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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种师道有抗令之意,童贯所派之亲卫只得凑近前来,悄声解释。只言如今雄州城中蔡攸说了算,这些主意也全是蔡攸所出。倘若大军不肯奉行,则蔡攸必不肯下令大军出征,如此一再拖下去,于西军有害无益。又言倘若大军奉行,一旦诸事准备妥当,蔡相公自同宣帅前来主持誓师。待到朝廷谕令一到,即日出征。
前次王叶传言夏国入侵永兴军路,种师道为了军心不乱,不得不使出一招饮鸩止渴之计。亲卫前去查探详情,来回也不过十来日。如今五日已过,没几天好拖了。为了赶在事发之前出征,虽然心知今日之事丢脸丢到家了,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宋营两位主帅意见既然已经统一,其他人反对也没用。
宋军最不缺的便是人手,不到半天时间,该竖的旗帜已经竖起,该搭的戏台已经搭好。待到下午雄州优伶一到,沿河十来个戏台,上面便已经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可惜的是对面一个观众也无,即便是辽国沿河巡逻的侦骑,也由着宋人自娱自乐,不肯多看一眼。
见着诸事皆已准备妥当,亲卫自是连夜赶回雄州复命。
雄州城内,童贯也没有闲着,早就命人描画“慕化旗“的图纸,再下发工匠营中,一万面小旗帜而已,老早就已经准备完毕。
闻听得亲卫回报,知道诸事已谐,自是大喜,赶紧跑来蔡攸处请示。
蔡攸默默地算了算,自昨日八百里加急发出奏报,差不多明早就可以到达朝中。以自己对官家的了解,既是自己拿了主意,且有王黼相帮着说话,官家自会相信。再加上中书省出文的效率,三天内朝廷允许出兵的诏令自当到来。
当下蔡攸便拍板道:“事不宜迟,明日当前往宋营誓师。三日后,待到圣旨一到,既命耶律大石前来投诚,且大军北上。”
前面已经说过,自蔡京去后,朝中没几个大佬肯为童贯说话。如今既然蔡攸能帮着搞定朝廷,童贯自是不会反对。便开口道:“既如此,下官这便下令,且遣人送信与耶律大石,命其三日后前来大营投诚。“
到得第二日,雄州城中文武全体出动,簇拥着蔡攸以及童贯前往宋军大营而来。
到了营外,种师道、和诜二人自是领着军中诸将前来迎接。众人信马踱入营中,但见营内彩旗飘飘,刀枪如林,士卒盔甲锃亮,人人龙精虎猛。
二人心下大喜,有如此虎贲出力,伐辽当不在话下,但坐等捷报传来即可。
中军营前,士卒早用黄土筑城七尺高,三丈见方的方台。台上早已设好香案,前面又有三丈旗杆一根。
原本童贯驻扎雄州城中,此地以种师道为首,故此营中悬挂的便是种师道的帅旗。如今童贯既至,自然轮不到种师道来出头。旗杆上的种师道帅旗早已经降下,但等童贯帅旗升起。
此时众文武、众将官已于方台前列队等候。
俄而一阵鼓乐响起,童贯携手蔡攸登台。旁边亲卫齐声暴喝:”大帅升帐,众文武见礼。“
地下众人一起行起礼来,方台前的旗杆上,童贯的帅旗也渐渐升起。
众人行礼已毕,童贯便命人请来圣旨,摆放于香案之前,转身正要开口,但听到一阵狂风卷来,旗杆上的帅旗开始猎猎作响。须臾,又闻得”砰“的一声,悬挂帅旗的绳子已断,绣着”童“字的帅旗在风中招展了几下,便挣脱绳索,飘飘荡荡的往远处飘去。
底下机灵的自是赶紧追了出去,一直追到白沟河边,这才将帅旗捡了回来。
好好的盛事陡生变故,童贯自是脸色铁青。不仅是童贯,就连一边的蔡攸,台下的众文武也都是垂头丧气。这明显不是什么好兆头。
和诜眼见着场面陷入了尴尬,赶紧出列,朝着童贯行礼道:”恭喜宣帅,贺喜宣帅!此乃大吉之兆。朝廷早有风声,复辽者封王。且大宋祖制,王者不帅(封王了就不能插手军队)。如今天去帅旗,自是宣帅封王之兆。“
童贯听得此话,强做转忧为喜,对和诜的喜爱,自是又高了一层。底下众人表面上也附和着一起道喜,心中却多少有几分阴影。
台上童贯朝圣旨跪拜后,重又展开宣读。眼下开战的新圣旨未到,无非还是高阳关时出示的同一份圣旨。
地下众文武自是按流程来呼应。
待到一长串礼仪已毕,到了最后,童贯便开口道:”本官受圣上重托,率军伐辽。如今耶律大石既已投降,所谓王者之师,有征无战。若非本官亲命,诸将士自种师道以下,敢擅杀辽人一人一骑者,并从军法。敢伤及手持慕化旗之辽人者,一体斩绝。“
第63章 恨只恨天不佑宋()
自古以来,行军打仗乃阳刚之事,故此特别忌讳女性。一来古人认为军队取胜靠的是阳气,哪一方阳气盛哪一方便会赢,带上女性自会影响胜败。二来,女性每个月那么几天,更是军中的忌讳。
故此,即便是随军的营妓,也往往不会同主力安置在一起,既因为忌讳,也怕影响士气。大多远远的安排在后方的后勤营中,同粮草、器械等为伍。
一旦哪只部队立下大功,要用营妓来犒赏,或者哪只部队即将前去送死,临行前需要慰安一番,这才会折返回去享受几天。
当然,这些也只是大概。
只要你主帅足够牛逼,压得住下面众人,不用担心军心士气,且次次都能打赢,那也随便你了。反过来说,一旦失利,便会有文官前来弹劾。所谓的“美人帐下犹歌舞,战士阵前半死生。”便是典型的弹章。
宋营之内大举誓师,故此种照容自昨夜起,便远远的回避了开去。
待到誓师事了,蔡攸、童贯众人回了雄州城,自有人去接回种照容,时间已是深夜。
今日誓师之时,便有不祥之兆。且观二位大佬之言辞,多有儿戏之语。深感前途吉凶未卜,种师道欲要一问种照容方才安心。
闻听得种照容回营,种师道心中大喜。二人相见后,种师道便将今日之事细细说来。
种照容低头沉思了半晌,再度抬头之时已是满脸煞白。
这下可把种师道给吓坏了,赶紧开口问道:“玉奴身子可有不妥?”转头一叠声的便要招呼军医前来。
种照容却摇了摇头,悲声道:“并非玉奴不妥,实乃西军不妥!吾今日徒见西军之出,不见复入矣!”
这话一出,种师道也被吓坏了,赶紧站起身来,开口道:“玉奴何出此不祥之语?”
种照容便开口道:“小贼可恨!玉奴一直只知其有诈,却不知诈在何处,到今日终于图穷匕见。眼见着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奈何我军上下皆已入其圈套。西军数万条性命,生死便在其一念之间。”
西军上下数万条性命,生死在其一念之间?这话更吓人,一向胆大的种师道也脸色惨白起来,开口道:“玉奴此言何意?何谓图穷匕见?且快快说来!”
种照容便开口道:“玉奴前次便已说过,我军势强,耶律大石势弱,故此我当以斗力为上,万不可同期斗智。小贼奸诈无比,替耶律大石为虎作伥。先是行了一道诈降之计,哄得宣帅招抚。于此之时,小贼又是一味用柔。宣帅但有所求,彼必与之。待到宣帅信了彼投降诚意后,自会上奏朝廷请功。朝廷得知此事,便派了蔡相公前来专职招抚。如此一来,招降之事不成也得成。事已至此,二位大人自是骑虎难下,到了此时,情形便反了过来,到了小贼予取予求的时节。小贼前面花了这么多心思,做了这么多手脚,便是为了蔡相公同宣帅口中的一句话。也正是这句话,西军上下数万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听完此话,种师道也自醒悟了过来,开口道:“可是宣帅口中的‘若非本官亲命,诸将士自种师道以下,敢擅杀辽人一人一骑者,并从军法。敢伤及手持慕化旗之辽人者,一体斩绝“?”
种照容点头道:“正是此语。小贼唯恐西军死不光,又弄出了一出慕化旗。父亲大人试想一想。三日后,辽军人人背插慕化旗前来投诚,大人岂敢拒其入营?拒之则违宣帅军令,不拒则中彼奸计。辽军一旦入营,陡然暴起发难,谁可制之?我军士卒即便刀枪在手,谁复敢战?战之则违宣帅军令,事后难逃一死。不战则任彼杀戮,照样难逃一死。若想活命,便唯有溃逃。大军一溃,辽人骑兵再随后掩杀,数万西军,能逃得一命者,能有几人?”
种师道闻言大怒,站起身来,开口道:“天幸玉奴识破得辽人奸谋!好在为时未晚,为父自当连夜前往雄州面见宣帅,以实情告之。若得宣帅首肯,自可将计就计,于营内设伏。正好小贼自以为得计,待到耶律大石率军作乱之时,便可一举杀尽。”
看了一眼种照容,种师道又开口道:“但忧为父一人前往雄州,不能于宣帅前将事情分说明白。兹事体大,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玉奴若是得便,便可同去。”
种照容露出颓废的神色,开口道:“小贼今日既敢图穷匕见,自是早已准备妥当。即便玉奴看穿了此事,父亲大人于宣帅前再三陈说,只怕也是妄费气力。玉奴回营之时亦听得士卒传言,宣帅此次前来,未见赵良嗣赵修撰跟随。赵修撰身为宣帅谋主,自是小贼担忧其看破此事,故以计去之。以宣帅同赵修撰之亲密,小贼尚且能算计得手,何况父亲大人早已见疑于宣帅?此人才学高我十倍,彼既已有备,我等此去亦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种师道便开口劝导:“你辅佐为父数载,便打得夏国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何以妄自菲薄?且胜败兵家常事,何以沮丧至此?”
种照容便开口道:“父亲大人不知,玉奴于小贼相比,不过萤光之于皓月而已。我所知者,形、势二字而已。彼所恃者,却在人心。而形、势皆为人心所造,故此玉奴在小贼面前,却如幼儿一般,丝毫无还手之力。就拿今日之事来说,即便玉奴手中有小贼的真凭实据,可证明耶律大石乃诈降。蔡相公为招降之功,童宣帅为封王之梦,亦必不听从,定会下手赌这万一。千古以来,形、势皆变,唯有人心不变。小贼算尽人心,自是立于不败之地。恨只恨天不佑宋,降下此人为害天下。”
种师道亦喟然长叹,接着开口道:“话虽如此,亦当一试。我这便领人前往雄州,务要让宣帅收回不得妄杀辽人之令。”
种照容便开口道:“父亲大人且慢。眼下大局已定,玉奴也束手无策,唯有一下下之策,虽不能对敌,但求能多活西军数人。“
种师道重又坐回,开口道:”你且说来。“
种照容便开口道:”宣帅虽下令不得妄杀辽人,且不得伤持慕化旗者,却未曾说不可防御招架。到时候刀枪自是不敢用,眼下却不防多备盾牌、木棍之物。仓促之间可以盾牌防御,事急之时也能有个家什招架。“
说完此话,种照容又压低声音开口道:”军中粮草物资,万不可储备太多,以免落入辽人之手。且若是辽人偷袭,一旦事不可为,且任由杨可世的前军遮挡,父亲大人当趁机领兵撤回雄州,以保全军力为上。“
这话虽然是为了自己好,种师道却不怎么爱听,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