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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也就只是说说而已,没看人家李卫公那么大功劳,到头来还是忧馋畏讥郁郁而终。自古以来,在外打仗的将领,从来都是朝廷提防的重点。
而府兵制纵有千般不好,却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战时打仗战后卸甲归田,怎么也不可能让将帅能够随时指挥大军。
正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尽管府兵制已经濒临崩溃,但朝中耿着脖子不肯变的还是大有人在。虽然李治和武后这对夫妇闲来无事把朝中上下的官职名称改了无数遍,但究竟没怎么触动这些根本,因此,当李贤授意裴炎提出来的时候,朝野一片哗然,那种闹哄哄的场面几乎就和菜市场似的。
第一天的结果,赞成一半,反对一半。赞成的大多数是年轻气盛的壮年官员,反对的是老成持重的高官。总而言之是唇枪舌剑,那引经据典的架势让他为之惊叹,好好学习了一把语言的艺术。比他这个储君还会装聋作哑的则是皇帝李弘,整个朝会期间基本上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尽在那里和稀泥了。
而至高无上的太上皇后陛下,现如今还在休养当中。顺便提一句,武后往日用来对付李上皇的法子,现如今被以己之道还施彼身。李治口口声声地说身体最重要,其他的暂且往后搁,恨不得把武后再拉去九成宫度一次蜜月。虽然最终计谋没有得逞,但武后不得不答应再休养几天,恋恋不舍地暂时把大权全部下放给了两个儿子。
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好局面,所以若不能趁着这机会把准则定下来,那以后就甭想那么轻易了。所以,这天下朝之后李贤就找来薛仁贵碰了个头,让他第二天的时候慷慨激昂一点。
然而,等次日薛仁贵上朝说话之后,他不禁有些后悔昨天的提醒——薛仁贵张嘴分析完西域局势之后,那张嘴便开始危言耸听——至少在别人听起来是危言耸听。摆事实讲道理道兴衰,也不知道不喜读书的薛仁贵怎么做的功课,总而言之,他生动详细地描绘了一张西域的图卷,一张不那么美妙的图卷。
最后,老薛慷慨激昂地说,倘若西域还是维持昔日的策略,那么结果就不止是安西四镇岌岌可危,就连河西那几个城池也会遭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一番话顿时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反响,讥讽的人说薛仁贵是老迈昏庸,愤怒的人说薛仁贵是危言耸听,更有善于计算的则说大唐在西域经营多年,根底牢不可破如是云云。吵到最后,李贤听得直打瞌睡,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这才没好气地敲了敲笏板。
他扫视了一眼安静下来的官员们,慢悠悠地说:“各位举出西域各场实战的战例,说明大家都很关心大局,这当然是好的。但各位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以少胜多固然是好的,但每一场战事都以少胜多,这又意味着什么?我虽然不是什么功勋彪炳的将军,但我还知道一点,奇兵虽可收一时之效,但一旦被人掌握了七寸,在战略上就完全输了!”
“不说别的,单单就说在吐蕃偷袭吐谷浑之前,苏大将军曾经在凉州来过多少次以少胜多?最后怎么样,还不是来了一场大仗!别说什么那场大仗大唐在兵力上照旧少于吐蕃,这不是不想增兵,而是迫于辽东战局没法增兵!奇兵突进永远只是兵家小道,在西域那种地方,我大唐的兵力形不成一定的威慑力量,那么就永远不能奢望一个安定的后院。”
李贤少有在这种事情上长篇大论,因此底下众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而李弘亦没有想到自个的懒惰弟弟会在这种时候忽然发难,细细一想便领悟了其中道理。大唐如今的名将还是不少的,打仗的时候要考虑的反而是缺兵的问题,想当初他自己还上书赦免过逃兵,足可见此事的影响。
按照大唐律例,若有逃兵,一家连坐,若是严格追究起来,大唐屡次征东后戍边,逃兵连带家属至少要入罪数千人乃至数万人。
难道真的非改不可?
这一天的朝会在李贤的暴起发难下,暂时不了了之,而会后想滑脚开溜的李贤,却遭到了四个内侍的严密包夹——不消说,李弘领教多了他的脾气,生怕逮不着人反而让人给溜了。等李贤一到徽猷殿,李弘便劈头盖脸地丢出了一堆问题,差点让他手忙脚乱。
好容易安抚下焦躁的兄长,李贤这才说:“五哥,府兵制在战时自然是好的,因大唐重军功,这有了军功便可赏爵进勋,而且几乎都是胜仗,所以自然人人争勇。但自从东征高句丽之后,这打仗几乎就没有了,零星的小仗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上阵,更多的便是戍边。府兵多是农夫,让那些留恋家园田地的人在边疆三年五载不能归,试问怎么可能没有逃兵?”
李弘自个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上书为逃兵减罪,此时再听这么一说,免不了更觉得发愁。再想想如今抽调上番拱卫大内的禁军,也往往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疏漏,他更是皱起了眉头。可朝堂上有人提出的募兵制,会不会让将帅权力坐大?
“当然会。”李贤耸了耸肩,心里头想到这些年地方上的府兵甚至有沦为豪强家奴的,均田制也是名存实亡,不禁感到某种头痛,同时也庆幸自己不是皇帝,偶尔还可以撂挑子,“所以才要在朝堂上讨论,就算各有私心,勉强也能把各方面考虑周全了。趁着正好没有大战事,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周全了,至少能定出一个一段时间适用的准则。”
这种引起讨论便撒手不管的态度让李弘为之气结,情知李贤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只得恶狠狠地瞪了这家伙一眼,随即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西域应该增兵,究竟需要多少人?”
“兵力无需太多,有两三万就足够了,多了亦是负担。只不过,一味羁縻不行,最好在几个重要的地方设州县,派几个能干的边官前去管理,就像当初太宗皇帝打下高昌之后的做法一样。不过,边将易得边官难求,这一点就要靠五哥明察秋毫了。”
听了这种典型的我说话你办事腔调,李弘顿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官吏若是没有经过实任,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而在此地官声卓著的官员,到了异地是否仍能发挥实效,谁也说不准。若是碰到好大喜功的人,则更有可能激起民变。
兄弟俩你眼看我眼,到最后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叹了一口气。尤其是从小就受到太子教育,如今皇帝也当了好些年的李弘。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无为而治,这么大的疆土要是都无为而治,指不定大唐什么时候烽烟四起他都不知道。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高祖太宗时用的好好的制度,现在为什么就不行了?
而李贤虽说有不少现代知识撑腰,又好歹是李绩的弟子,卫公兵法的不记名传人,但在大多数时候也不过就是纸上谈兵的主,怎么也不可能是万能百科全书。知道归知道,明白归明白,但执行上的问题,他实在是睁眼瞎一个。
穿越者不是万能的,这句话绝对是真理。这要不是看着西域那边危机四伏,看着老薛要去上任,他才不会那么未雨绸缪去管那种事。当下他便再次很不负责任地提出,仿照之前的纳言令,向天下官员求言。
当然,那些不务实事说什么要亲贤臣远小人的东西,休想他会瞅上一眼。
于是,在兄弟俩的两个时辰会谈之后,李贤回去之后就找来政事堂的宰相们把任务分派了下去。得知又要发纳言令,四个或年轻或老迈的宰相不禁面面相觑——似乎,之前的求猛士诏,也就是李贤折腾出来的。如今猛士有了,该纳言了?
“别用那种眼光看我!”面对裴炎那种大有深意的目光,李贤轻轻咳嗽了一声,“群策群力嘛,也好让吐蕃知道我们大唐正在提防他们,如此也好让他们少些小动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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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永不言老的武后()
大唐当然是君主集权制的国家,但并不意味着,这个朝堂便是皇帝一个人的一言堂,尤其是当如今的顶顶上头的三位基本上是一个铁三角的情况下。而除了那三位之外,政事堂的宰相们拥有极高的权力,他们掌握了出旨、封驳和执行的大权,直接面对其下无数各司其职的官员。
虽然长孙无忌的死、李义府的流放曾经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宰相的话语权,但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宰相在面圣的时候可以安然入坐,而不用费力地站着;群臣在朝会的时候可以耿着脖子各抒己见,而不用诚惶诚恐跪在地上;只要你识字的话,下至庶民皆可上书言事。
这是一个繁荣的年代,只不过繁荣背后总有佝偻的身影,总有挥之不去的危机,这是每一个繁荣的时代决不会缺少的弊病。
府兵制的败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从上至下的上书言事中,提出这一点的不在少数,这其中就有老事重提的刘仁轨。他人不在洛阳心却在洛阳,一份长篇大论的奏疏直接飞入了东宫李贤的案头。李贤虽然对老刘头的执拗始终有些发怵,但人家的建言是另外一回事。
早在昔日还在百济的时候,刘仁轨就曾经提出过府兵制和临时募兵制的弊病。正所谓贞观永徽年间,这但凡战死者,都有敕使吊祭,追赠官职,将亡者官爵再荫及其子弟,而自显庆五年之后,征役身死,官府再不过问。不但如此,外出打仗的府兵就连衣物都不齐备,功勋更是几乎从来落不着。
就拿上次最后一次东征高句丽来说,要不是李贤突发奇想跑过去溜达了一圈,只怕更有无数军士的功劳就被硬生生昧下了。
老刘头的意思非常明确——募兵,再不募兵,大唐以后便无兵可用。打仗就得用职业化部队,这样才不至于让农田缺耕,百姓流离。而且若是训练得好,一支二十岁的职业化部队少说可以用二十年,而且可以免去征发之苦,这一路上更不会对州县造成麻烦。
“知我者,老刘头也!”
李贤万分感慨地弹了弹那信笺,心中颇有感触。这老刘头人老心不老,正可谓老而弥坚,在这种问题上可谓一针见血。一句大唐无兵可用,这换成别人谁敢这么说,不怕掉脑袋么?一个国家没有精兵强将确实不行,想想大隋昔日两次东征失败,丢掉精壮府兵无数,于是乎内忧外患中风雨飘摇,最终竟这么硬生生覆灭了。
随手把老刘头的大好文章递给旁边的李敬业,然后笑嘻嘻地揪了揪自己的胡子——这个上官仪的招牌动作,如今已经被他学过来了。
“敬业,把老刘头的这个明发下去大家传阅。嘿嘿,他这尊大神往下头一压,大家都得好好掂量一下,省得浪费我的唾沫星子。对了,别忘了给五哥送过去一份。想当初我压着硬是不让他退休,看来还真是正确的选择。”
面对得意洋洋的李贤,李敬业简直是无语,出了东宫正好遇到联袂前来的上官仪和郝处俊,他顺便就把这件事提了提。结果那两位齐齐露出了郑重其事的表情,彼此交头接耳了一阵,竟是二话没说就原路返回,让他怎么都摸不着头脑。
面对求言令这个既成事实,武后很有些恼火,只不过看看人家都是慷慨激昂地讨论大事,似乎没什么人再揪着太上皇后就应该退居深宫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