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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德子说,景将军已经回青铜院去处理公事了。
爱卿坐在宽敞至极的床上有些发懵,他应该尽快起身,因为今天是炎出征的日子,会非常地繁忙,可是心里却蓦地感到一阵寒意,无法言语的空虚与寂寥,如同水波涟漪一般在胸间不住地扩散开去。
“我要振作些,不能总是倚靠旁人。”爱卿深深吸了口气,起身,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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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末,在烈日的持续暴晒下,河床已经□□出来,好些战马都踩进了晒得开裂的淤泥里,低头去嘬着那少得可怜的水洼。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混杂着鱼腥气,冲得人脑袋发晕,炎支起一条腿坐在岸边的岩石上,它或许也是河里的,棱角早就冲刷没了,变得十分光滑。
已经是午时,正是军队埋锅造饭的时候,炎可以看到他的整个军队,都分散在四周,一共有六千三百余人。
在朝廷的预想中,以这样的兵力去围剿乌合之众的匪徒,显然是稳操胜券的事,可是炎俊朗的眉头紧紧拧着,来到安若省北部的边塞之地,已有十七日了,他的战绩是两战两平,伤亡近百。
首先,是对方的人马日益增多,在炎还没赶到这里时,匪徒已经洗劫了数十个村庄,甚至是城镇,但他们并没有像其他盗匪那样杀光村民,而是把妇孺抓起来当人质,然后让男人们充当他们的打手、前锋。
这一招确实阴狠毒辣,如果不想自己的家眷丧命,就得为匪徒卖命!为了收买人心,对那些战死的男丁家属,他们不但放回,还会给一笔所谓的抚恤钱。
那些村民见到反抗的人,都死得很惨,不反抗的人哪怕死了,至少家人还活着,就都糊里糊涂地给他们当起“兵丁”。
更甚至有人相信他们说的,等到嘉兰复国,最奋不顾身的将士会封赏大官!从此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于是,在这样大力地“招兵买马”下,“嘉兰王爷”李冠的手下竟然扩充到了五千余人!足足是之前的四倍多!也让他们从区区匪寇成为浩浩荡荡的“叛军”!
兵力上的预估失策让炎感到郁闷,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就会输,毕竟在兵力和粮草储备上,自己还是占据优势。
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这难以取胜的问题就出在这些“兵卒”上。
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带领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他曾经和景霆瑞一起带过兵、赈过灾,在那个时候,他并没有觉得领兵有什么难处,将士的命令就如同圣旨,让他们往东,绝对不敢向
西。
所以行兵之事,在炎看来根本是水到渠成的。
但是,该说这是不是景霆瑞的阴谋呢?这些士兵虽然都是年轻力壮之辈,却也是彻头彻尾的新兵!
他们只有在校场上演练过半年多,虽然懂得一些战术、会摆几个方阵,但都是认死理的,完全不知变通!
在第一场战斗中,炎带头冲入敌方阵营,竟然还有士兵掉队!除了没跟上他不说,还走错了方位。
这小部分的士兵不是被杀,就是成了俘虏,只有五、六人侥幸逃脱。事后,根据副将禀报说,因为这些新兵习惯了校场的操练,先入为主地认为,将军肯定会带他们先打敌人的外围圈,那里人数少些,容易击破。
便自以为是地跑去抢占优势地形,想要讨个头等功,没想将军打的却是对方的主力军,也就是硬碰硬的打法。
而炎的计划是,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击溃对方的严密阵型,以获得更大的战场主动权,被这么一闹后,别说主动了,几乎是被敌人追着打,在迂回奋战三日后,好不容易才取得一个勉强称之为
“平手”的局面。
战后,炎气得指着河塘里的野鸭群,斥责他们道,‘连这些鸭子都比你们懂得怎样跟紧头领!’
挨了训,也亲眼见到同伴惨死,军营里的气氛有些低迷,这第一场仗就这么过去了。
到第二场,炎以为他们已经吸取足够的教训,却闹出更大的乌龙!
战场厮杀,自然是喧闹无比,将士不可能通过言语传令,用的都是金鼓和旗帜。
年轻的传令官因为过于紧张而不小心碰倒了大旗,前锋营的将领以为是出兵信号,过早地突进敌营,要不是炎见到此情景,当机立断地派出骑兵营和火器营提前出动,那整个前锋营都会命丧疆场!
那折损的将是一千余人!
直到这一刻,炎才明白,新的并不是士兵而已,就连他的副将、传令官都是初次直面战火的新人!
炎深深觉得,景霆瑞就是想要他难堪,才会把这样的军队指派给他!明知道他也是头一次领兵上阵!
没有比□□新手,更头疼的事了,多次的训斥似乎都成了耳旁风,而持续的酷热与干旱,也让这些多数出生在江南的士兵变得心浮气躁,对军中的条条严规都不怎么遵守了。
像现在,他们明知道在生火造饭时,必须要有人把守外围,可是那些士兵三三两两的,与其说是在巡逻,更像是在闲庭散步!
“……”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士兵并不信任自己,就像自己也不信任他们一样。
也难怪如此,他才十八岁,士兵们大多在二十至二十五岁之间,只是少数几人与他同龄,听命于
一个年龄比自己还要小的人,且还是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亲王,他们都觉得是在“玩命”。
炎很清楚这些事,也亲耳听到有士兵议论说,‘是不是等吃了败仗,就可以换将领啊?’这样丧
气的话,更有人直接表示‘如若是景将军就好了,或者何将军、张虎子都好啊,这点匪徒,一天
就能消灭了!哪里需要半个月这么久?!’
‘是啊,我老婆快要生了呢……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啊?’
这些人,在他的面前再老老实实,到背地里依然恢复原样,这可是数千的兵马,炎没办法因为几句抱怨的话,就把他们关起来禁闭。
而敌军,因为以少敌多取得不败不胜的成绩,士气倒是大涨起来,在炎最初到来时,还有些盗匪想要投诚大燕,事到如今……!
“唉……”炎又一次感到无力地叹气,他在这一天里,似乎把一辈子的气都给叹完了,心情却没有一点地好转。
可是,又有谁会顾及他的心情呢?炎记得爹爹曾经说过,‘战场上,只有死人和活人的区分,就算你是将军,统领千军万马,也没有人在乎你的痛,你的伤。’
炎到这个关口,才真正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在皇城、在皇宫,他有皇兄的疼爱,属下的亲近,还有门客的侍奉,让他多多少少忘却了现实里的残酷。
在这里,他感到棘手却无从下手,感到挫败却不得不提起精神,因为不会有人来舔舐他的伤口,除了他自己,他不得不振奋起来。
“万事开头难……更何况,我才不会让那混蛋的诡计得逞!”给自己打气的同时,也不忘景霆瑞正等着看他的好戏。
炎从岩石上起身,命令副将去督促那些外围巡逻的士兵,另外,去拿地形图来,他要再认真地研究一下,他的脑袋里并不缺少灵活多变的战术,但缺一个可以决战的方位与时机。
到了午后,河底竟然蒸腾起热气,这酷热的一天是如此之漫长!
第188章()
“阿嚏!”
勤政殿内,景霆瑞突然打了一个颇响的喷嚏。
“怎么,你着凉了?”爱卿放下手里的奏本,惊讶地看着景霆瑞,因为他的身子跟铁打的一样,从来不见他有头疼脑热。
“大概是昨夜,看您入了神,忘记盖被吧。”景霆瑞想了想,回答道。
“……!”爱卿立刻红了脸,小声地道,“别胡说,你很早就走了。”
“不,末将是在您睡着之后,才离开的。”景霆瑞又答。
爱卿的脸孔也更红了,一时说不出话,这殿内是静悄悄的,小德子站在御案边上,尽量保持神色不变,可他的心里却热闹上了,‘哎,我还在这儿没走呢,这、这简直是要甜死人嘛……明明前阵子,还在为亲王的事争吵呢。’
“言归正传,”过了一会儿,爱卿才说,“兵部,还没有炎的奏报吗?”
“尚无。”
“那铁鹰剑士……”
“已经派出去好些个了,但还未带情报回来。”
“这样啊,对了,朕想要派人送些炎爱吃的……”爱卿有些兴致勃勃地说。
“皇上,王爷是去打仗,不是远游,您让他们带皇城的糕点给王爷,未免儿戏。”
“……朕知道了!下一本……兵部要做什么?”爱卿显得没好气地说,可是他又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案台上的奏本里,这心思总是系在另一端的感受,可真是难过啊。
景霆瑞也看出来了,但他没说什么,提起别的兵部奏议了。
※※※※※※
重重暮霭裹挟着风沙,渐渐地从西面压下,天和地似乎溶为一片,不论从哪里望出去,都是一片灰蒙蒙、暗沉沉的土黄色。
炎站在泥砖砌起的哨塔上,透过一个方孔窗洞,眯起眼睛向远处张望,他的半张脸都蒙进厚布围巾里,这风沙实在太大,对于行军来说很不利!
不过,好在有经验老道的萨哈提醒说,‘今日秋风起,会变天,得及早扎营以抵御沙尘暴。’所以,炎便带了一支精兵以趁夜偷袭的方式,攻下这座由三百余匪寇占据着的高地哨台。
哨台处在两座要塞的适中位置,除了起到前哨以及驿站的效用,还能担当起补给仓的重任,因此这里建有极高的厚木板围墙、以及铺有油布天棚的放马场。
塔楼上的“嘉兰国旗”已经被弓箭射下,换上了大燕旗迎风飘展,这也是炎第一次体会到士兵完全听令于他,是一种怎样的爽快感,取胜也没有那么困难了。
可是,他统领的不单是这支六、七十人的小队,更是一整个庞大的大燕军,炎知道要所有的人都如同自己的手脚那样,配合得当,恐怕还是任重而道远!
今天,他可以稍作休息,望一望那据说已经是西凉国边境的地方,似乎除了黄沙便是黄沙,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
“可真是荒无人烟。”炎对萨哈说,“很难想象这沙海的深处,还有一个王国。”
“呵呵,与大燕帝国相比,西凉不过数十万人,自然是极小的国度。当然,在西凉除了眼前浩瀚的大漠,还有绿洲和雪山,只是这些地方在大燕人的眼里,已经是天外这么遥远了。”
“可不是,要不是你是西凉人,我都不会了解那么多西凉的事,”炎微微笑了笑道,“也开始对它感兴趣了。”
“王爷,您想要去西凉看一看吗?”
“有朝一日,会的。”炎点了点头,又道,“现在可是□□乏术啊。”
“是啊,战事正紧。”萨哈躬身。
这时,一位士兵上楼来,手里端着的是给炎准备的午饭,还用一块布遮盖住。
“你下去吧,这里有我。”
萨哈对士兵说,双手接过餐盘放在一个圆木矮桌上,将布掀开,和往日一样是粗茶淡饭,就算他们占下补给仓,但这里面的存货并没有多少,很大一部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