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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叹了口气。这到底不是瑞士近卫军,原本就军纪涣散,又跟巴黎人多有牵扯,不能指望太多。
夏尼夫人补充了一个细节:“逃跑的都是年长的或者女性。”
玛丽眉毛一扬:“这个小青年未免也太刻意了吧?”
筛选得这么整齐,不是故意的才有鬼。
夏尼不予置评,递过来一几份报纸杂志;上头的日期都是最新的。
“针对平民的死亡试验”
“折磨穷苦人有了新方法:这次你想长出牛耳朵吗?”
每一份刊物都有类似这样的大标题。
安排犯人试验牛痘,玛丽本来就不指望能掩盖过去——秘密涉及的人每多一个,保密的成本就呈指数上升。但她还是想尽可能地低调行事,让事情不起眼地过去。
她想过消息被捅到报刊上并引发舆论风波的可能性,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甚至连研究都还没用正式开始。
背后毫无疑问是有推手的。
——毕竟不像是后世互联网时代,新闻爆炸得快。
先入为主也很快;而且看起来越是令人同情的自述,越容易被相信;稍有关于“等三天再看”“等另一方发言再判断”的观点,都会被道德的大旗劈头盖脸一通。当更多深入的调查进行时,人们就像记忆只有三天一样,不再关注这件事了。
同样的发展也会发生在这个时代,只不过节奏更缓慢一些;这就给了玛丽处置的时间。
玛丽首先叫来了她的奥地利卫队队长——自从路易十五去世,她终于可以大胆启用这支来自母国的小部队了。接近四年的放任不理让这只队伍疏于训练、纪律松散,玛丽将原队长免职,博伊队长调去抓训练,又从中提拔了一个新队长,才使得这支百人卫队有了军队的样子。
“去凡尔赛镇,把研究基地保护起来;特别是詹纳医生。”
或许是为了通过审查,又或许是因为王后目前在民间声望很高,报道不是没有点名王后的资助,就是认为王后受到了蒙蔽,把矛头通通指向了詹纳。一个英国人跑来用法国人做试验,这可够能刺激法国人的民族情绪的。
既然有人能够制造一场针对运囚队伍的袭击,那么对詹纳医生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等队长受命离开,夏尼夫人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建议吗?”玛丽问。
“维耶尔神父去了里尔,这件事能不能交给我处理?”
工商局和机密局联手初战告捷,在英国弄到了一辆水力纺纱机;但如今英国对技术保密采取了更严的措施,机器不得不先运到荷兰,再取道比利时运回法国。里尔是法比边境上的一个城市。
同样是直接对王后负责的密探,夏尼夫人却很少承担这样的具体任务。这让她心有不甘。眼见机会正好,她当然要大胆地推荐自己。
“你准备怎么做?”
“第一种方法,既然大家已经认定罪魁祸首是詹纳,不如顺水推舟地让他背锅。”
玛丽瞥她一眼,似笑非笑。
“但这会让研究无法进行下去;而且您与此事的关系,终究包不住,迟早是会有人怀疑的。”
玛丽这才点头。典狱长拿着国王的命令选犯人,小布罗意按着王后的意思押犯人,夫妇俩都不可能真正撇得干净。
“第二种方法,就是要与反对声正面对抗。原本王后的决策不是全无道理的,只不过报纸上刻意了死刑犯的身份,又不提这全是出于他们自愿,更不提试验成功后的好处,还跟巫术牵扯在一起,才让整件事看起来罪无可恕。但坏处也有。正面对抗未必能赢,民众的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扭转过来的。”
三个世纪前,达芬奇进行人体解剖实验时,要晚上去偷挖尸体,否则可能被教会烧死;如今的情况只比当时好一些。民智分化严重:接受了启蒙思想、接触过科学的人和信仰虔诚、保守陈旧的人,像是两个极端;而没受过教育的民众大多属于后者。有时候他们显得冷漠,也只是因为觉得事不关己罢了,一旦被煽动,往往什么都不管不顾。
“第三种方法,就是转移注意力。只要爆出一些男女贵族之间的桃色绯闻——我手里可有一打以上——我敢保证没人会再去理会这件事。”
玛丽点头认可。夏尼夫人的野心不小,而她的见识从来也是相配的。
“第二种和第三种方法结合了做。”玛丽指示,“舆论总是摇摆的。在对我们有利的时候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她又问:“关于幕后指使者,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既不是普罗旺斯伯爵,也不是奥尔良公爵。”
前者是夏尼夫人的情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知晓。后者则是因为“美人计”奏效了。
重返巴黎的蒙特森夫人极大安慰了奥尔良公爵失落彷徨的心,唤起了他的真情。前些日子,公爵向国王和王后暗示了他的心意,希望能正式娶她。还暗示国王允许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他从此以后就会安分守己。
玛丽知道奥尔良是不得不安分,但既然对方已经胜利无望、萌生退意,也不必穷追猛打。所以她劝路易同意这桩婚事。
“但沙特尔公爵还没有死心。现在他跟一些激进分子联系越来越多,也很热衷于发诋毁王室的小传单。我认为这像是他的手法。”
这只能说是历史的惯性了。玛丽心想。
敲门声响起。热内小姐用盘子捧着一封信,在门口道了个歉。她往常不会单独拿一封信进来,但这封信有些例外,她猜王后会想要立刻看到。
“詹纳医生刚刚到了套间外,给您送了这封信。”
“他还在吗?”玛丽一边接信,一边问。
“或许是不奢望能见到您,他已经离开了。”
玛丽拆开信,速读一遍,忍不住笑了。
第165章 催生()
“詹纳医生离开凡尔赛宫,有人保护他吗?”
“奥地利卫队送他去的。”
玛丽对热内点点头,后者意会地离开。
“你看看。”
詹纳的信被递到夏尼夫人手上。后者看了片刻,也笑起来。
“这位医生虽然年轻,可真了不起!光看这封信,就知道学术功底扎实,是个优秀学者。”
原来这是詹纳的自辩信。就像写一篇论文一样,他将天花和牛痘的性状、死亡率、治愈率等等,对比得一清二楚;又描述了他所观察过的牛痘在人身上发病的症状,驳斥了所谓接种牛痘能使人长出牛耳朵牛尾巴的荒诞谣言;又详细阐述了他前期研究的发现,力图证明接种牛痘的价值。并断言,牛痘接种大有前途,在死刑犯身上进行试验绝不是罔顾人命。
既又数据,又有实例;就算是交给英国皇家科学协会或者法兰西科学院去审查都没问题。
“他将这个交给我,是对我的信赖。”
研究成果是他的心血,他全都写了出来;假如玛丽又交给另一位研究者,那么他在英国花费的心血就替人作嫁衣裳了。
夏尼则说:“他也是担心您受舆论压力,收回资助,所以赶紧歌颂它的好处。”
詹纳不知道,玛丽对牛痘的信心比他还足。
信的末尾,他还表示,愿意将实例中的关键信息隐藏一部分,将这封信整篇发表在报刊上,以正视听。
“你觉得怎么样?”
夏尼摇头:“他写得太长、太理性、太有逻辑,只有有学识又有耐心的人会去看;可巴黎市中,更多的是既没受过教育、又没有耐心、只想听一个简短结论的人。”
玛丽点头。
后世她也见过这样的例子。她所在的装备制造业虽然与普通人有紧密关联,却离得远、门槛高,常常为媒体和大众所忽略——谁叫记者是文科生?人们喜欢对半懂不懂的事情指手画脚,对于一点也不懂的,只敢假装没看见。
这不代表她心中没有那么一根紧绷的弦。环境保护和安全生产,最是敏感,也最容易出问题。
人们不想看环评报告,只想知道是不是绝对无污染;不想看安全工程评估,只想知道是不是绝对无事故。
就像疫苗,人们只想知道这一针下去,我的孩子是不是百分百没事。
玛丽心中腹诽,问这种问题本身就是无知。
不可能答是,因为本来就没有绝对。
不敢答否,因为这虽然是实话,却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草菅人命的大帽子扣下来谁也顶不住。
煤气天然气会爆炸,高压电能劈死人,飞机可能掉下来,开车可能撞死;人们每天都在为了自身便利拿自己和周围人的生命冒险;却不肯接受重工业不可能零排放也不可能永远零事故的事实。
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和重工业联系拐弯抹角了一些,连自己身上衣服的染料从哪儿来都不知道。三四十年前穿花衣服的人少,还真有人以为是思想保守的缘故。
虽然相隔两百多年,跨越两种文化,但人性总是一样。何况现在法国的受教育程度远不如后世。
詹纳这篇文章,能说服玛丽和夏尼,但发表到报刊上,就像泥牛入海,注定掀不起浪花。
“不过,他倒是提醒了我。”玛丽指着其中一段。
詹纳认为主导这场舆论风波的,是人痘接种业者。
真的是站在不同层面的人,看到的就不一样。玛丽和夏尼一门心思地考虑政治阴谋,却忽略了行业内部竞争。
夏尼点头:“其实这种可能性更大。”
“你去查一查,有结果之后派人通知詹纳医生。如果他想要起诉,就帮帮他。”
看着夏尼夫人袅娜的背影,玛丽又盘算起一件事。
目前她的秘密机构内外混杂,职能不分;今后或许应该整理整理,夏尼负责国内,维耶尔负责国外。
又想,舆论宣传也是一个重要部门,有一个负责人更好。只是谁适合担当这个重任呢?目前自己手里的人,实在是太过年轻了……
思绪万千,过一会儿,她让侍女进来换茶,啜了两口,提笔准备给奥地利母亲写信。
这有些困难:首先必须解释为什么接近4年来,她没有给过只言片语。
“亲爱的母亲,你女儿已经不是你女儿了,你女婿永远是你女婿——”
这么写肯定不行。
玛丽自嘲地笑笑。她父母去世多年,在孺慕之情上,她已经有些陌生了。
幸好她还有郎巴尔。
“你是真的想跟她建立母女情谊,还是只想给老人一点安慰?”
玛丽想了想:“后者。”
郎巴尔不太赞同地叹了口气。但这是个人选择。
“这样吧。你就拼命地写前几年你在凡尔赛宫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而成为王后之后,生活是怎么发生了大转弯,你又变得如何自由,因此才敢给母亲写信。”她指点,“看到前半段,她一担心着急,就大半原谅你了;看到后半段,她就会只顾着高兴,而忘记生你的气了。”
玛丽思忖一会儿,觉得没有问题。
梅西伯爵被召进宫中,接到王后的信时,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微微颤抖着结果喷着香水的印花信封,才确定这是真的。
特蕾西亚女王的回信很快送到了凡尔赛。
玛丽读了之后,不禁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