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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漠却不由得一皱眉,随着刘氏抓住他的手腕,他才发现,经过上午连续两个时辰的不断临帖练字,他的手腕竟是有些肿胀了。
不得不说,这怪不得萧慎言,实在是萧漠的身体太弱不禁风了。
而萧漠这一瞬间皱眉的动作,却是被无时无刻都在观察着萧漠的刘氏看到了,只见刘氏脸色一变,抓起萧漠的手腕,掀开袖子,见到萧漠手腕上的轻微肿胀时,眼中的怒色已经很明显了。
看到刘氏的神色,萧漠不由吓了一跳,半年前萧家的内部战争依然历历在目,此刻若是任由刘氏爆发,恐怕萧家又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得安宁了。
于是萧漠连忙拉住二话不说准备返身去找萧慎言理论的刘氏,把事情的始末都向着刘氏解释了一遍,并再次违心的重点突出之所以自己手腕肿胀,并不是因为萧慎言逼迫,而是自己主动练字所致。
在萧漠劝慰良久之后,刘氏虽然依然眼有怒意,但已经平息了不少,这场风波,总算是暂时被压制了下来。
即使这样,在吃饭的时候,一向严格要求萧家子弟“食不语”的刘氏,依然不断絮絮叨叨的向萧慎行埋怨着萧慎言“不爱惜漠儿身体”、“当初就不应该把漠儿教给他”云云。
而萧漠,对此只能满脸苦笑,默默的吃着刘氏不断夹到他碗里的饭菜,手腕上满是药酒的味道,那是在吃饭之前,刘氏亲自给他搓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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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虽然财势颇大,但在刘氏看来却有两点美中不足之处,一是萧家无人在官场任职,二是萧家人丁不盛。
萧慎行、萧慎言这一代共有四兄弟,其中老二早折,老三早逝,两支的后人不想受刘氏管教,也多已分家,各到乡下过着小地主的生活,再加上老四萧慎言无后,所以萧家大院基本上只居住着刘氏所生的三支,萧家盛、萧家安、以及萧漠的父亲老三萧家驹。还有则是一些投靠而来的远房落魄亲戚。
只是,待各房皆是成家之后,刘氏就让各方自主伙食,除了节庆,不再一起聚食,所以偌大的内堂之中,只有萧慎行、刘氏、萧漠三人,另有两名下人在旁伺候着,所以虽然吃饭时刘氏埋怨不断,但萧漠依然觉得有些冷清。
等到一餐结束,刘氏去亲自去准备给萧漠补身体的苦药,说是那药滋补身体,实则摧残味觉,每次都让萧漠痛苦不堪,不过经过半年的训练,现在的萧漠似乎已经对此麻木了。
待刘氏离开之后,萧慎行和萧漠却留在内堂,萧慎行问了几句萧漠最近的成绩后,两人就彼此无言,默默的喝着下人端上来的清茶。本来萧漠还想像往常那般与萧慎行聊些闲事,但看萧慎行兴致不高,也就闭口不言。
“哎~~”
自吃饭以来第十四次,萧慎行再次叹息一声,眉目纠结,似乎颇为苦恼。
萧漠奇怪的看向萧慎行,在萧漠看来,萧慎行与萧慎言、刘氏不同,随遇而安,性子平和,从不争强好胜,也少有为什么事发愁过,整日里养花下棋,自得其乐,有一次萧漠曾见到刘氏因为一件事教训了萧慎行近半个时辰,却也未见萧慎行这般痛苦过。
说起来,因为性格在某方面有些相似的缘故,萧漠对于自己这个有些软弱的祖父还是颇有好感的,此刻看到萧慎行神色如此痛苦,不由问道:“爷爷,你怎么了?”
萧慎行抬头看了萧漠一眼,又垂下头去,口中说道:“刘老三病了。”
这话虽然说的无头无尾,但萧漠却已然明白了其中含义。
萧慎行一生无其他的追求与爱好,唯喜下棋养花二事。每天不下两盘棋,不看看自己养的花草,就浑身不舒服。而萧慎行口中的那个刘老三,却是长治城中大户刘家的家主,其在刘家的地位与萧慎行在萧家的地位相似,所不同的是,萧慎行有一个精明无比的妻子,而刘老三则是有一个精明无比的儿子。
老了之后,刘老三就将刘家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他的儿子,整日里或在刘家,或在萧家,与萧慎行在棋盘上厮杀不断。而这次刘老三生病,无人与萧慎行下棋,萧慎行自然浑身不舒服。
对此,萧漠爱莫能助,只能安慰一番,然后在刘氏的监视之下,捏着鼻子喝了那碗摧残味觉的苦药,就回到自己的房中。
当萧漠走进自己房内,却见萧毅早已吃晚饭回到了房中,此刻正拿着萧漠书桌上的《诗经》看着,双唇快速开合,默默背诵着里面的内容。看到萧漠回来,萧毅吓得连忙把《诗经》放回到书桌上,垂首不敢与萧漠对视。
萧漠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萧毅虽然天资平凡,但当真是用功无比,不放过任何时间学习。可惜萧漠本身在这方面就无甚追求,否则当真需要羞愧一下了。
“不用紧张,继续看吧,这本《诗经》我早就可以背诵,我之所以把它从四爷爷那里借来,就是给你看的。”
萧漠对着萧毅摆了摆手,说道。
这半年来萧漠读书进度愈快,萧毅早已经跟不上萧慎言的授课进度,有鉴于此,萧漠就经常把之前学过的诗书从萧慎言的书房中借来放在自己的书桌之上,本是想要明言让萧毅自己温习,但当第二天萧漠看到桌上的书册已有过偷偷翻动的痕迹后,索性装作不知,彼此心照不宣。却没想到时隔半年之后,萧毅还是不小心还是被萧漠撞了个现行。
听到萧漠的话后,萧毅眼中微红,他早就奇怪萧漠本对这些诗书没有丝毫兴趣,自身更是早已精通,为何还要在事后拿回到房中,然后就扔到书桌之上看也不看,原来竟是为了自己。一时间,萧毅感动的几欲落泪。
而萧漠却没有理会萧毅的神色,只是自顾自的走到床前,衣服也不脱就躺了下来,闭着眼睛回想着上午练字临帖的情景,默默摸索着适合自己书写的字体。
片刻之后,萧漠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睁开,内中闪过一丝兴奋。
。。。
第十一章.文人之路(下)。()
午睡过后,睁开双眼,却见萧毅依然站在书桌前,拿着《诗经》默默背诵着。wWw.23uS.coM
“整整一个中午都站在那里背书不累吗?既然面前有椅子,就坐下吧。”
萧漠从床上站起身来,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轻声说道。
听到萧漠的话,萧毅身体一颤,下意识的就要把手中的《诗经》藏起,然后才想起了之前萧漠的话语,尴尬的把《诗经》放在书桌上。
走到床前,萧毅一边帮着萧漠整理衣服,一边轻声说道:“书桌是少爷您用的,我身为下人,怎么敢坐在那里?少爷您能帮我借书,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萧毅的身份很庞杂,既是萧漠的贴身下人,也是萧漠的书童,还是萧漠的陪读,在他进入萧家的那一刻,他的命就已经卖给了萧家,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老爷少爷们对他这种身份的人只有索取与压迫,而身为下人的他也只能默默遵守着各种禁忌,丝毫不敢触犯。
比如说,书桌后的那张椅子,萧漠从未动过,但那是主人家坐的,所以萧毅除了平日里擦拭,却是动也不敢动。
再比如说,萧毅虽是萧漠的陪读,但那只是为了萧漠读书不会有孤单感,萧慎言从未对萧毅有过太多的关注,书房里的书,萧毅更是碰都不敢碰,跟不上授课进度,萧慎言也不会理会,还需要萧漠帮他借书。
萧毅的衣服,萧漠的食物,萧漠的一生,都是萧家的,而萧家所有的东西,没有一件是他的,除了打扫,甚至连动也不敢动,这就是一个时代等级关系的缩影。
看着萧毅说话间,那平淡中带着悲伤的神色,萧漠心中微微叹息。
“萧毅,你的名字是什么?我是说,在你进入萧家之前,改名为萧毅之前,你的本名是什么?”
萧漠突然问道。
萧毅奇怪的看了萧漠一眼,不知道萧漠为何会问这些,但还是垂首低声答道:“我以前叫王霁睿,是阿爸用两只鸡为代价让村里的一个秀才取得名字。”
萧漠点头,又问道:“王霁睿……这个名字不错,什么意思?”
“霁是雨过天晴的意思,睿是聪明的意思,那个秀才说,两个字加在一起,就是说‘睿智如天霁之明,承天之雨露沐浴而生,得甘露之水青聪慧智’。”
萧毅说道,言语间很是熟练。
“真是一个好名字,看来你父亲对你期望很高啊。”
“恩,父亲说,他要努力干活,将来要供我读书,长大之后能像村里的秀才那样身份尊贵,娶媳妇也容易……”
说着,萧毅眼角微红,似乎是又想起了逝去的父母。
萧漠微微一笑,从刚才萧毅说起自己名字时语气的熟练,就知他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本名,而他这些日子的努力,也没有辜负他父亲的期望。
虽然性格不同,但从某方面来说,萧毅确实和萧漠的前世很像。
“或者,有一天,当我可以独立自主了之后,我会让你风风光光的离开萧家,独立门户。像你这种努力且不忘本之人,本就不应该当一辈子下人。”
萧漠看着萧毅,心中暗暗的想到。
当然,这些话萧漠现在并没有说出来,一来他现在还没有这种能力,二来,这些话现在说出来,萧毅不仅不会感激,反而会被吓着的。
整理完毕之后,萧漠就离开了房间,要要去萧慎言那里进行下午的课程。
刘氏一如既往的等在房外,虽然之前萧慎言授课的时间很快就到,但刘氏却并没有进屋叫醒萧漠的想法,在她看来,萧漠能多睡一会,总是好的。
一路将萧漠送到小院之外,刘氏叮嘱道:“漠儿,如果你四爷爷下午还让你练字,不顾你身体,你一定要跟祖母说,咱们不怕他,到时祖母为你做主!!”
萧漠苦笑,但依然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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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漠来到萧慎言书房之时,萧慎言已经等待多时,待萧漠、萧毅两人坐下,没有多说什么,开始了新的授课。
这一天起,萧慎言开始教授萧漠和萧毅两人《大学》。
“《大学》原为《礼记》第四十二篇。我朝两位大家程颢、程颐兄弟把它从《礼记》中抽出,编次章句。并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合编注释,称为《四书》……”
随着萧慎言的讲述,萧漠微微一愣,虽然对历史并不精通,但也知道程颢、程颐兄弟本是宋朝儒学大家,却没想到历史虽然改变,但这两位大家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成就更大,只能说,历史虽然改变,但超群之人,无论在什么环境之中,都能焕发独自的光芒。
同为四书之一,《大学》并不像《论语》、《孟子》那般易懂,萧漠前世也很少涉及,但在之前的基础之下,随着萧慎言整整一个时辰的讲述,萧漠还是对《大学》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并通读了其中一篇《康诰》,了解了其中含义,进度让萧慎言满意。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授课结束,让萧漠痛苦不堪的练字临帖的情景再次重现,临帖的字体依然是颜体,萧漠依然是越练越差,而萧慎言也是依然不断的挑错。但萧漠却并不像上午那般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