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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大猷捏着鼻子,陪唐毅走了一圈,压低声音道:“大人,这可真不是您能住的地方,末将已经让弟兄们去找了,回头给你找一个盐商的别院,保证宽敞阔气。”
“可别,我看这儿就挺好。”
唐毅迈步走到了马车前面,撩开帘子,笑嘻嘻道:“你们看如何?”
王悦影连眉头都没皱,“挺好的。”
“姐姐说好,自然就是好的。”琉莹格外听话,只不过是听王悦影的话。
平安探出小脑袋,他四处看了看,突然现村边有一片树林,叶子落下来,高高的树杈上,有好些个鸟窝,能掏鸟蛋,好地方!
“爹,我要住这。”
至于平凡,咿咿呀呀,想说什么,可是别人都自动忽略了他。
决定下的容易,可是总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啊。
在村子里转了三圈,最后把当地的里长给叫了过来,是个很本分的老头,黑红的脸膛,深深的皱纹,跟刀刻的一样。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太爷,还是离着老远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低头,连模样都不知道。
一看俞大猷一身铁甲,膝盖就软,忍不住要跪下。
唐毅笑着拉住了里长,“呵呵,老伯,别管他,是我、还有家人要住在这里,村子里还有没有空房子,要宽敞一点,破不怕,能住人就行。”
里长咧着嘴,跟吃了苦瓜似的,谁家的房子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多余的。
他想了半天,“土地庙后面,村里头就那宽敞了。”
“好,请带我去看看。”
里长领着头,到了村东边,果然有一处挺大的院落,原来是村子里的打谷场,后来打谷场挪到了外面,就改成了土地庙,前面三间门脸,中间供奉土地爷,剩下的两间房子是里长召集村民,通报征税,征徭役的地方。
后面有一大排破旧的房舍,足有六七间。
“早先这是粮仓,那时候还丰收呢,这些年,连家里的粮囤都装不满,就空了下来,要是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唐毅把手伸到了怀里,摸了半天,掏不出来,别提多尴尬了。
“俞,俞老哥。”
俞大猷愣了一下,慌忙掏银子,他也没带钱。
俩大男人,一对大红脸,幸好这时候琉莹走了过来,拿出了一颗金豆子送到了唐毅的面前。
唐毅慌忙接过来,送到了里长的面前。
“这个院子算我租下来的,这是定金,您收好了。”乡下民风淳朴,又有俞大猷在,唐毅倒是不担心打了水漂。
“哎,哎!”
里长眼睛冒光,他一辈子也没见过金豆子啊,欢喜的什么似的,一张老脸都乐成了菊花。
“您有什么吩咐,回头就跟,小的一定给您办了。”
“呵呵,少不得要麻烦您,今儿天不早了,住的地方还没收拾呢,没法款待您了,等收拾好了,我再请大家伙吃饭。”
“您忙,您忙着。”里长告退了。
唐毅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眉头紧皱。
房子不少,可都是土坯的,少说也有十年没有收拾,窗户门都坏了,天棚上面还有窟窿,四面漏风,连唐府的马圈都不如。
俞大猷看着都摇头,低声劝道:“大人,听末将一句劝,别糟蹋自己了,还有夫人和少爷呢!”
“我们没事,老爷能住,我们就能住。”王悦影态度坚决,这一次出京,非比寻常,那么多东厂的番子盯着,王悦影认准了一条。无论如何,一家人都要在一块儿,决不能分开。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吃苦的!
唐毅给了媳妇鼓励的眼神,笑着对俞大猷道:“老哥,我就是要体会一把筚路蓝缕的滋味,朝廷大事都难不住我,眼前的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见唐毅态度坚决,俞大猷也不好多说,他心中暗想,就唐大人那个好享受的劲儿,他连三天都撑不了,自己等着就是了。
俞大猷满心等着看热闹,带着人告辞,就剩下唐家四口,加上一个琉莹。
“先把住的地方拾掇出来,别的明天再说。”
唐毅找来毡毯,把墙上的窟窿暂时堵上,又去安排卧房。琉莹十分体贴,她提议让平安和平凡跟着她,唐毅夫妻住一间,也就是说,整理两间房舍就够了。
可光是两间房就把唐毅给累得两眼冒金星,灰尘足有半寸后,墙上都是蜘蛛网,幸好北方冷的早,没有了蚊虫,不然非被叮得满身大包。
可天气冷,半夜冻着了怎么办?
琉莹有主意,她的马车上垫了三层狼皮褥子,都给搬了下来,铺在了炕上,哪怕不生火也不冷了,平安和平凡两个小东西没心没肺,嘿嘿大乐,仿佛出来野营郊游,可欢乐了。
小毛驴也在院子里来回跑,扯着脖子乱叫。
貌似就我一个人愁啊!
有什么好愁的,被孩子们感染的唐毅跑到了后院,找到了一堆朽木,他都给搬到了房前,架上了篝火,还有吃剩下的干粮,切成了薄片,在火堆上面烤了一会儿,热乎乎,有些焦胡味,吃起来别有滋味。
琉莹烧了一壶水,王悦影翻出了肉松,还有自家制的奶粉,用热水一冲,奶香四溢,两个孩子捧起大碗,喜滋滋喝着。
红彤彤的火炭,映着唐毅三个人的脸颊,很温暖,很贴心。
貌似应该说点什么,可是舌头儿就是那么笨,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早点休息吧,日子会好起来的。”
王悦影和琉莹一起用力点头。
……
转过天,太阳还没出来,唐毅就爬了起来,他先是到了村子西边的水井,挑了两担水,把水缸装满了。
不过唐毅也丢了不大不小的人,人家都穿着短打,唯独他一身长衫,根本不像是干活的人。出现的时候,吓得别人都往后退,心说哪里来了一个怪物。
回到家里,赶快找了身马夫的衣服穿上,衣服对了,可是细皮嫩肉,十指修长,怎么看都不像是干活的人。
不管了,唐毅哼着小曲,挑着担子,先到村子外面,找到了一处黄土坑,黄土粘稠,正好用来和泥。
把黄土挑回来,倒上了水,又去割来几捆蒲苇,平安不解其意,好奇地看着。
“记得爹爹教过你的诗吗?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说的就是这种东西。”唐毅一边将蒲苇切成规则的小段,一边笑着向儿子解释。
“把切好的蒲苇混到黄泥里,和匀了,抹在墙上,就把窟窿结结实实堵住了,到了冬天,咱们就不怕冷了。”
平安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老爹像是一个魔法师,他经过的地方,破败的土墙都焕然一新。
到了晚上,唐毅吃过了饭,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脑袋沾上了枕头,就鼾声如雷,累得沉沉睡去。(。)8
第737章 书生有百用(中)()
和泥抹墙,不算什么难事,十多年前,唐毅就是靠着安置难民起家的,搭帐篷,建土屋,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老手艺还在。︽,只不过当时他是指挥别人干活,眼下换成了自己亲力亲为。
一天下来,肩膀就红肿起来,不得不垫一块厚厚的皮垫子,两双拿惯了毛笔的手,想要驾驭锹稿,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掌心磨出了十几个血泡。
这玩意最麻烦不过,要是不挑破,干起活来,疼痛不断,能把人活活折磨疯了。可是挑破了,里面的嫩肉就露出了,会把锹把磨得血肉模糊,又出了一层水泡,非要连着几次,等到老茧够厚了,皮够结实了,千锤百炼,才能得心应手。
深秋的天气也冷了,水又寒又凉,唐毅的一双千层底儿,在和泥的时候都湿透了,冰凉刺骨,两只脚跟木头似的,没了知觉。
他只能咬牙撑着,因为只带了随行的衣物,没有那么多换洗的,鞋子也只有两双,干活穿一双,还要留着一双出外面穿,堂堂二品大员,总不能光着脚出去。
忙活了三天时间,修好了他们住的两间屋子,墙堵上了,房顶也用草遮好了。
还有件要紧的事情,家里头两个大的两个小的,都是讲究干净的,跟着自己住进来三天了,连澡都没洗过。小平安天天疯跑,身上都能搓下来泥球,平凡直喊痒,媳妇和琉莹倒是乐呵呵的,满不在乎,可是唐毅不能不在乎啊。
趁着中午的时候,唐毅借口去散步,找到了俞大猷的兵,让他们捎一个大木桶回来。
又忙活了一个下午,把原来的一间房舍改成了浴室,在三面砌上了火墙,从外面烧火,烟不会跑到屋子里。
烧半个时辰,里面就会温暖如春,不用担心冻着,下午的时候,木桶总算是送来,唐毅又跑去足足挑了五担水回来,把院子里的几口缸都装满了。
傍晚的时候,从平安和平凡开始,每一个人都舒舒服服,洗了一个澡,尘垢,汗臭一扫而光,琉莹体贴地带着两个孩子撒欢去了。
浴室里只剩下唐毅两口子,唐毅还有些不好意思。
“月影,我自己成的。”
王悦影白了他一眼,“都老夫老妻了,装什么啊!”
她亲手把唐毅推到了浴桶里,抓起了毛巾,帮着唐毅擦拭。借着昏黄的烛光,能看得出来,肩膀红肿高大,稍微一抬膀子,就疼得龇牙咧嘴。
唐毅强忍着痛,王悦影的泪却忍不住了。
“哥,你是那么讲究的人,何必作践自己啊!”
泪水滚落在肩头上,有些疼,也有些热。唐毅伸出手,拉住了媳妇的玉手,两个人都能感到对方的粗糙,瞬间,两颗心连在了一起,同呼吸,共命运,夫妻一体,是那么真实,那么触手可及……
良久,唐毅才深深叹口气,“月影,我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也不是要表演给谁看,当然了,我不否认有表演的成分。我是想真正体会到百姓的生活,知道最最底层的人想着什么,找到改变他们命运的方法。当年我和我爹也落魄过,只是有些遥远了,遥远到我都快忘记了。”唐毅感叹说道:“在走向高位,执掌大权之前,我必须要重温一番底层的生活,并且把过程深深刻到心里,牢牢记住,永世不忘。这是我们家最宝贵的一笔财富,多少年之后,这一次民间之行,苦难体验,说不定会拯救咱们家的命运……”
勿忘初心,勿忘蒿草一样、不起眼的百姓。
历史上有太多的改革家就是不懂民间疾苦,靠着冰冷的想象,去推动一项项不切实际的策略,王莽如此,王安石如此,历史上的张居正也是如此。他们的失败不是偶然的,脱离了扎根的土壤,多么大的树死亡也在顷刻之间。唐毅觉得不只是自己,还有最亲近的人,都要经过大起大落的教训,让心真正强大起来。真正学会用百姓的角度思考问题,不是浮光掠影似的看,而是深入扎根,去体会,去操作,变成本能。
今后自己要做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情,不把自己,还有身边的人,炼成一块块的钢铁,却痴心妄想,还不如洗洗睡了,也省得祸及家人。
那一夜,唐毅和媳妇说了很多,很多,貌似成亲以来,唐毅还是第一次那么多话,王悦影只是默默听着,伴着,无论唐毅说什么,她都含笑聆听着,唐毅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昂扬的斗志,电能蓄满,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