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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李贤那几个得叫叔祖的人物,这些无疑都只是小角色而已,因此他巧舌如簧应付裕如。而轮到虢王那几个叔祖的时候,他就换上了一张更亲切更周到的脸,嘘寒问暖关心备至,让那几个许久不曾体会到皇族温暖的老人们一个个老泪纵横。舒王甚至还拉着李贤的手,好不伤心地追溯起了昔日的高祖旧事,说得满屋子都是唏嘘声。
这些皇族宗室们既然来到洛阳,当然不会光棍得一个人来,每一个都是拖儿带女,甚至还带着姬妾无数。李贤命人带他们参观了一次东宫崇文馆,于是立刻激起了好些人的兴趣。当看到曹王明的两个儿子赫然端端正正地坐在里头,心动的人就更多了。
于是,某人昔日那句“我的儿子就交给你了”,一下子成了这些天最最风靡的词语。皇亲国戚们都在琢磨着,这要是自家的儿子跟对了将来的储君,岂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大大的好过?只有少数几个人对那些趋之若鹜的人嗤之以鼻,比如霍王李元轨。
“汉王元昌昔日还不是和承乾交好,结果非但没捞到好处,反而还因为承乾谋逆被处死。这国法原本就是一个人的法,别看李贤现在风光八面,他可毕竟是储君而不是皇帝。现在和他走得太近,说不定以后就和汉王一个下场。再说了,诸位难道以为他就对我们这些藩王安了好心?”
在私底下几个交情较好的宗室一起聚会时,霍王李元轨便说了这样一句话,结果被人奉为金科玉律。然而,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宗室们都不是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于是乎这话原封不动地抵达了李贤的耳中。他的忍耐功夫比武后逊色不少,当下就闷在书房里咒骂了好一会儿,等到翌日再次赐宴的时候,他却犹如没事人似的。
哪怕是在霍王李元轨面前敬酒,他也没有露出丝毫异色。
六月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间之一,白昼的暑气就是再健壮的成年人也吃不消,只有晚上还稍微凉快一点。由于这是李治的五十岁整寿,因此洛阳城内很早就发布了消息,从六月十四日开始解除宵禁三天,全城同乐。于是,把寿筵放在了晚上,把朝拜放在了大清早,这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否则若是再演出一场中暑事件,在中外使节面前无疑会丢足了面子。
身着衮冕的李治御明堂受皇帝和百官及使节朝贺,彼时那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声响彻了整个明堂,无疑让听者全都心怀震动。重温那种高踞九宸俯瞰天下的感觉,久已不问国事的李治只觉得心中壮阔万分,整个人何止平添三分精神?耐着性子等群臣贺完,一拨拨地接见外藩使臣及其贡品和礼物,他的面上自然而然荡漾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至于人家送的是什么……这个时候,哪怕是农妇送鸡鸭也是欢喜的,他还管这些!而由于这些年李治武后夫妇皆为一体,因此同样御明堂受贺的武后亦是心中自得,但比起志得意满的丈夫来,她好歹矜持一些,时不时和下头的李贤交换眼色。
这个小动作看到的人并不多,但就因为看到的人不多,所以寥寥几个注意到的人免不了心生警觉。于是,到这一番拜舞朝贺结束的时候,看到礼仪官拿出了一个长长的卷轴,照例准备颁布这一年的诸多封赏的时候,心惊肉跳的人绝对不止一个。
“进韩王李元嘉为太尉,进霍王李元轨为司徒,进虢王开府仪同三司……”
一连串的三公封赏就这么流出去了,无数人瞠目结舌。虽说皇族兼任三公仅仅是一个形式,但这形式有总归比没有的好。然而,李元嘉欣喜的同时,李元轨这心里就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他这些年在襄州虽然薄有政绩,但似乎还不至于受这司徒之职吧?
毕竟,比起儿子兄弟,太上皇的叔父这一层已经算是很远的关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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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8章 第二招是母子唱大戏()
国宴之后便是家宴。比起先前那样群臣拜舞的场面来说,只有宗室皇族参加的家宴便多了几分温馨的气息,即使那温馨的气息有种种不明成分。
作为今天的寿星翁,李治收到了来自几位比自己还小的叔父的“真诚”祝福,自然是极其高兴,少不得说了些大家都长命百岁,等到他日他六十岁的时候再聚一聚的话。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辈分位于如今的第一序列,年纪却比李治还小六岁的滕王李元婴便忍不住了。而看到此人,李贤冷不丁想起了没了王勃作序的滕王阁,于是借着筷子落到地上躲下去笑了一阵,继而方才一本正经地坐着笔直。虽然有滕王阁这一名传千古的建筑,但李元婴的名声实在是不咋的。而这一回他会说的话……实在是用脚趾头猜也知道。
“太上皇约我等六十岁大寿再聚,只可惜臣到时候是否有骨殖在世还不知道。”他也不顾这大喜之日说这种话会带来怎样恶劣的影响,只顾着自己出气,“隆州之地不但民众悍勇不敬上,就是官员亦是不敬臣这个亲王。若是在外当这种受气官,臣还不如在洛阳当一个寓公来得自在!”
一番话说得人人色变,今日的寿星翁李治更是满脸不自在。滕王李元婴在如今的皇族宗室中,可以算得上一个极品。昔日太宗皇帝驾崩的时候,天下无不举哀,唯有他照样和姬妾寻欢作乐,呼朋唤友出城打猎,半点举哀的气氛都没有。
这还不算,这位王爷看上了一个属官的妻子,借着自己王妃的由头把人召进来意图不轨,谁知道那妇人是个烈性的,大骂不止不算,还死命地用脚往李元婴脸上踹。那鞋子大约比较结实,竟是在某人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让李元婴足足养了三个月。如是种种数之不尽的劣迹,乃至于某次李治赐彩五百段给诸王的时候,愣是额外加了一句不给滕王和蒋王,而是给他们送去了两车麻,说是给两人串铜钱用。
所以,从本心来说,李治对于自己这个小叔叔是要多厌憎有多厌憎,要多腻味有多腻味,此时见他在自己好好的寿宴上发难,更是恨不得将这个煞风景的家伙直接赶出去。看到这一幕,李贤这个做儿子的不得不轻轻咳嗽了一声。
“父皇,滕王的话虽说激烈了些,不过大约是酒醉激愤所至,应该没有其他的意思。”尽管对这位极品叔祖谈不上什么好感恶感,但人家既然率先出来做了出头鸟,李贤怎么也得稍微转圜两句,“不过,滕王如今尚在盛年,某些不吉利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然而,有的人天生就是喜欢对着干,明明有了台阶,滕王李元婴却愣是不肯下,反而蹭地站了起来:“臣和太宗皇帝一样,都是高祖之子,不愿在外再受颠沛之苦。太上皇昔日曾经责臣荒疏淫乱,这些臣都认了。总之,臣也不要先前什么开府仪同三司的封赏,也不想再当什么隆州刺史,只求免官安居洛阳,余心足矣!”
有了一个慷慨激昂打头阵的,诸王中间顿时一片哗然,紧跟着便三三两两有人站了起来,不是抱怨外任掣肘重重,就是借口身体不好,这林林总总算下来竟占了三分之一。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场面,李治先是愕然,旋即脸色铁青,到最后满脸怒色几乎无法自抑。
这是什么意思,他这个昔日皇帝,如今的太上皇难道还做得不到位?这些皇族宗室中有几个真正的人才?全都是酒囊饭袋的人物,居然还嫌弃下头官员不够恭敬,居然还嫌弃那些任地太偏远?放屁,要是真的给这些人大地方,有几个人能治理好!
哪怕是别人口中的贤王,还不是出过越王李元贞这样大逆不道的人物!
眼看丈夫火气越来越大,就要憋不住的当口,武后忽然重重地把杯盏往桌子上一放,面上怒色尽显:“诸位都是宗室皇族,怎得全都没有了上下之礼?今日乃是陛下五十寿辰的大好日子,在此时相逼,不嫌太过分了么?”
她执掌朝政多年,本身就具备不怒自威的架势,如今这一发怒,几个胆小的顿时便有些踌躇了,渐渐地坐下来了一批人。至于李元婴等几个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虽说低下了头,却半点没有收回前言的表示。自然,这种态度看在李治眼中要多可恨有多可恨,亏得李弘上前低语了几句,递上了一杯冰镇葡萄酒,他这才稍稍消解了一点怒气。
武后瞅了李贤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嗔怒,继而便露出了些许笑容:“诸王在外多年,自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常年累月在外头也不是办法。既然滕叔想要晚年休息休息,其他各位也有身体不好的,何妨就在洛州雍州之内找一处好地方颐养天年?太上皇和皇帝都以孝治天下,又怎会不体恤各位辛劳?”
对于妻子忽然说这些,李治并没有心理准备,当下不由大讶,但细细一想,他觉得如今自己既然已经完全当了撒手掌柜,便把头转向了旁边的李弘征求意见。后者早就得到过李贤的知会,此时既然有武后打头,自没有反对的道理,遂轻轻点了点头。
李治仍然不太放心,又去看了看自己的另一个儿子,结果发现李贤的表情悠闲自在,甚至还朝他眨了眨眼睛。这时候,他纵使是笨蛋也知道这样的情形对自己有利无害,遂干脆摆出一副任事不管的太上皇架势,由得武后去自由发挥。
气势汹汹的发难竟然照单全收地被人家答应了,无论是滕王李元婴还是其他一些宗室皇族都很意外。为了保持中枢的安定,防止从京城开始发生骚乱,大唐的皇族在成年甚至还不到成年就会被分派官职到各地任官。有的每年能够回来一次,但要是不招人待见或是声名狼藉的,只怕还会得到勒令不奉诏不得回京这样不近人情的命令。
就拿今天在座的诸王宗室来说,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多年不曾踏入长安洛阳了。
于是,当武后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之后,一个接一个地王爷们扑通扑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那劲头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欢喜得有些疯了。能够留在雍州和洛州,也就是长安洛阳这样的大好地方,不必在外头受那风吹雨打,这难道是在做梦么?
而那些刚刚没有站起来附和滕王李元婴的则悔得肠子也青了。早知如此,他们刚刚就应该豁出去也站出来的,现在人家可以在长安洛阳享福,他们却仍得凄凄惨惨戚戚地去当什么劳什子的刺史别驾,凭什么他们这么倒霉?
不等他们站起来抒发心中的郁闷,李贤便紧跟着武后,笑眯眯地站起身捧起了酒盏:“诸位为了大唐辛劳了一辈子,若是有想长留长安洛阳的,只需提出来,贤必定尽力为诸位安排。我大唐以孝悌治天下,无论父皇还是五哥,都绝不会自己居于深宫,而放任诸位在外受苦!”
这番话无疑打消了无数人最后一丁点犹豫,一下子,刚刚还僵硬得有些可怕的气氛猛地活络了起来,全场再次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颂圣声。和最开始的什么万岁万万岁相比,这一次的声音无疑带着更大的真诚更大的善意更大的喜悦。至于淹没在这声音中的几张若有所思的脸,则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再有名的贤王,难道能在这个时候对抗大众主流思想?
一波三折的家宴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