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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阳呼出了胸中淤积的一口浊气：“很好，今天没有风。”
“他那个公子嘉！他是认真的！”韩国使者子华子首先坐不住了。
一旁的魏使白圭本对军事武器不感兴趣，此时也不免为这气氛所感染：“难道他又要创造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么？”
“若是真的如此，那以后的战场该是怎样一个腥风血雨的存在！”之前还为赵阳出头的樗里疾，此时不由自主地希望刚才赵阳所说只是在吹牛而已。
“寡人也想看看。”赵语不顾身体的疲乏，居然站了起来：“你此刻所谓的勇气！”
“谢主上！”赵阳躬身一拜。
演武场上，早有人重新布置好了箭靶。
“能中么？”重新落座的赵语似是在自言自语。
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鬼剑无弋，嫣然笑道：“看来，赵国又多了个了不得的人。”
“哦？”赵语微微侧目，这个一直隐居于邯郸的女剑师，曾几何时他也想过将之纳入后宫。
没等无弋说话，就听场下的获者大喝一声：“获！”登时四下掌声雷动！
“中了！”
“五百步！”
“我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弩太厉害了！”
“我也要练弩！”
“五百步！你能看的到靶心，你能握得稳弩吗？”
射出的力量越大，后座力就越大，而将弩箭上弦所费的力气必然也比寻常的弩箭要大！这些道理，只要稍微懂一些弓箭原理的人，都能明白。
“射的好！”就在众人交相谈论的时候，公子嘉一声大喝，反把满场的惊异之声给压了下去：“公子雍的运气真好！”
“碰巧的！”
“一定是凑巧了！”
公子嘉的门人在绿穗夫人的授意下顿时一起起哄。
鬼剑无弋灿然一笑：“只怕公子嘉一会的样子会更难堪呀。”
赵语身经百战，自然通晓弓弩的性能。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难以相信弩箭居然可以在五百步外射中目标，此刻他也不得不把眼前的事实归集于“碰巧”二字了。
肥义深知赵语所想，当即向无弋问道：“看来无弋先生对公子雍很有信心啊？”
无弋俏然答道：“我的剑从来不相信‘碰巧’。”
可能也只有她才能发现那柄铁弩在阳光下闪耀出的光芒的含义，这些年未曾在外走动，看来世间又出了不少能工巧匠啊！
“获！”获者再一次举起了旌旗，这一下全场静寂无声！
“获！”赵阳接着又是一箭，彻底把牢牢盘踞在众人心田里的“碰巧”二字击了个粉碎！
“公子英武！”这一回，是全场在为赵阳欢呼！
“射礼比试，公子雍！”赵豹虎吼一声：“胜！”
赵豹虽然心中不乐意，但是众目睽睽之下，确实是公子雍胜了，并不是公子嘉无能，而是赵阳做出了所有人都不敢去想的事。
五百步之外瞄准目标啊！我做不到！赵豹自己也已经认输了。
“寡人封公子雍为临漳君，食奉临漳、肥乡两邑！”赵语宣布了正式的封赐，却没有再给获胜的赵阳其它嘉奖。
在沸腾欢呼的人声之中，赵语起身离席。刚才那一箭，似乎射中了他的心事：“肥义，一会将嘉儿、雍儿召至寝宫来！”
“那廉月芳？”
“放了吧。”
“可是阳文君他？”
“让他在射礼之后一起来见我。”
“是！”肥义躬身而退，这一把弩，看来不得了了啊！
“迁乐，行射礼！”赵豹开始了大射礼余下的流程，登时号角起，钟磬齐鸣。
就见一队劲装女子，头戴稚鸡羽，背弓携箭，步入场中。一路之上，诸女身姿摇曳，脚踏禹步，动作整齐划一，忽而作张弓搭箭状，忽而翻腾作御敌之态。
一时间群女舞动，英姿勃勃。只不过有不少人已经没有心思再欣赏这难得的华丽乐舞了。
“你们俩过来。”赵语斜靠在病榻之上，看着眼前的赵嘉、赵阳：“廉月芳是鬼剑先生的得意高徒，她的本领、战功皆是有目共睹。”
“不过，你们想要得到她，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赵语指着阳文君赵豹道：“阳文君麾下的猛将也是为其所杀，你们要如何为她弥补？”
“孩儿愿倾尽所有，弥补许将军的家人。”公子嘉一脸诚恳之色，尽管廉月芳斩杀许霸乃是为了赵阳。
“敢问阳文君，许霸之猛。可抵得过一座城么？”赵阳回首向赵豹施礼问道。
赵豹冷哼一声：“足可抵三座城池！”以许霸之能也就是一个冲锋陷阵的莽夫罢了，他之所以这样说，一是为了抬杠，二来也是怕赵阳用他手中的那两座贫穷的封邑来抵过。
“孩儿愿为主上取齐国三座城池！”
“什么？那个东方霸主齐国吗？”肥义为之一怔，赵豹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原来赵阳是想带兵攻下他国的城池！可是为什么不是卫国这样的小国，而是强大的齐国！
“那真是太好了。”鬼剑无弋抚掌而笑：“若是能打到稷下学宫，把那剑圣老儿给逼出来，可就更好玩了。”
“若真能如此，赵豹无话可说。”齐魏联军让赵国吃尽了苦头，若是没有赵阳水攻计退联军，赵国要战死的又何止一个许霸呢？
“好！寡人知道你们的回答了。”赵语点点头：“你们全都退下，我要和雍儿单独谈谈。”
赵语显得有些疲惫，他这一句话让公子嘉心中大痛：“难道父亲他真的有意将储君之位传与公子雍？”
“孩儿领兵在外，还请主上立公子嘉为储君，以安群臣之心。”
走到门口的众人被赵阳这突如其来的请求给惊得再也迈不开步来了。
“唔”赵语沉寂了良久，抬手一挥，道：“寡人可以如你所愿。”
第51章 51、不争之争（第1更）（）
“你是赵阳吗？”
赵语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是。”赵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
“不！”赵语睁开了眼睛，一脸呵责道：“你是赵雍！”
赵阳有点不知所措，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还真是有点邪门。
“以前的赵阳，那不像是我赵语的儿子，而如今的赵雍，终于有些样子了！”
赵阳大概听明白了赵语的意思，慌乱的心神这才安定了些。看来这世上的父亲都会望子成龙，却不知公子阳曾经的那一份心，早就被疾病吞噬殆尽了。
或许那棵曾经好胜的萌芽被赵阳激活了那也说不定，赵阳加上公子阳，就是现在的公子雍了。
“战国乱世，我赵国传位之君稍有不肖即会为他人所乘，而你赵雍，刚刚离赵国储君之位最近的那一刻，却说出了最懦弱的话！”赵语说着一把拽过了赵阳：“告诉寡人，这是为什么？”
“因为公子嘉心中不服。”赵阳心中直冒冷汗，这个老爹真是个火爆脾气，若是说的不他对胃口，那肯定是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编的那些个故事又算怎么回事？”赵语冷冷地看着赵阳：“我赵氏先祖传世家训只有十二个字：节用听聪，敬贤勿慢，使能勿贱。”
“你臆造的先祖赵简子得预言之梦，后传位庶子，然后由赵襄子取代地相验证。如今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会一心一意辅佐你的兄长公子嘉，去拿下中山国吗！”说到最后赵语已经有些咆哮起来了。
“公子嘉自幼便是吃不得亏的人，若赵雍以庶子而占储君之位，日后赵国必生内斗，到时赵国国力受损，则必为他国所趁。”赵阳静静地说着，目光却与赵语争锋相对：“我可以凭借父亲的一句话而争得储君之位，但若是父亲不在了呢？”
“你！”赵语涨红了脸，刚要发作，又生生给咽了回去：“你这大逆不道的话，说的也有些道理，那你是想好了？”
赵语自己也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还能为赵国的未来安排多少事，又能安排到什么程度呢？靠谁？靠肥义？赵豹？还是赵成？
想到这里，赵语就是一阵咳嗽。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赵阳忙扶着赵语，拍着后背好让他舒坦些。渐渐的，赵语咳嗽的好了点，赵阳又为他加了些倚靠之物。
“道家的无为而治么？”赵语乖乖地靠在了垫背之上，赵阳说的话他都听在心里。
赵阳摇头解释道：“诸子百家，都有可取之处，不过单论治国，还是法家的那一套较为行之有效。”
“嗯，你总算没在气我了。”赵语又眯上了眼睛：“说说你的不争吧。”
“人们之所以去争，是因为他们看不见未来。”赵阳偷眼看了下赵语，接着说道：“如果是让我做秦国的储君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去争。”
“呵！”赵语只是哼了一声：“那你是看不上赵国这片土地了。”
“主上所言甚是！”
赵语直摆手：“乘我没发火，你快说！”
“赵国地广人稀，就算得了代国和中山国，也只能强于一时。到时要占领这些得来不易的国土，只会让本来就分散的赵国人更加分散，更指望不上这些游牧之地能供给足够的军粮物资。”赵阳面色有些凝重：“打一场胜仗容易，打一场持久的胜仗，对于赵国来说负担将会越来越重。”
可不是么！后世秦赵长平之战，若是赵国能耗得起，结果还会是那样么？
“而秦国则不同，他可以选择对付北方的义渠国，也可以向东往河西发展，而比赵国最为优势的地方就在于，他还可以南下夺取巴蜀之地，只要善加经营，那里便是秦国攻伐天下的粮仓。”
说到这里，赵阳做了总结：“所以我愿做秦国之君。”
“滚！”赵语抬手欲打。
“是！”赵语抬腿就走。
“回来！”赵语放下了手：“把你没说完的话说完！”
“知行合一，不争而争，是赵雍为赵国所设想的崛起之道。”
“赵国有不足的地方，也有优势的地方，代地骑兵在之前的作战中，优势尽显，一旦我们掌握了北方，那么就可以凭借游牧民族的优势组建我们强大的骑兵兵团，这是其它任何国家都难以模仿和匹敌的。”
“而在此之前，首先不与他国相争，不让他国与我相争，与公子嘉，孩儿更是不争。”
赵阳一口气说完了他的见解，赵语点头道：“你所谓的‘知’和‘不争’，我已经明白了，说说你的‘行’和‘争’吧。”
“所谓的行，于国，胡服骑射，贵贱从法；于民，休养生息，农商并举。必要时迁他国之民，分而同化之，临漳、肥乡就是这样的试验地。”
“如果这些都做到了，那便已经是争得了天下。”赵阳说完看了一眼赵语，一时间沉寂了良久。
“你说的很好。寡人能帮你做的看来也没多少了。”赵语心潮澎湃，忽然一阵剧咳。
赵阳忙帮他扶背轻拍，见仍是不止，当即拿起赵语的手掌，在食指和中指的指缝下找到了止咳点，当即连连按压：“父亲，以后咳的厉害了，就让侍从按压这里，便会缓解些。”
公子阳看过的典籍上的技能应当能起效吧？看着眼前这个即将离世的老人，赵阳有些莫名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