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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下来,章楶又试着做出最后努力:“这消息确实么?怎么邸报上没有说?若消息确实,老夫便联合陕西诸路,上表表奏离人的功劳,请朝廷许可离人留任一年。”
赵兴知道这份希望很渺茫,现如今新党正在攻击苏轼结党,整个蜀党人员几乎都被贬黜去,唯有吕陶与赵兴幸免,吕陶是因为他对小皇帝一向尊重,别的官员上朝后,等高太后做出指示,他们转身就走,唯独吕陶每次都要征询小皇帝的意见,小皇帝觉得自己得到尊重,所以没有动吕陶。
赵兴是因为小皇帝对他印象不错,加上因为赵琴儿的关系,赵兴不断往宫中送礼物,每次都有小皇帝的一份,让他感觉到这个大个子对自己的尊重。所以小皇帝现在也不愿触动赵兴。
然而吕陶终究是要走的,因为朝廷中官位就那么多,新党上台后有一大群人等着提拔,而吕陶又不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小皇帝形同木偶的时候还要次次请示。而吕陶留在朝中,既占着位子,还要次次顶撞新党,所以这位蜀党在朝的最后堡垒也必须根除……
除此之外,赵兴也必须走,因为吕惠卿是新党大佬,王安石的学生。新党想推举吕惠卿上位,赵兴就必须腾开位置。所以,无论前线战事多么需要赵兴,无论章楶等地方官员怎么挽留,赵兴也必须罢官——哪怕国家因此灭亡,新党官员也在所不惜。
“没用的,国家利益在党派利益面前没有说话的权力”,赵兴漠然地回答:“一切努力,终归虚妄。”
章楶还想继续努力,他吼道:“拿笔来,老夫给范纯粹写信,给泾源路谢麟写信,给鄜延路范育写信,让他们发动属下官员联名上奏……”
赵兴轻轻的说:“章老大人,如今所做的一切终归是虚妄。朝廷大臣们攻击我们结党,你这一联合陕西官员联名上奏,不是把‘结党’的证据送给朝廷么,此信一去,我不但要被贬官,而且定然没好日子过。”
章楶叹了口气,无奈的问:“难道我们就如此坐等厄运?”
顿了顿,章楶又补充说:“或许,吕惠卿这次没有过去那么过分;或许,经过前段时代的贬居,他已经改好了,也未必。”
赵兴偷偷笑了。
生活就是如此现实,知道事情无可挽回后,章楶已经开始考虑怎么跟吕惠卿相处了。
章楶这话引起廖小小的共鸣,她插嘴说:“章相公、吕相公昔日落魄的时候,官人也常伸出援手,或许这两个人还能念着一份昔日情意……”
章楶精神一振,赶紧问:“原来离人跟他们还有这份渊源,不如趁现在诏命还没有下来,赶紧活动一下……”
赵兴斜了章楶一眼,发觉万俟咏、帅范脸上也露出渴望的神情,他慢悠悠的说:“我曾经听过这样一段传闻,说是:曾经推荐王荆公的老宰相富弼被贬为博州太守,但王荆公意犹未足,对神宗陛下说富弼阻挠新法,情如尧舜时之‘四凶’,倘若只将他的宰相官爵被除而已,何以遏阻其他奸邪之辈?
幸而官家对王安石所奏,置之不理,任由富弼去担任那一卑小的职位。富弼在往就新职途中,路过南都,访问老友张方平。当时富弼老相国感慨系之,他向张方平说:‘知人甚难。’
张方平说:‘你说的是王安石吗?我认为了解他并不难。当年我有一次和他共办乡试,他就把一切老规矩都弄得乱七八糟,我就把他调离我的部下,再不理他。’老宰相自觉难堪,又启程赶路。在老年,他常常仰望屋顶,默然叹息。”
张方平的意思是:王安石是个‘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极端自我者,他认为所有的规则都应该为他服务,否则的话他就修改规则、创造规则。这样的人心头没有任何约束,所以做起事来无所顾忌,为捕捉一只老鼠,哪怕把满屋子的玉器全部打碎他也在所不惜,只要那些玉器不是他的就成。
赵兴引述这段逸闻的意思是:王安石就是一个极端自我的人,近墨者黑,他亲近的人都是一个极端自我,随时出卖自己恩人的人。王安石得势后狠狠折磨自己的恩人富弼,他的学生吕惠卿把王安石的本事学了十足,得势后狠狠折磨恩师王安石,而章惇也是个这样的人。
论关系,苏轼跟章惇不亲密吗?苏轼是章惇青年时候的朋友,还是他儿子章援的座师,但章惇折磨起苏轼来何曾有半分恻隐。赵兴对章惇那点小恩惠算得了什么,也许在章惇眼里,天下人就该围着他转,赵兴的讨好是应该的,若当初不围着他转就是大罪,要狠狠收拾。
赵兴一通分析过后,章楶有所顾忌,不敢开口评论,万俟咏把脸转向别处,假作什么都没听到,帅范捏起拳头,说:“农夫跟蛇——农夫不该怜悯蛇,那是自作自受。对这样极端自我的人,给他恩惠就是得罪一条毒蛇。赵兄怎么也做这种蠢事。”
廖小小汗如雨下,连忙躬身伏地请罪:“官人,妾身知道错了,请官人重重责罚。”
章楶考虑半天,长叹一声:“罢了……离人还有什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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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优雅的贪官生涯 我不跟你们玩了!()
第2200章我不跟你们玩了!
赵兴从地上站起来,掰着指头说:“第一要修路,道路是国家锁链,道路修在哪,哪片地方就会融入这个国家,永远不会离心。这两年我们被西夏人逼得喘不过气来,如今能够抽出手来,第一要务是修路。将通往最前沿的堡垒全部修上宽敞的石板大道,这样,我们的步兵、我们的补给可以随时增援上去。西夏人再想攻打也就难了。
第二要种树,这场战争拼到最后拼的就是苹果树的数量。养活一个人需要二十年,训练一个士兵至少需要三年,制作三百支箭,一个小作坊、一台车床只需要一天,只要我们广栽苹果树,哪怕我们用六百支箭射四一个西夏人,也是用两天时间换他二十年的成长期,这买卖太值了。
第三:悬赏不能停、宗族扩张不能停。我们的优势在于我们的经济、在于我们的文化,这场战争最终要取决于我们的文化与经济,要让我们的长项加入战争,要从心理上压倒西夏人,让他屈服于我们的文明,所以,凡是张扬我们的文化的事情,一定要大张旗鼓,要有官府大力支持——要一手拿刀,一手拿书本……”
赵兴说到一半又突然摇摇头,嘎然而止,因为他说的都属于安抚使的职权,章楶这个经略使插不上手。
停顿了一下,赵兴突然想开了,他一摆手:“蔡元长离开扬州的时候,说是一个钱也不留给后人,我笑他待人太狠,如今我也学学他,而且要比他更狠。万俟兄,我们把该布置下去的统统布置下去,该花的钱提前发给百姓,最好把明年的活全安排了,让吕惠卿贪无可贪。”
万俟咏只犹豫了片刻,马上爽快的答应:“下官这就去安排!”
按规矩,赵兴这位主官去任后,万俟咏可以选择留下来继续辅佐新官,因为他现在已是朝廷任命的正式官员,然而他这一答应,意味着此后他铁心打算与赵兴福祸与共。
万俟咏还犹豫了一会儿,帅范压根不用思索,他马上表态:“要说发府库的钱,最大的开销还是购置青唐甲。几次大战已经证实了,锁子甲能够防御切割伤,但对重击与剑刺却效果不好。如今各处冲压机坊已经建好了,一处小作坊一日可以生产三十副青唐甲。这铠甲外售已经跌到了一百贯,不如我们免了各作坊的债务,用这些债务抵偿,以半价购买足数的青唐甲装备各军。”
赵兴一击掌:“对,我不能让环庆路百姓留下一屁股债务迎接新官,这主意好,要用各种理由免去各作坊的债务——我们可以在农具作坊订购马拉犁、马拉农具,如此一来,战马的价格还能居高不下,至于兵器军械作坊……立即召集各县以及环庆二十八寨。”
章楶稍稍犹豫了一下,马上决定加入赵兴的同盟战线,他插嘴说:“定边军编制七千人,我打算开春把它补齐,现在缺四千副甲,离人算上我一份。”
赵兴慷慨,花的又不是他的钱,他眼睛也不眨的回答:“都算上,只要提出申请都算上。花的又不是我的钱,谁要给谁!”
赵兴所发明的“青唐甲”其实就是后来的西班牙步兵胸甲,因为实践证明了,步兵甲正面受到打击的概率超过百分之七十,侧面的防护是不值得提倡的,因为那种防护大多数是在逃跑中才需要的。而步兵甲的两臂最好不需要甲片,因为那会影响士兵挥胳膊战斗。与此同时,步兵甲的裙摆也尽量要短小,因为那会妨碍步兵的机动能力。
《武经总要》记载的宋人步人甲总重量三十九公斤,光两臂就有八公斤,还有一个硕大的裙摆。而西夏人利用缴获的步人甲,砍去长大的裙摆组建铁鹞子,无意中倒让步人甲减少一个弊端,发挥了了它的强大保护力,还增加了机动性……
以上这些关于步兵甲的争论赵兴不清楚,但他认为能够千古流传保存到现代的东西,一定经过千锤百炼,且被证明是符合科学的。所以,本着节约成本的原则,他采用了最节省设计,制作了一个他曾见过的简易板式胸甲模型,让冲压机一次冲压成形,没想到这种板甲经过实战检验,效果最好。
板甲的兴起迅速淘汰了链子甲,如今这种又昂贵又沉重的链子甲大多数供应附近州县,环庆百姓制作这种甲的时候揉进了宋人那种唯美风格,许多金丝甲镶嵌有各种图案,仿佛编织“云锦”一样发展出各种流派,而简单粗陋的板甲却是士兵的最爱。
赵兴这一慷慨,章楶连忙笑着告辞,他要赶紧回去统计铠甲数目,以便掏空赵兴的储存,一边走他一边念叨:“环庆士兵有福了,新式青唐甲,要威风有威风,要防护有防护……”
曲终人散,赵兴独自在花园踱着步,神情悲哀地嘟囔:“这如花美景,这繁盛人间,这辉煌大宋,他们怎么忍心……”
没有人听到赵兴的哀叹,花园里空旷无人。
数日后,他们的都头、提辖兴高采烈的凭着州府的条子从附近作坊领取了足够的板甲,到了年底,大街上板甲与锁子甲成为一种流行服装,每个人都穿上各种各样的盔甲满大街炫耀,搞的人以为整个环庆成了一座军事要塞。
环庆百姓也有福了,赵兴的大肆采购让他们债务全消,有的人甚至成了官府的债主,手里拿着一大把由赵兴与章楶联合签署的欠条,就等着政府兑现。这一年朝廷发下来的财政补贴与封桩钱,还是枢密院、户部的纸上数目时,这笔钱已经让赵兴花的干净。
除了大批量购置军械外,赵兴还购置了大量新式农具免费发放给环庆百姓。就连作为奢侈品的玻璃坊也在这场年终盛宴中没有孤独向隅,赵兴拨下一笔款项给各县各州,容许他们采购玻璃重新装修县衙,许多县衙拆掉了厚重的大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