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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主持完浙江乡试,回到朝中就转为詹事府右中允,正要平步青云之时,却被浙江乡试弊案牵连,一蹶不振,第二年就告病返乡了。
应该说浙江乡试弊案跟钱谦益一点关系都没有,是考生钱千秋与考场官员金保元、徐时敏勾结,将“一朝平步上青云”写在每段话的末尾作为暗号,想考上举人,平步青云。
但是,谁叫他是主考官呢,下面人犯事,他照样得受罚。
这钱谦益一被牵连,赵穆就跟着陷入尴尬的境地,更为尴尬的是,那两千多亩地的事情。
按理来说,一旦丢了朝中的官位,这相应的利益也就跟着丢了,因为没有权力做为支撑,想要通过兼并土地敛财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是,钱谦益确是个特例,因为他是东林党大佬,就算不在朝为官,也能通过关系维持自己的利益。
这两千多亩地也是他通过关系整出来的,他自然不想放手,于是便有了年前赵穆找张斌准备买地这回事。
不过,这一过完年,形势急转直下,阉党在党争中大占上风,东林党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另一个乡绅徐辉,借阉党之威硬插进来,想要抢夺这两千多亩地。
这个时候,赵穆怂了,他认为县令大人再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过气的东林党大佬得罪工部左侍郎徐大化斗,所以,过完年之后,他压根就没再找过张斌。
这天,他听说县令大人摔伤了,还很是犹豫了一阵。
在这种节骨眼上,要不要去看望呢?
不过,他最后还是带着礼物来到了县衙,不管怎么说,他以前和张斌的关系还算不错,而且,就算不买地,其他事情他也要求到这位县令大人,人家摔伤了都不来看一下,未免太失礼了。
可以说,来之前他压根就没想过买地的事情,他纯粹就是出于礼节才来探望的,但是,结果却大出他的意料。
他这刚一走进县令大人房中,县令大人便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激动的道:“赵员外,你可算是来了。”
赵穆简直目瞪口呆,县令大人这样子,根本就不像有病啊。
他忍不住问道:“县令大人,您这是?”
张斌摇头叹息道:“唉,这还不是被那个徐辉给逼的吗。”
这意思,县令大人这病竟然是装的,原因就是不想将地卖给徐辉!
他忍不住惊奇道:“县令大人,您不怕得罪徐大人吗?”
张斌装作义愤填膺道:“哼,阉党,蹦跶不了几年的,一个太监竟然敢自称九千岁,狂妄之极,不知所谓。”
的确,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太监像魏忠贤这么狂妄,竟然敢自称九千岁,简直就是脑子进水了。
赵穆恍然道:“是啊,这天下怕是容不下这么大个太监。”
张斌装出气愤难平得样子,继续道:“他们找死也就罢了,本官可不想陪他们一起死。”
原来是这样,县令大人是怕阉党垮台后被牵连,看样子这地是绝计不可能卖给徐辉了。
赵穆忍不住兴奋道:“县令大人的意思,这地还是卖给小人?”
张斌点了点头,叹息道:“唉,本官的确想将地卖给你,但是,阉党现在也不能得罪啊。”
赵穆瞬间又糊涂了,他忍不住问道:“那县令大人的意思是?”
张斌直接摊牌道:“你必须给徐辉找点罪名,让他变成有罪之身,这样本官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地卖给你了,一切办妥之后,本官再给他洗脱罪名,这样,不就不会得罪阉党了吗。”
赵穆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便陷入沉思。
县令大人的意思他明白,要给徐辉找个罪名,却又不能是个太严重的罪名,如果罪名太严重,县令大人就下不了台了。
这个貌似有点难,但他这秀才功名可不像徐辉那样是用钱买来的,而是实实在在考来的。
他这脑袋瓜子,也不是吃素的。
想了一会儿,他便双眼一亮,提醒道:“县令大人可知道,这徐辉是个色中饿鬼。”
张斌闻言,不由想起了徐辉那厮看小云的眼神,他不由怒道:“你意思这徐辉犯过jian淫之罪?”
这次他可不是装的,是真的怒了。
赵穆点头道:“是啊,他八个小妾,有五个是‘相亲’相来的。”
相亲?这古代也有相亲吗?
张斌连忙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这古代,还真有相亲。
虽说古代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说,但是,子女的心意也渐渐为人所看重,毕竟若子女若是不愿意,父母再愿意也是假的,就算硬撮合在一起,后面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所以,自唐宋开始,民间便慢慢有了相亲的习俗。
男女相亲,男方需要选择一个良辰吉日,带着酒礼来到女方家中,或在花园,或是碧波湖面小船之上,寻一个合适的地点,与女方见个面,说会儿话。
此时,若男方看上了女方,就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簪子插到女方的发髻之中。
反之,若看不上,就送给女方两匹绸缎,谓之“压惊”。
女子当然也可以拒绝,她们若愿意,就会对父母说,全凭父母做主。
反之,她们若不愿意的话,则就会对父母说,女儿还想在自己家中孝敬父母两年。
这徐辉相亲难道有什么猫腻,他不会直接上门抢人吧!
张斌忍不住问道:”难道他那五个小妾是抢来的?“
说到这里,赵穆脸上竟然也显出怒色,他愤愤的道:”他那比抢还过份,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不管同不同意,他都要娶,如果同意倒还罢了,如果不同意,他直接就在女方家中把人糟蹋了,将生米做成熟饭!“
卧槽,这还得了,张斌大怒道:“这个禽兽,你可找的到人证和物证?”
赵穆摇头道:“物证怕是很难找了,就算有人证,谁敢指证他啊!”
这不废话吗,张斌懊恼道:“那又怎么给他入罪呢?”
赵穆却是不慌不忙的道:“县令大人可知道平阳东南的凤山有位远近闻名的‘凤山小仙女’”
张斌很少出县城,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好奇的问道:“小仙女?真仙女还是假仙女?”
赵穆闻言,失笑道:“这小仙女只是形容此女子长的像仙女一样,她并不是什么真仙女,而是个采茶女。”
这采茶女张斌倒是知道,平阳多茶山,茶农家的女儿就叫采茶女。
他追问道:“你的意思,徐辉看上这凤山小仙女了?”
赵穆点了点头,叹息道:“唉,红颜祸水啊,听说那凤山小仙女已年至二八,长的倾国倾城,徐辉早就说了,过完年,他就会去相亲!”
这个畜生,简直无法无天了,张斌真恨不得现在就派人去把他抓起来。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没这么干,现在抓反而没证据,还不如等他去相亲的时候抓他个现行。
在明朝,*****可是重罪,就看官府较不较真而已。
如果较真,那直接就是死罪!
第一卷 第十一章 无法无天()
天启四年正月二十,甲子年,丙寅月,癸酉日,大吉,宜嫁娶、祈福、纳采、订盟。
这天一早,辰时,徐辉罕见的起了个早床,因为今天是黄道吉日,正是他定好去凤山相亲的日子。
凤山小仙女,远近闻名的小美人啊,今天就要成为他的第九房小妾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毕竟美女难求,像他去年和前年纳的第七房和第八房小妾姿色都一般,只是胜在年轻水灵而已。
这凤山小仙女可就不一样了,从去年开始,美名便已传遍十里八乡,是平阳乃至整个温州府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胚子,见过她的男人无不神魂颠倒!
这么一个美人对色中饿鬼徐辉来说,那吸引力简直足以致命。
所以,去年他就放话了,这凤山小仙女是我徐某人的,谁也不准打主意,过完年,我就去相亲!
他徐辉可是平阳数一数二的乡绅,在乡里,说出来的话简直比县令大人还有威慑力,还真没几个人敢不听他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主要还是因为乡绅的地位所致,所谓乡绅可不是简单的一个名词,也不单单是对民间有钱人的一种叫法。
乡绅是古代特有的一种阶层,主要由科举考中或未考中的读书人,退休或长期闲赋予在乡里养病的朝廷官员,乡里比较有影响的大地主和宗族元老等构成,可以说他们是近似于官而异于官,近似于民又在民之上的存在。
在古代,官府都只到县一级,所谓皇权不下县,县级以下的乡村治理靠的就是这些乡绅。
可以说,在民间乡绅就是首领,乡绅就是政令执行者,乡绅就是统治者!
明朝初期,太祖朱元璋曾试图通过推行里甲制度规范乡村权力结构,从而达到皇权下乡的目的,但这个制度有点过于理想化了,越到后面就越难维持。
到了明朝中后期,所谓里长甲首的地位都急剧下降,乡里真正能管事的还是乡绅。
至于里甲制度衰落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一个大县最少也有十来万人口,也就是上万户,光是里长就是上百,一百多个平级的基层干部,谁听谁的?
还有人口的增长,土地的兼并,人口的流动等等问题都从侧面印证,里甲制度实在是太过于理想化,更本就不适合用来管理古代的农村。
总之,一句话,徐辉这个平阳数一数二的乡绅,在平阳的乡里,那就是法,那就是天,也就是说,他在乡里可以无法无天!
他对凤山小仙女那叫一个垂涎啊,真恨不得马上就能将其搂入怀中,狠狠疼爱一番。
这天他简直猴急的不行了,早早就爬了起来不说,还亲自督促人准备彩礼,不到一刻钟时间,他便带着四个护院,一个亲信,骑着矮脚马出发了。
话说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乡绅为什么要骑匹矮脚马呢?
倒不是他买不起高头大马,主要是他那体型,上不去高头大马。
他具体有多少斤,真无法估算,因为这个时候也没有站在上面称的磅秤,把他像称猪一样挂杆秤上称他显然不会乐意,所以他的体重还没个准数,不过,就他这体型,两三百斤肯定是少不了的。
这么重一堆大肥肉,就算四五个人也休想把他架上高头大马,所以,他只能骑矮脚马了,甚至这马还得有人牵着,不然,被他这体重压得都有点走不动路!
而给他牵马的就是他的亲信赵二狗,这赵二狗也是平阳县的大名人,当然,他这个名并不是因为他有钱,也不是因为他有权,他出名是因为坏,出了名的坏。
这家伙平日里没事就在乡里转,哪家姑娘长大成人了,哪家姑娘要出嫁了,哪家姑娘长的漂亮啦,等等等等,他都知道。
他就是给徐辉搜寻美女,网罗小妾的狗腿子,徐辉的八房小妾都是他帮忙找的,相亲这恶心法子也是他想出来的,而且徐辉去相亲的时候基本都会带着他充当打手,以防反抗。
所以,在平阳,他简直是臭名远扬!
这一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发了,浑然不知有人正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呢。
跟在他们后面的正是平阳县的捕快赵兴,不过这会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