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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斌认真的看了看他的表情,见他不再是一副上刑场的样子,这才满意的点头道:“走,我送你去码头,我们边走边说。”
一路上,张斌交待了很多,王承恩不住的点头,表示记住了,时不时还会提出一两句疑问,直到来到码头上,张斌才拍着他的肩膀告别道:“承恩,去吧,好好去皇上面前表现一下,记住,说话的时候不要偏向任何一方,这样,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王承恩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随后便依依不舍的登上了停泊在码头上的一艘车轮舸,随着他挥手道别,十余艘车轮舸依次掉头,慢慢驶离码头,随后便飞速向北驶去。
这个时候的京城可谓风声鹤唳,唐世济和王应熊仗着有温体仁和阉党余孽的支持,挥舞着京察的屠刀,一顿乱砍,非阉党的官员被疯狂清洗,礼部尚书钱象坤被勒令告老还乡,齐党谢升接任,而后刑部尚书周士朴被污蔑贪腐,罢官削籍为民,齐党谢陛接任。
这谢升和谢陛都是山东德州人,都是万历朝的进士,而且,他们还是亲兄弟,两人以前倒是没多大劣迹,只是万历朝和天启朝,与东林党颇有些争斗,到崇祯朝他们反而小心谨慎起来,熬了六年,终于熬到昔日的阉党兄弟浙党崛起,他们同样是齐党元老,因此先后被温体仁提拔到了吏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的高位。
至此,六部尚书,除了吏部尚书毕自严,其余皆为浙党和齐党,六部已拿下五部,都察院也早已在掌控,温体仁终于联合齐党对内阁大学士展开了清洗,当然,内阁大学士都有一定的能量,不是他们想清洗就能清洗掉的,还需徐徐图之。
而正是这时候,王承恩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
因为他是被郑芝龙从海路“遣送”回来的,而且还是孤身一人,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连崇祯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这天下午,崇祯按惯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呢,曹化淳突然在外面轻声道:“皇上,承恩回来了。”
崇祯闻言,不由惊奇道:“什吗?”
他并不是没有听清曹化淳说的是什么,而是有点不敢相信,王承恩竟然回来了,怎么可能,他没有招王承恩回京啊!
曹化淳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再次禀报道:“皇上,是承恩回来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崇祯不由疾声道:“让他进来。”
很快,王承恩便猫着腰走进来,趴在地上惶恐道:“皇上,微臣死罪,请皇上责罚。”
什么死罪不死罪啊?
说实话,崇祯对王承恩还是很器重的,这几年,他在月港和珠海收商稅,至少给朝廷收上来一千余万两白银,而且从未有任何官员弹劾过他,这就说明他在那边仍然是老老实实,并没有做任何坏事。
这么一个忠厚老实,忠诚有能干的内臣,崇祯还真不忍心责罚,他不由挥手道:“好了,好了,先起来说话。”
王承恩磕头道了声多谢皇上,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不过,他那头却始终羞愧的低着。
崇祯不由好奇的问道:“承恩,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朕好像没召你回京吧?”
王承恩闻言,再次跪到地上惶恐道:“皇上,微臣死罪啊,微臣是被福建水师总兵郑芝龙派人一路押送回来的。”
“啊!”,崇祯闻言,不由吓了一跳,郑芝龙竟然把他派去福广收税的内臣给押送回来了,难道他又反了吗!
第七卷 第十五章 毕自严告状()
崇祯真被吓了一跳,王承恩竟然是被郑芝龙派人押送回来的,难道郑芝龙又反了吗?
这个郑芝龙可不是吃素的,原本就是东南海盗中最大的一股,后面更是跟随张斌剿灭了所有海盗,听说手下都膨胀到十余万人了,而且这家伙现在还是福建水师总兵官,手底下足有五六万水师将士,如果这样一个人反了,对大明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他不由失声道:“郑芝龙又反了吗?”
王承恩摇头道:“没有,他前几天突然带人把市舶司衙门给围了,然后就逼着微臣回来给皇上带话,微臣从市舶司衙门出来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整个月港一切正常,连码头都没封锁,那些商户还在做生意呢。”
崇祯闻言,嘘了口气,没有反就好,紧接着,他便好奇的问道:“带话?带什么话,还要这么兴师动众的,把你的市舶司衙门都给围了。”
王承恩跪在地上惶恐的道:“他让我转告皇上,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这样做的,前任总督张斌走了,没人给他发粮饷了,他去问现任总督张捷要粮饷,张捷不但不给他粮饷,还污蔑他想造反,他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先把月港和珠海占了,收商稅来抵充粮饷,不然,他手下那几万将士如果断了粮饷,后果不堪设想。”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崇祯这一下还真没听明白,他不由手抚额头,思索起来。
郑芝龙以前的粮饷都是张斌筹措的,这个他很清楚,因为张斌从来没问他要过粮饷,福建所有兵马的粮饷都是张斌自己筹措的。
张捷为什么不给郑芝龙发粮饷呢?还污蔑郑芝龙想造反!
还有,郑芝龙把把月港和珠海占了,收商稅来抵充粮饷,这都什么事啊?
想到这里,他突然大惊道:“你是说郑芝龙把月港和珠海占了,收商稅抵充粮饷!”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月港和珠海一年的税赋可有三四百万两,都顶半个大明的税赋收入了!
王承恩趴在地上惶恐道:“是啊,微臣无能,把月港和珠海给丢了,请皇上责罚。”
这什么话,你又不是将领,又不是总督巡抚,月港和珠海丢了关你什么事,崇祯虽然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并不是个白痴,这点他还是明白的,他不由挥手道:“好了,好了,朕知道,这个跟你没关系,你先起来说话,不要给朕添乱。”
王承恩连忙爬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崇祯皱眉想了想,又问道:“郑芝龙的意思,以后他就占着月港和珠海,收商稅抵充粮饷?”
王承恩摇头道:“他说他是被逼无奈,只要总督张捷给他发粮饷,他立马把月港和珠海还给朝廷。”
这都是什么事啊,朕的南库啊,那可是一年三四百万两的税赋啊!
崇祯只感觉头大如斗,他就没富余过,这里缺钱,那里缺钱,一文钱他都想掰开两半花就好,这一下少了三四百万两,可怎么得了啊!
这个张捷到底怎么回事,张斌能自己筹措粮饷养活那么多军队,张捷为什么就不能呢?
他可不管张捷才到福州不久,在他印象中张捷已经继任福广总督一个多月了,是该把福广的事情理顺了。
他不由微怒道:“张捷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王承恩小心的解释道:“回皇上,福州离月港足有上四五百里,微臣基本上没去过福州,也不知道张大人在干嘛,只是前段时间,他命人发来了一份告示。”
崇祯不由好奇的道:“噢,什么告示?”
这个王承恩自然有准备,他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份告示,恭敬的递给崇祯。
崇祯接过来,展开一看,原来是加征税赋的告示,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告示上加征的税赋前前后后加起来足有将近三成,这也太狠了吧!
大明的税赋是二十税一,福建一年税赋差不多是六七十万两,加到三成之后岂不是变成了三四百万两!
如果两京十三省都这么收,大明一年的税赋岂不是能达到五六千万两,那不什么都解决了!
还有,月港一年的税赋大概是一百多万两,将近两百万两,加到三成之后岂不变成了一千多万两,要这么收的话,朝廷都要富的流油了。
问题不能这么收啊,他就算再糊涂也知道,这么收老百姓就没活路了,会逼的人造反的!
这事情越来越诡异了,难道张斌以前也是这么收税的吗?
难怪温体仁说张斌强取豪夺,欺压百姓,搞得福广天怒人怨,民不聊生,这么收税的确会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他冷冷的问道:“张斌呢,他以前也这么收吗?”
王承恩摇头道:“以前张斌张大人当总督的时候微臣并没有收到过任何加征税赋的通告。”
这又是什么情况,崇祯不由追问道:“传闻张斌搞得福广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是真的吗?”
王承恩依旧摇头道:“其他地方微臣不清楚,微臣这几年就在月港和珠海两地打转,另外就是偶尔去过几趟离珠海不远的广州城,依微臣来看,至少这三个地方的老百姓还是很富足的。”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啊,崇祯不由怀疑道:“何以见得?”
王承恩想了想,随即解释道:“其他的微臣也不是很清楚,就说说穿的和吃的吧,这三地百姓穿的衣服都还算可以,跟京城老百姓并无二致,这就说明他们还是有钱做衣服穿的。这吃的就更不得了了,微臣在广州城的时候也去过一些酒楼和饭馆,几乎处处都是爆满,那边人还特别爱吃早点,而且早点特别丰富,好点的地方,一顿早点下来最少也要上百文,微臣也去吃过几次,每次都是挤着进去,挤着出来的,吃早点的老百姓真叫一个多啊!”
他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张斌真的把福广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那边的百姓岂不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还哪来的钱做衣服,又哪来的钱吃早点甚至逛酒楼!
崇祯越来越疑惑了,他继续追问道:“那张斌是怎么筹措军费的,你知道吗?”
王承恩点头道:“这个微臣还真略知一二,一开始张大人是以月港两万亩地的租赁权为诱饵,诱使,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地的富商捐助了两百万两粮饷。”
这个崇祯相当清楚,但后面这几年军费张斌是怎么搞到的,他却不是很清楚,他不由点了点头,认真的听起来。
王承恩继续道:“后面张大人经常运些货物拿到月港来让微臣找商户代为售卖,他说这些都是将从海盗和红毛番那里缴获的,金银珠宝什么的都上交给皇上了,这些货物运送起来太麻烦,他就留下来,让人代为售卖,以充当福广将士的粮饷。”
崇祯闻言,不由目瞪口呆,这个他也知道啊,因为张斌经常给他送金银珠宝过来,这几年都送了好几百万两了,这些金银珠宝大多都是从海盗和红毛番那里缴获的,原来,缴获的不但有金银珠宝还有货物。
不过,这货物能值几个钱,够几万大军的开销吗?
他再次怀疑道:“缴获的货物大约价值几何啊,能顶几万大军的开销?”
王承恩连连点头道:“回皇上,能。张大人每次都是拉过来好几大船货,那些什么普通的布匹白糖什么的倒还罢了,一船也就万余两的样子,要是茶叶、瓷器、绫罗绸缎等值钱的货物,那就不得了了,一船五万两甚至十万两都有可能!微臣还记得那次张大人收复东番,查抄了一处红毛番的库房,那货物多的,十余艘大福船,来回运了好几天呢。”
崇祯闻言,再次陷入沉思,他生性多疑的性格又体现出来,不过,这次,他怀疑的是温体仁!
崇祯终于开始怀疑温体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