥地利女人; 多了个国会。”
演讲者说完笑话,听众脸上露出骄矜而满意的神情。
哪怕是“奥地利女人”在法国组建的三级会议; 也明显有模仿英国国会的色彩。不同之处当然有:前者是王后笼罩下的玩物; 后者则拥有对抗甚至脱离王权的势力。
——也难怪英国乡绅们对国会引以为傲。
在这威斯敏斯特宫的教堂里,就坐满了英国国会的议员们。后世那个大名鼎鼎的新威斯敏斯特宫——包括附属的大本钟——还没有建起; 所以他们固定的办公地点,还是得与教堂的神职者们分享。
“您觉得怎么样,威廉皮特阁下(the honourable illiam pitt)?”
演讲者福克斯挑衅地看着比自己年轻十岁的首相。
小皮特抬起头来,将视线从手中的材料上移开,手中的阅读用放大镜也放下了。注意到自己的小指头无力地微微颤抖,他不动声色地掩饰下来。
家庭医生几乎每次见面都要提一次酒精的危害; 但那已经是他生命的必需品。也只有在那道炽烈的火焰下肚后,他才能从四肢感觉到舒服的温暖。
出席议会当然不能饮酒;他的指尖已经像冰一样冷了。他捏了捏大衣的领口,表情又森冷几分。
他不带温度的目光落到不怀好意的提问者脸上。
皮特是乔治三世力排众议扶持上来的首相; 在外人看来是保王的托利党;但他内心一直觉得; 自己是个支持自由进步理念的辉格党人——这一点或许继承了他的父亲老皮特;只不过他获得了国王支持,才成为了托利党领袖。
基于立场,他不能让议会排在国王的上面;但在众位议员面前,他也不能贬损议会的作用。
然而这只是福克斯在话语中设下的第一层陷阱。
他自认辉格党,但并不只是想想而已;实际上他一直致力于各项改革; 推动工商业发展,还计划禁止奴隶贸易。因为和法国玛丽的做法颇为接近,有人戏称他为“玛丽的跟班”;更有人将他清俊的外貌和国王的支持联系起来; 暗地里叫他“英国的影子王后”——这完全是恶意的诋毁,乔治三世和妻子感情融洽是出了名的。
不管怎么说,作为相似的改革者,他不能否定玛丽王后;但作为敌对国首相,他更不能肯定她。
这样的言语攻击,自小皮特以24岁的年龄出任首相以来就从没有停息过。
“议会的确是英国政治的骄傲。但请不要忘记,议会也会犯错;否则这十年来,英国也不会落后于法国。”
众人面露赧然;有几个议员则相当不忿;在一些人看来,英国和法国现在是旗鼓相当;也有人心想,英国的落后,难道不是国王宠信皮特的结果?
不过,这场演说的主角不是他们。
福克斯的目的并非嘲讽皮特。虽然两人是斗争多年的死对头,但作为曾经年仅19岁就成功进入下议院的明星政治家,福克斯绝非只会纠缠在一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