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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克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想了想,道:“这粮食当然要卖,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好处,眼下朝廷虽是让边军那边匀了些粮食出来,可是至多也不过吃一个月而已。只要太原缺粮,就不怕有人不就范。”他冷冷一笑,继续道:“这笔生意一定要做,沈傲不是也要去太原吗?好极了,就让他去,让他眼睁睁看到灾民没有饭吃,人要嘛饿死,要嘛就是狗急跳墙,饿死了他这钦差是罪,若说狗急跳墙再激起民变,他沈傲就是有老天爷袒护,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邦彦心里想,这个倒是,不拿出粮食,就是皇帝去了,太原也束手无策,管他沈傲是去彻查还是做什么,只要他在太原一天,有人饿死或是激起民变,结果都是他倒霉。他要去,就让他去好了。
郑克道:“不过等钱筹好了,老二,你还是去太原一趟,这沈傲也不是好对付的,去和那些商家们先统一下口实,让他们不要乱说话,省得让人抓住了把柄。”
郑富呵呵笑道:“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只要兄长和李大人肯为他们做主,谁敢乱说?”
李邦彦见天色不早,听了郑克的安排,心里也有了几分计较,便起身告辞。
郑克道:“为什么不等吃了鱼羹再走?”
李邦彦苦笑道:“门下省那边还有许多事没有厘清,再者说了,我在这里逗留得太久,也难免会有人说些闲言碎语,郑公,李某告辞。”
郑克倒也洒然,笑吟吟地将他送到渡口去,叮嘱道:“做好你的门下令,不相干的事,老夫自有主张。只要宫里稳住,又有何惧?”
李邦彦颌首点头,道:“郑公不必再送。”
登上了船,李邦彦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他其实对沈傲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恐惧,沈傲实在是官场的杀星,不知多少人栽在沈傲的手里。他自认自己比王黼要多几分本事,可是比起蔡京,却又差了几分。不过今日郑克一番话,倒是让他定下神来。
沈傲不是神,他也有弱点,他最大的依仗也不过是圣眷而已。李邦彦心里想:圣眷又如何?只要抓住他的七寸,一样令他吃不了兜着走。
虽是这样想,李邦彦仍是觉得有些放心不下,心里又想,这个时候,沈傲会怎么做?如今双方争夺的焦点都是太后,沈傲这人一向懂得讨人欢心,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走?
不过一百万贯的数目,只怕也足以让太后不偏向沈傲那边去。这就足够了。
等到花船重新回到岸边的时候,下了舢板的李邦彦不禁松了口气,皇亲国戚再加上他这个当朝首辅,只要太后不动手,谁又能耐他们何?
天气渐渐有了凉意,秋去冬来,长街上飘满了落叶,只是这汴京永远都没有萧索苍凉,人流仍是如织,便是到了夜里,北风吹拂而过,万家灯火点亮起来,将暗淡无光的夜空也都照亮。
一辆大车稳稳地停在祈国公府,接着是几个人鱼贯下来,沈傲走在最前,门房这边刘文叫了几个下人,提着灯笼出迎出来,刘文笑吟吟地道:“王爷”
沈傲淡淡一笑道:“我带着一家人铺盖都卷来了,来这里趁饭吃的,周恒回来了没有?”
刘文讪讪笑道:“王爷说笑。”接着道:“恒少爷刚刚回来,正准备去王府呢。”
“噢?”沈傲知道周恒肯定探出了什么消息,便转头对身后的周若几个道:“你们先去见姨母,我去看看周恒那家伙。”说罢飞快往周恒的住处去。
对周府,沈傲熟门熟路得很,只片刻功夫,便撞到了正要出门的周恒,周恒见了他,惊喜地道:“表哥,我正要去寻你。”
沈傲将他拉到一角,问道:“我交给你的事情,打探清楚了吗?”
周恒正色道:“都打探了。郑府的子侄在汴京的不多,统共只有三四个,其中两个年纪不小,照看着汴京几十个货栈和商铺的生意。还有一个,如今在工部做事。倒是有一个叫郑爽的”
沈傲对其他几个都没什么兴致,倒是听周恒的言外之意,这郑爽有点名堂,不由追问:“你继续说。”
周恒正色道:“这郑爽是个浪荡公子,成日和一些狐朋狗友厮混,据说他是郑家二老爷老年才得来的儿子,最是心疼不过,出入都是用最豪华的车马,前呼后拥,挥金如土,在汴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衙内。”
沈傲眯着眼睛道:“他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
周恒道:“城东,有一家决胜坊,就是斗鸡的地方,这郑爽最好的就是斗鸡,据说他一人花在斗鸡上的钱,这几年下来,至少都有二十多万贯,有一趟为了和人争一只鸡,竟是花了五万贯。”
沈傲不由咂舌,五万贯,还只是为了一只鸡,有这钱,沈傲便是求购一幅颜真卿的行书也够了,心里不由为颜真卿大感不值,混了几十年,写出来的墨宝居然连一只鸡都比不过,可悲,可悲
沈傲突然问周恒:“你会不会斗鸡?”
周恒挠挠头,道:“从前的时候会一些,不过现在不去了。”
沈傲道:“那你去帮表哥寻一只汴京最好的斗鸡来。”
周恒瞪大了眼睛惊道:“我去哪里找?”
沈傲也犯难了:“你想不想救你爹?”
周恒无力地点头道:“当然要救。”
沈傲道:“要救你爹,先要找一只鸡,找不到鸡,你爹也就泡汤了。”
周恒狐疑地看着沈傲:“当真?”
沈傲重重点头:“当真!”
周恒咬咬牙,道:“我倒是知道武曲侯家养着一只斗鸡,在汴京城数一数二,不过这武曲侯对它最是宝贝不过,一向都不肯轻易示人。”
沈傲道:“你的意思是向他去买?”
周恒摇头道:“那武曲侯最是宝贝不过,你便是出十万贯,他也未必会卖。”
沈傲阴测测地道:“我就不信,本王出马,他武曲侯还不肯卖这个面子。”
周恒苦笑道:“你便是皇上,他也不肯拿出来的,这武曲侯”周恒指了指脑门道:“是个愣子,眼里只有鸡。”
沈傲听到愣子两个字,脸皮一下子拉下来,他一时倒是犹豫了,不受威胁利诱,这事儿就难办了。任何事最怕就怕遇到愣子,别人撞到了沈傲就如撞到了铜墙铁壁,这武曲侯多半也差不多。
周恒咬咬牙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沈傲道:“你说。”
周恒阴测测地道:“今夜夜黑风高,咱们倒不如带几个人蒙了面去把鸡抢了来。”
“抢”沈傲也不由地怔住了一下。
周恒冷冷地道:“为了救我爹,就是杀人我都肯去,抢一只鸡算什么?表哥不是说嘛,读书人,枪鸡不叫抢。”
沈傲心里想,堂堂王爷,去抢一只鸡,没逮住还好,若是被人逮住这还了得?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并不是对这种事有什么道德上的亏欠,而是觉得自己堂堂艺术大盗,居然动用打劫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手段,若是被后世的同行知道,多半要笑掉大牙了。
只是他这些年早已对自己鸡鸣狗盗的技术生疏,飞檐走壁去偷,倒还真不如用抢的。
可是打劫沈傲不会啊。
沈傲看着周恒,周恒却是信心满满,像是经验十足一样,拍拍胸脯道:“至多叫上三十个人,一起蒙了面抄家伙冲进去,为了掩人耳目,可以让他们交出钱来,再去鸡舍里拿鸡,就说是顺手牵羊去烧鸡打牙祭,谁会疑心到我们头上?”
沈傲紧紧握住周恒的手,总算发觉这个表弟有点用处了,用着深沉的语气道:“全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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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1章 疯狂的赛车()
夜黑风高杀人夜。
武曲侯原本也是望族,只是家道中落,已经大不如前了,便是门房也只有一个老头儿看守着,这个时候,外头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老头儿迷迷糊糊地披着衣衫,问:“什么人”
外头有人道:“路过的,讨碗水喝。”
老头儿整个人又变得懒洋洋起来,没好气地吹胡子道:“没有!”接着又回门房睡觉。
足足过了一炷香,又有人敲门。老头儿已经烦了,大叫:“深更半夜的,讨什么水?没有,快走,快走。”
“大爷”外头传出一个声音:“讨什么水?大爷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不明白?我家婆娘要生了,能不能到府上借辆板车,送到大夫那里去?”
老头儿脾气不好,道:“滚!”
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去
门刚刚敲一下,老头儿已经大声咒骂:“快滚!”
这斑驳的朱漆门外头,几十个蒙面的黑衣人面面相觑,沈傲瞪住周恒,周恒讪讪地低声道:“谁知道这年头人心不古,人都这样冷漠。”
沈傲道:“看来只能动强的了。”
周恒道:“不急,我再想想办法。”
周恒继续敲门,唉哟唉哟地叫:“不好啦,不好啦,失火了,快去救火”
“滚!”
周恒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好在有夜色和面巾遮掩着,他龇龇牙,道:“我翻墙过去。”
这一次却是沈傲敲门,将门敲得咚咚作响。
那老头儿的火气已经到了极限,勃然大怒道:“狗东西大半夜不怕撞鬼吗?”
沈傲恶声恶气地道:“开门,你家武曲侯东窗事发了,我等奉命缉拿,再不开门,小心认你做同党!”
老头儿在里头森然冷笑道:“我家侯爷除了斗鸡,什么事都不做,能犯什么罪?我看你们不是官家,倒像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再不走,可莫怪我敲铜锣引禁卫来了。”
沈傲大汗,悄悄对周恒道:“这都被他猜出来,打家劫舍果然没有什么前途。”
周恒道:“还是翻墙吧。”
“翻!”沈傲大手一挥,身后数十个蒙面的护卫二话不说,架了人梯一个个攀上去,窸窸窣窣了一炷香时间,总算是顺着墙根跳下。
数十人直接冲入一处厢房,一把把明晃晃的刀亮出来,对准了床榻上酣睡的一对夫妻,周恒龇牙道:“打劫”
“啊”床榻上两个人立即蒙上被子,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一只小眼睛露出来,哽咽地道:“好汉饶命!”
“饶命?”周恒晃了晃刀龇牙道:“把你家的鸡,啊不,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这侯爷已经晕死了过去,沈傲和周恒面面相觑,很是垂头丧气,周恒只好道:“搜!”
折腾了一夜,已经累得快要趴下了,沈傲睡了两个时辰,清早起来,看到街上有许多快吏正在巡查,叫了个人来问,一个快吏道:“武曲侯家的鸡没了,在京兆府里哭得死去活来,说没了只鸡,他就要去死,府尹大人没法子,只好让大家来做做样子。”
沈傲瞪眼道:“夜黑风高的,居然还有人打家劫舍?简直是目无王法,太坏了,要查,一定要查到底,你们打起精神,一定要把这群十恶不赦之徒给揪出来。”
这快吏呆了一下,心里想,方才我只是说鸡走失了,并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