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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担心功劳被人分走了,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忙不迭辩解:“向我主发誓,我绝没有撒谎,对王后也绝没有私人怨恨。我的忠心全属于陛下!如果您认为这件事不值得再提,我就把它永远忘掉,档案和证据全部销毁,证人也可以封口。”
见路易紧绷的脸颊略缓,他继续。
“但是事情既然存在,就永远会有人知道;即便我可以忘掉,也总会有人再次向您进言的。”
路易烦躁地摆手:“我说过了,没有这回事。玛丽不会那么做的。”
凯迪拉克没有说话。他看得出来,年轻国王的内心已经动摇。
“证据肯定是假的。或者有什么误会,或者有人栽赃陷害。”
等的就是这句。凯迪拉克连忙进言:“既然如此,不妨请陛下亲自检看证据,亲自询问证人。如果其中有假,或者是某种巧合,或者有人故意陷害,那么也只有您能找出线索来。”
“……就这么办吧。”
凯迪拉克知道,他已经赢了。
查验那一天,路易叫上了舒瓦瑟尔。一来他相信这位老臣的头脑和经验,二来——这也是最重要的——他认为他是所有朝臣中最可能为王后说话的。
看过证据的结果,连舒瓦瑟尔都暗自心惊。他得承认证据和证人连接起来无懈可击。
身为王后盟友,他当然知道王后背着国王做了很多事,但以他的眼光来看,那些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但一个秘密机构会让事情的性质完全不同。
一国之后最能让国王猜忌的,既不是与别的男人私会,也不是掌握财权、政权、甚至军权;视情况而定,这些国王都能容忍。
但掌握秘密机构,即便打着为国王服务的旗号也不行。这意味着王后可以反过来刺探国王的秘密、监视国王的行动,并随时射出一支暗箭。
一番沉默之后,对着满脸期望他的反驳的年轻国王,他摇摇头。
“现在看来,王后确实有一些事隐瞒着陛下。但我相信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您。”
不管怎么说,他的立场要求他必须为王后说话。但是,看着路易蓝色眼睛里失望的光,舒瓦瑟尔调了调心中天平重量:将王后那边减少的砝码,移到了米莱狄一边。
第194章 认清()
“我时常想,”路易亲了亲玛丽苍白的的额头和手背,给她掖了掖被子,“我们将来一定不只一个孩子。你身上的负担实在太重了,这不利于你的身体,也不利于我们的孩子。我不希望看到你为一些俗事烦忧。”
“没这回事,”玛丽说,“这半年我不是几乎没有离开凡尔赛宫吗?”
“确实是这样,但事情总是找上门来。那些向你求助的平民一点也不体谅你的身体,信件还是源源不断地寄来。”
“他们是你的臣民呀。再说我也没有每一个都回应——我知道自己没这么大能耐。”
“别贬低自己。谷物局改革的事你不是解决得很好吗?杜尔阁和泰雷都承认了,改革方案是你拿出来的。只是我觉得,以后这样劳心劳力的事,尽可以不参与了。”
“……”
“还有那个工商局。我在想,照应郎巴尔的公司也不需要你来亲自操持。我和艾吉永商量过了,泰雷会很荣幸地替你管理它的。”
玛丽忽然静止了。她宝石蓝的眼睛像是冻成了剔透的寒冰。
“还有什么要求,你可以一次性说完。”
“不是你想的那样,”路易忙说,“只是减轻你的负担。我每天面对那些,我知道它们能有多讨厌。”
玛丽面无表情:“随你怎么样吧。我想见见我们的孩子。他在哪儿?”
“……玛丽,你听我说……我们将来一定还会有别的孩子的。”
路易从未见过妻子这样苍白的脸色。她声音微微颤抖,泛白的指尖捉住了路易的袖子。
“这话什么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孩子……孩子生下来就很虚弱。我们……没能保住他。”鼻头一酸,路易红红的眼眶泛起热泪。
有一瞬间,缺乏血气的脸庞和几乎停止起伏的胸脯,让路易以为他的妻子就要这么昏过去。
“他……去得痛苦吗?”
“非常安详,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他撒了谎。
“那就好……那就好……”
“他会在天堂祝福他的弟弟和妹妹的。”
他不知道玛丽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她的眼睛死水一样,仿佛四周的一切都映不进去。
“玛丽……”
“而你,”忽然,她的声音幽幽响起,“选在这个时候限制我的一切。”
路易烦躁起来:“我说过,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为什么,我才刚刚告诉你孩子离世,你竟然还有心去顾及你的权力?”
“你以为我是笨蛋?”再也忍耐不住,玛丽哽咽起来,“我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孩子出事了……”泪水串串跌落,滑下她憔悴的脸。
自孩子出生之后,她每天只被允许见孩子一次,每次的时间都不长。就算以前没生育过,她也知道孩子一般不会离开母亲太久。
只是,见大家竭力作出无事的样子,她便也装作毫不察觉。互相强装微笑,总比一起唉声叹气的好——但她心里早就有了预感。假如不是情况真的不乐观,他们又何须瞒得这么结结实实?
“是,是,你当然不是笨蛋!”路易脸色大变,“我真该想到,又有什么能瞒过你?你既聪明,又有能干的帮手!我做的事,早就被你的好家庭教师看在眼里,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了吧?我努力地掩盖消息,就怕影响你的心情和身体,其实这副蠢样你早就看在眼里了吧!”
“你在说些什么?”
“维耶尔神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他不是你的密探头子吗?”
玛丽浑身一颤,压下眉目中的惊疑。
“看起来,我也不必费心隐瞒米莱狄的事。是的,我有情妇了,她叫米莱狄,一个比你容易看懂的女人。她想要财富和地位,是明着来;你明明拥有一切,却非要背着我去偷!”
这下玛丽是真的藏不住情绪了:“情、情妇?你……”
路易停了下来。和众人曾经认为的不同,他很善于察言观色;正是因为太敏感,他才有过那一段羞涩封闭的时期。
玛丽是真的不知道米莱狄的事?或者又是精彩的演技?——她曾那样漂亮地欺瞒了他!
但是,那失去血色的颤抖的嘴唇,那失望而茫然的眼神……
路易的心脏砰砰直跳,一口气憋着,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发出一声复杂的感叹。
“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而你也对不起我。可是,你应该明白,国王招纳情人,根本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做的事,却实在是太重大了,我,我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起身在原地踱起混乱的步伐。
“你知道最疯狂的是什么吗:我想也不想地就决定原谅你了。我想相信你,相信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解散机密局的时候,老布罗意元帅说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你一定也是这么觉得,才出手替我挽回的,对吗?我还听说了机密局偷到英国最先进的纺纱机的事,这都是有利于法兰西的。”
玛丽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时候她应该跳起来,骂他把出轨的事看得这样小,这才像一个愤怒的妻子。
但她没有。
她抬头看着路易。年轻丈夫那徘徊、焦虑、希冀而又迫切的矛盾表情一览无余。
而她,在失望和震惊之外,仿佛还缺了点什么。
“我不会再见米莱狄了。我会把她远远得打发走,送到英国,送到新大陆,你说了算。”路易的双眼溢满真诚,“你也答应我,不再插手这些事,不再见维耶尔神父。我让他离开,给他安排一个教区上任,让布罗意元帅回来重新接掌机密局,这样你就不必担心了,好吗?从此以后,我们俩个会彼此忠诚。我会保护你,让你远离这些朝臣——你不知道,他们都是能吃人的!”
他在说些什么?玛丽呆然。她怎么可能放弃?换了郎巴尔、维耶尔、夏尼,换了她身边的那些人,任一个都不会提这样的要求。
原来他从不了解她;或者她给过的机会太少。
她怎么会怪他?原本的政治联姻,在她替换灵魂之后,也没有变成爱情的结合。即便对这个才刚成年的小国王产生过友爱的情感,也改变不了她从他身上谋求的从来都是权力这一事实。
上帝可以责怪路易不忠于婚姻,世人可以对他的出轨指指点点;唯有她,是没有责怪他的半点资格的。
她轻启双唇:“好。”
路易大喜,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我要离开。”
环绕着玛丽的怀抱一僵。
“我不能待在凡尔赛宫了。至少现在不能——这里只有糟糕的回忆。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也好,那么……去米埃特行宫?或者朗布依埃?”
玛丽沉默了一会儿。
“去阿基坦。图立普伯爵夫人曾邀请我去她那儿做客。”
第195章 离别()
“你不必跟我去阿基坦了。”玛丽的声音好像掷在地上的水晶。
夏尼夫人咬着红艳的嘴唇,秀眉紧蹙,低着头。
“有话就直说。”
“……即便您不打算要我,我也会悄悄跟在后面的。从我被沙特尔背叛、而您又收留了我的那时候起,我的生命就属于您了。”
玛丽笑了。
“你猜得不错。这是惩罚。你的错误不在于放任了国王的行动。”
“……而是我从一开始就对您隐瞒?”
玛丽点头。
“但我不会因此舍弃你。”她望着窗外,眉眼有些恹然神色,“毕竟从结果来说,你提醒了我。”
不啻于一盆冷水,泼到她发热的脑袋上。
一年多来,她的行动看似顺风顺水,实则隐患巨大。她的权力建立在路易身上,而不属于自己。这么明显的漏洞,本应该控制起来,她却毫无作为——就像坐在一个不□□上得意洋洋。
“我去阿基坦,绝不是为了逃避。恰恰相反。留在这儿,在路易的眼皮底下已经没有出路了;我希望在那儿打开局面。”
她落在夏尼夫人身上的视线乍然冷峻起来。
“和上次一样,我需要你继续在巴黎为我服务。我希望你像一只蜘蛛,在伦敦铺开大网;无论何处有任何动静,都能通过蛛丝传达到你这里。你能办到吗?”
“我可以。”夏尼右手握拳,抵在心脏位置。
“罗伯斯庇尔的事,你们也做了正确的决定。”
玛丽不确定这个年轻人能不能同富贵,但他显然可以共患难。这次他们去向罗伯斯庇尔求助,倒是意外地把他绑到了她这艘战船上。
在她离开期间,固守现有的地盘,恐怕还要靠这位智囊。
“那么米莱狄呢?”夏尼眼中可见灼灼杀心。失误既然已经开始,就不能再放任。
“放着她别管。国王会处理的。”
在这一点上,她还相信着路易。
沉吟片刻,她又说:“假如还有别的夫人出现,你可以便宜行事,但不要打打杀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