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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渊看着她亭亭的背影,扬唇淡笑,黑眸中漾起温暖的波光。不能拥有心愿,但至少他已经拥有了一段珍贵绵长的回忆。至于将来如何,就留待将来再作打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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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宁为玉碎()
栖蝶怀上龙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后宫。路映夕不难为她,并不代表其他嫔妃也能豁达宽厚。毕竟,在众人眼中,栖蝶原本只不过是一个卑微宫婢。就如晴沁所言,栖蝶如今是乌鸦变凤凰。如此幸运的际遇,又怎不惹人嫉妒眼红?
不过,路映夕倒是没有料到,最先按捺不住的,竟是一贯不理事的姚贤妃。
皇帝下了朝,一脸疲倦地前来凤栖宫,斜靠着软榻,一声不吭。
路映夕早已收到风声,心中清明,站在他身旁,温声道:“皇上,很倦吗?”
“嗯。”皇帝淡淡应声,慵懒地阖上眼睛,似养神又似冥思。
路映夕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他的太阳穴,以适当的力道揉推着。
皇帝发出一声舒坦的低哼,眉宇间的那抹阴霾略微散了些。
路映夕手下未停,口中边柔和道:“臣妾安排不当,令皇上扰心了。臣妾本想,桃之阁雅致清净,适宜栖蝶养胎。”桃之阁确实清幽,只是离斋宫较近,她也没有想到会因此引起纷争。
“皇后无需自责。”皇帝没有睁眼,语气怠倦,“凌儿这脾气,数年如一日。”
路映夕微微挑起眉梢。“凌儿”二字,他说得极为顺口,像是曾经唤过无数遍的亲昵熟稔。
又听皇帝接着道:“记得有一年,朕送了她一只白兔,她十分喜爱。后来林德妃见着,亦要朕送她一只。”
“姚贤妃要的是独一无二?”路映夕轻声接言,没有探问姚贤妃和林德妃的过往纠葛。
“就是这四字,独一无二。”皇帝自嘲地勾起薄唇,“朕能够给她全天下最昂贵的礼物,却惟独给不起这样东西。之后,当她知道林德妃也有朕送的白兔,她并没有一句吵闹,却做了一件令朕骇然的事。”
“她将兔子放逐了?或是诛杀了?”路映夕猜测着,不禁联想到上次斋宫失火的事。
皇帝依然闭着眼睛,只是唇角的苦笑愈加浓重,低沉地道:“她把兔子活埋了,而且立了个墓碑,上面写着——爱兔玉碎之墓。”
路映夕心中不由发寒,姚贤妃如此偏激阴狠,竟将无辜的白兔活生生埋了?她给兔子取名为“玉碎”,显然就是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样的女子,是天性刚烈极端,还是经历世事后的遽变?
“皇上,可要让栖蝶搬离桃之阁?”路映夕继续为他揉着鬓角,柔声询问。
皇帝抬手,握住她的素手,缓缓睁开眼,瞳眸深沉幽暗,淡淡道:“不必。”
路映夕点了点头,心忖,姚贤妃修佛多年,脾性仍旧未变,皇帝怕是很失望的吧?
皇帝站起身来,与她平视,忽然冒出一句莫名问话:“映夕,如果是你,你可会要求独一无二?”
路映夕浅浅一笑,抽回手,答道:“世间女子大多相仿。谁不希翼着一份专注之情?”
“如此说来,你与凌儿是会惺惺相惜了。”皇帝轻笑,笑意却未抵眼底,一片漠寒。
“臣妾能够理解姚贤妃的心情,却不认同。”路映夕敛了神色,叹道,“争取和强求,是两回事。太过执着,就变成了顽固偏执。”她也有自己的坚持,宁缺毋滥。但她与姚贤妃不同,若明知不可得,她宁愿放手,而不是选择玉石俱焚。
皇帝颔首,俊容温和,但眸光冰凉。他曾经钟爱的女子,天真烂漫,单纯甜美,为何最后会变成了剑走偏锋的极端之人?是他害了她,抑或是她本性使然?
“皇上,姚贤妃不准栖蝶接近斋宫三百丈之内,臣妾怕栖蝶因此行动不便,常需绕道而行,还是迁居吧?”路映夕好言提议。
“何须这般迁就?”皇帝扬唇冷笑,眸中终于迸出锐光,“朕已经下令,斋宫不再有特权,一切礼节,比照宫规。”
路映夕微诧。也就是说,姚贤妃以后不能再清闲避世了?这样一来,姚贤妃和栖蝶倒是真正结下梁子了。
皇帝觑她一眼,稍缓口气,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皇后陪朕下盘棋吧。”
“是,臣妾这就去摆棋盘。”路映夕盈身,正要举步,寝门外却有禀声忽响。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姚贤妃求见!”
路映夕菱唇轻扬,转回头望着皇帝。
皇帝眼色一暗,又现阴霾,沉沉扬声道:“让她去正殿等着。”
路映夕笑看着他,开口问道:“皇上,为何要在正殿接见姚贤妃?”
皇帝冷淡道:“朕方才说了,她并无特权,一切依循宫规礼节。”
路映夕但笑不语。皇帝不愿再纵容姚贤妃,追根究底是为了她好,希望她不要一遇事便钻牛角尖。但恐怕姚贤妃并不领情,而且,会怒火中烧。
“皇后要与朕一起去正殿,还是留在寝居歇息?”皇帝半眯眸子,凝视她。
路映夕知晓他此话的含义,是要她别出面,但她却只作不懂,笑吟吟道:“姚贤妃第一次来臣妾宫中,臣妾自然要好生款待。”
皇帝轻哼,宽袖一甩,径自先行。
路映夕不疾不徐地跟上,嘴角噙着一抹愉悦的兴味。一场好戏即将上演,她若不去看,未免太可惜了。皇帝会如何对待曾经爱过的女子?她想知道,他会顾念旧情,还是郎心似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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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若如初见()
路映夕与皇帝前去正殿,高坐主位,睥视下方。
殿堂的中央,姚贤妃面无表情,跪地叩拜:“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路映夕安静不语,侧眸看着皇帝。皇帝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薄唇紧紧抿着,扫了下跪的姚贤妃一眼,淡声道:“免礼。”
姚贤妃没有立即起身,微仰脸庞,一字一顿道:“谢皇上。”言毕,才规规矩矩地站起,退至旁侧侍立。
路映夕暗自摇头。以姚贤妃的分位,根本无需行跪拜大礼,她却偏要如此,不免有负气之嫌。
“姚贤妃有何事要见朕?”皇帝的语气漠然,难辨喜怒。
“臣妾依照宫规,前来向皇后请安。”姚贤妃低眉垂眸,姿态恭谨。她身穿一袭浅色宫裙,绾了发髻,但无金饰点缀,素净如旧。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也并未用脂粉稍作遮瑕,看上去触目惊心,与她精致的五官极不协调。
“姚贤妃有礼了,不过往后就不必每日来请安了,本宫生性疲懒,这些缛节能免就免吧。”路映夕温声开口道。
姚贤妃欠身,回道:“谨遵皇后旨意。”
路映夕心中无声叹息。如此真是矫枉过正了。这般刻意,实在令人不舒服。
皇帝面上隐有不耐,冷淡出声道:“如果没有其他事,姚贤妃就先退下吧。”
姚贤妃却再次跪下,恭敬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说。”皇帝抬手示意她平身,浓眉轻皱,眸光暗沉。
“臣妾向佛之心坚定不移,请皇上成全,准许臣妾出宫,落发为尼。”姚贤妃的神情沉寂,话语没有一丝波澜,犹如早已在心中默背了百倍。
皇帝微怔,不怒反笑,朗声道:“凌儿,同样的招数,你要用多少次?”
姚贤妃抬眼看他,口气肃冷无温,重复道:“皇上,臣妾心意已决,还望皇上成全。”
皇帝轻轻地眯起眸子,阴鸷之色一闪而逝,缓缓道:“朕收回你所有特权,你便要与朕斗气?若朕赐还你原有的一切,你可还要坚持离宫?”
姚贤妃沉默不言,眼中掠过晦涩的波光,似愤恨似凄楚。
皇帝低低一笑,声音却毫无笑意,转眸看向路映夕,问道:“皇后认为如何?”
路映夕一时无话。姚贤妃想要清静日子,也不算过分。但她方才的那番话,几乎是在威胁皇帝。若皇帝不答应,她便要出家,这种处事方式,着实叫人不敢苟同。
思索半晌,路映夕温和地道:“皇上,臣妾宫中一贯人少清净,不如就把偏殿赐予栖蝶才人暂住。”这事是源头,她这么说,是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就依皇后之言。”皇帝轻嘲地扬起薄唇,睨向姚贤妃,“姚贤妃,你可以退下了。”
姚贤妃面色清冷,并没有移步。
路映夕打圆场道:“姚贤妃诚心礼佛,本宫会交代其他嫔妃们,若无要事,莫去打扰。”
虽然皇帝没有应允赐回特权,但路映夕的话已形同一种保证,姚贤妃这才躬身行礼,告退离去。
望着她瘦削的身影,路映夕不由轻叹一声。真正堪破红尘,是多么难的事。世上许多人做不到,而姚贤妃,显然也做不到。她原以为可看一出好戏,现在才发现这出戏让人不禁唏嘘。
“皇后为何叹气?”皇帝不咸不淡地问,自雕凤高椅中站起,走下白玉阶。
路映夕跟在他身后,低声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皇帝没有转头看她,接着念出下半阙。
路映夕盯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微微一笑,口中解释道:“臣妾并非这个意思。臣妾只是觉得,少年时光无限美好,令人感怀。”
皇帝淡淡笑起来,回头睇她一眼:“皇后正值豆蔻年华,怎么说话像是历经沧桑的老者?”
路映夕回视他,笑答:“臣妾这是少年老成。”
“皇后此言差矣,皇后是少女,不可算是少年。”皇帝揶揄道。
路映夕浅笑静默。他虽在谈笑风生,却遮掩不了他眼底的阴沉暗色。他在郁悒什么?因为不再爱姚贤妃,而愧疚自己变心?又或是,他仍旧爱着姚贤妃,却无奈回不到过去的无忧时光?
皇帝大步走出殿堂,负手立于晴空下,仰首而望。空中浮云朵朵,悠然飘动,天色蔚蓝,辽阔明亮。
路映夕上前,与他并肩而站,同望蓝天白云。
“朕是否应该放手?”皇帝似在自语,目光远眺,久久不移。
“也许,该放手的那人,并不是皇上。”路映夕轻轻地接言。只有姚贤妃自己放过自己,才是解脱。如果刚才皇帝真同意了姚贤妃落发出家的请求,只怕这不仅不算是放手,还会使姚贤妃更加痛恨他。因为,女人时常口是心非,用反话试探某些事。
“却道故人心易变……”皇帝低喃,眼神悠远,唇角慢慢地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时光人事随年改。”路映夕感叹,“并非人想变,而是时间的力量太强大,人心渺小,无法不顺势而变。”
皇帝抽回视线,半眯深眸,凝望她:“你似乎一直在为朕开脱责任,是真的理解与体谅,还是有所求?”
路映夕平静地摇头:“臣妾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并不是为谁开脱,也不是求取什么。”
皇帝的眸子越眯越细,似带着探究剖析的敏锐。
良久,他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话:“映夕,你用了心,所以才懂得朕的心。”
“没有!”路映夕直觉反驳,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