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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系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地踱步,段秀实手下高级将官虽多,但与朱希彩朝夕相处已有一个多月,他又能相信谁?而张焕的底细他很清楚,段秀实也向自己推荐,但他毕竟年轻,未必是领军几十年的朱希彩的对手,一个不慎便会危急到自己的性命,必须得谨慎行事。
李系沉思了片刻,便对张焕笑道:“此事稍晚再说,朕领你先瞧瞧段秀实去。”
段秀实住处相隔很近,片刻,两人便走进了他的院子,院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李系皱了皱眉,低声对张焕道:“段秀实箭伤得实在有些蹊跷,当时回纥人攻城,城上混乱成一团,也想不到太多,现在看来,极可能就是那个人所为。”
“一个多月了,箭伤还未好吗?”
李系摇了摇头,“是毒箭,不过军医说已无大碍,但需要慢慢调理。”
二人边说边走,很快便进了房间,此时段秀实刚刚服过药,精神比昨日好了一点,他正斜靠在榻上看书,忽有所感,一抬头却见是皇上走进来。
“啊!陛下。。。。”
段秀实急忙放下书,拱手施礼,“陛下,恕老臣不能站立。”
“爱卿精神还不错嘛!”李系走到他床前仔细看了看他的气色,“脸色也红润了许多,看来段爱卿即将痊愈。”
他回头向张焕招了招手,向段秀实介绍道:“他就是张焕,段爱卿是第一次见他吧!”
张焕急忙上前深施一礼,“后辈张焕参见段老将军!”
“果然是人才出众!”
段秀实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张焕,欣然对李系道:“老臣恭贺陛下又得大材。”
李系却摇了摇头笑道:“他虽不错,但毕竟还年轻,有些事还须段爱卿出头,你可别趁机一推了事啊!”
“请陛下放心,老臣在一日,就会陛下尽心做事一日。”
李系回头给两个贴身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关门出去,房间里立刻阴暗下来。
“现在的形势你们二人都很清楚。”
李系看了看段秀实,又看了看张焕,声音低沉而又不容商量,“这支军队朕志在必得,朕忍了十五年,等的就是这一天,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失败。”
“陛下,朱希彩毕竟只控制了不到两万的军队,而老臣却控制了六万,实力远超于他,陛下可先走一步,待老臣直接收拾他,这才是最稳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这。。。。。。”李系感觉有些不妥,可他又一时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陛下,臣并不这样认为。”
一直沉默的张焕忽然反对道:“段老将军请恕张焕直言,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老将军可算过这一进一出将损耗掉多少兵力?”
李系点了点头,张焕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要的是实力,要的是全部军队,这些军队将来要重新带回长安,成为他争夺权力的基础,确实不能有半点损失。
“张焕,那你来说说看!”
张焕先向段秀实躬身一礼,这才缓缓说道:“兵法云,上兵伐谋,对付朱希彩只须以虚实相逼诱,拿下他其实并不难。”
段秀实瞥了张焕一眼,微微冷笑道:“‘拿下他其实并不难’,说得容易,那朱希彩带了几十年兵,你想得到,难道他就想不到吗?他十几年前杀史朝义全家时是何等阴狠手辣,你是不知道,可我知道,所以要想除掉他只能走阳谋的路子,别无他法!”
张焕听他口气轻蔑,心中也不由微微动怒,“可是段老将军想过没有,如果让陛下先离开,若朱希彩并不与你硬对,而是追上陛下来挟持你,你又该如何硬对?反之,若把陛下留在军中,内讧之时又怎能保证陛下的安全?”
“只要准备充分,也并无大碍!”
“可朱希彩哪会给你时间准备!”
。。。。。。。。
“好了,你们不要争了!”
李系脸沉了下来,有些不悦地张焕道:“段老将军身体尚未复原,言语不宜过激,你先出去吧!”
说罢,他目示张焕,张焕会意,他急忙向段秀实躬身歉然道:“晚辈固执,却忘了老将军卧病在床,实在抱歉,晚辈先告辞了。”
他又向李系施一礼,转身出去了,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李系才淡淡问段秀实道:“难道段爱卿真想要朕避一避吗?”
“非也!”
段秀实微微一笑道:“其实老臣也是主张出奇兵来对付朱希彩,刚才那样说不过是在试探张焕,不错!能坚持自己的看法,仅从这一点老臣便十分看好他。”
说到此,段秀实轻轻叹一口气,他对李系诚恳地说道:“陛下现在最大的弱势就是无人可用,张焕能率兵奇袭回纥都城,解了西受降城之围,就说明他是个可用的大才,这样的人才陛下应尽量多给他机会磨练才是,切不可因为他年轻就不敢用,早一天让他独挡一面,是陛下的福份,老臣肺腑之言,还望陛下三思。”
李系低头沉思不语,良久,他慢慢抬起头笑了笑道:“段爱卿之言深合朕意,朕确实已决定重用张焕,只是有些话不能过早挑明了。”
两人目光一触,皆会意地笑了。
。。。。。。
第71章 争兵权(三)()
“你可是已有了腹案?”在回去的路上,李系漫不经心地问道。
“臣只来了不到一个时辰,哪能这么快就有腹案。”
张焕淡淡一笑道:“不过有一点臣却知道,不管朱希彩再厉害,这种事他也只能偷偷摸摸进行,所用办法无非是杀掉段老将军,再逼皇上把军权给他。”
“可段老将军告诉朕,你已经有了腹案。”李系注视他,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道。
“臣其实只有一些想法,谈不上腹案!”
李系忽然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他呵呵笑道:“那好,就说说你的想法。”
。。。。。。。
夜幕悄然降下,西受降城所在的远西峡谷开始升起团团迷雾,阴山山脉笼罩在迷蒙雾气之中,但夜空清朗,星光灿烂,一轮满月慢慢升上西方的天空,在巨大的岩石上投下了道道黑影。
朱希彩站在城墙之上,久久地凝视着一队骑兵渐渐消失在远方,他们的背影很快便被雾气吞没,他刚刚得到消息,张焕又受命前往代郡押粮。
他已经亲眼确认,是张焕走了,带着他的三百骑兵,朱希彩沉思片刻,对亲兵道:“你们就在这里给我守着,一有消息,即刻来汇报。”
大门开始缓缓关拢,‘轰!’地一声,沉闷的声音传到了数里之外,三里外,张焕忽然停住了战马,他翻身下马,一挥手,一百多名亲兵跟着他又迅速向西受降城方向徒步奔去,片刻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自从回纥军撤军后,朱希彩也开始意识到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李系在三天便内去了四次段秀实处,仅为探病完全不必如此。
他与李系那种因回纥人入侵而建立的默契,也同样因回纥人的撤军开始崩塌,他们之间翻底牌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
朱希彩现在非常想知道,这个突来的张焕将要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仅仅是一个过客,还是将会成为一个同台较量的对手。
事关重大,朱希彩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决定启用自己最后的一张底牌。
。。。。。。。。
一更时分,在紧靠李系住处约几条街的一间空屋子里,朱希彩正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房间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从他时快时慢的脚步声,感觉得出他的心很焦急,走到门口时他似乎听到什么,不由停下脚步,竖直耳朵聆听屋外动静。
是有人来了,他拉开门,一条黑影迅速闪进房间,黑影戴着一顶竹笠,遮住了面容。
“我不能在外太久,你快说有什么事?”
朱希彩将门关上,低声问道:“我想知道张焕,李系准备怎样用他?”
“皇上封他天骑营中郎将,是他直接控制的嫡系军队。”
朱希彩走了几步,又忽然问道:“张焕真是去押粮吗?”
“不!押粮只是借口,他回去调兵了,这是我亲耳听见。”
“果然不出我所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朱希彩不由冷冷一笑,“不过现在才去调兵,不嫌太晚了一点吗?”
“将军,我必须要回去了。”黑影低低声道。
朱希彩点了点头,“去吧!动手之前,我还会给你任务。”
黑影闪身出了房门,他警惕地向两边看了看,压低了竹笠,沿着墙迅速向街道的另一头跑去,穿过几条街道,他很快便回到自己房前,他左右看了看,便推门进去了。
就在他房门轻轻关上之时,十几步外,一个黑衣人慢慢从大树后面探出身子,他冷冷一笑,身形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
房间里灯火昏暗,豆粒大的灯苗仿佛随时要熄灭,黑衣人正跪在地上向皇帝李系汇报他的发现,李系面色阴沉似水,背着手在房内面壁不语,而在房间一角,赫然站着两个时辰前已离去的张焕。
“陛下,马总管去的那座屋子周围戒备森严,他在那里只呆了一会儿便回来了,卑职没有看到他是去和谁会面。”
‘还能是谁?’李系眼中燃烧着怒火,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张焕所怀疑的内奸竟然会是自己最贴身的宦官,他克制住心中的愤恨,淡淡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黑衣人慢慢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张焕两人,良久,李系才低沉着声音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朕的身边有奸细?”
张焕微微笑道:“上次臣被太后免职那天,崔圆请我到他家里喝酒,席间他试探后来陛下和臣说了什么,由此臣推断陛下身边必然有他安插的耳目,但臣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马内侍,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朕也知道自己身边有人不可靠,但也没料到会是他,也亏得爱卿思维缜密,留了一手,否则这次军权之争,朕必输无疑。”
说到此,李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朕现在心里很乱,你说说看,下一步棋我们该怎么走?”
“陛下,既然有马总管在,下一步棋我们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张焕意味深长地笑了。
。。。。。。。。。
在随后的两天里,西受降城内局势异常平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天清晨,一骑军使从城外飞驰而来,带来了回纥军已完全撤军的消息。
与此同时,马英俊的一纸密函也悄悄地送到朱希彩的手中,上面只有一句话,‘张焕率三千军已秘密抵达百里之外。’
朱希彩冷冷一笑,摊牌的日子终于来了,下一步,李系必然会找一个理由离开西受降城,以诱引自己出城追击,既然如此,自己又何不将计就计。
果然,午饭后没多久,皇上那边传来消息,由于回纥军已退,皇上决定移驾代郡,准备返京,西受降城一切军政事宜皆由安北大都护段秀实全权处置。
申时正,城头上旌旗招展、长号齐鸣,城门大开,一千羽林军侍卫护卫着李系的马车缓缓起拔,离开了西受降城,向代郡开去。
就在李系刚刚离开,朱希彩立刻秘密召集了几名心腹开会商讨对策,窗户被厚厚的帘幕遮盖,房间里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