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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说了,迟则误事,你轻功好,立刻就追上去,别让他做出傻事。”
“我追上去?我武功不行啊,那大师你要去做什么?”
“老衲会率领附近的慈航弟子,准备转移疏散。”
“也就是逃跑吧?真是够了”
羽宝簪急急忙忙追赶出去,倒是不担心孙武那边会惹出什么大事来,因为袁晨锋这次干得相当道地,为了怕孙武醒来太过冲动,作出令彼此遗憾的事,他走之前特别声明,会去找个乌龟洞躲起来,遥控指挥同盟会,尽量让所有人都找他不到,因此,孙武这么毛毛躁躁地冲出去,是找他不到的。
以袁晨锋现今的身分地位,区区保安工作,哪在话下,有人跑去找他寻仇,还没踏进同盟会大门,便已经给打成蜂窝,今次他主动退让,找地方躲起来,其实已经是个很大的人情,不过所谓人情这种东西,有没有是一回事,认不认又是一回事,至少羽宝簪就认为,袁晨锋不会脑残到来讨这种人情
要找孙武并不很难,他高速冲出去,周身气劲随着情绪沸腾,就算无心破坏东西,仍不可免地波及周围,造成破坏,只要沿着这些痕迹,很容易就可以把他找到,最后,就是在附近的一片高粱田中,看到了孙武的身影。
“少爷”
少年站在青色的高粱丛中,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悠悠荡荡地晃着,从肩膀的抖动,还有顺着风飘来的细微声音,羽宝簪确定他正在哭泣,这样还算不错,虽然悲伤,起码有把内心的情绪发泄出来,不然所有悲与怒都累积在胸口,一次炸开,那就会是最糟的情况。
不过现在这样也算不上安全,凤婕特别叮咛过,不要让他的情绪太过刺激,而他眼下的情绪怎么都不会是平稳吧?
羽宝簪的心里七上八下,忽然看到田中的那个身影,一下子矮了下去,大吃一惊,跟着脚下便感到震动,而田中仿佛遭遇强震袭击,大片田地不但裂开,还被巨力翻掀起来,整片地皮翻上十余米高,泥浆飞溅得好远,土地上什么高粱、什么虫蚁田鼠,全都跟着被掀翻起来,景观看上去实是骇人。
这点场面还吓不住羽宝簪,但也足够给她一些讯息了,孙武的自制力不错,从不是那种破坏东西,面不改色的个性,平常的他,纵使战斗,也会尽量避免伤害其他生命,哪怕是一草一木,更别说去破坏农人辛勤栽种的庄稼,眼下他跪在地上,奋力重捶地面,宣泄力量,造成整片田地的大破坏,这表示他完全失去思考能力了。
关心则乱,羽宝簪甚至来不及去想,脑里无法思考的孙武,会否人一靠近,迎面就给自己一记神掌,担忧着孙武状况的她,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喷溅过来的泥浆,滴滴如同枪弹。破铁穿石,却都被她护体的凤凰真火给焚灭,没有造成伤害,就这么让她来到少年的身边。
眼中所见。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庞,少年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肉中,似在强行克制些什么,没过多久,这份努力终告徒劳,他重拳打在地上,制造新一轮破坏的同时。也将满腔的悲与怒,经由声音,一下子宣泄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老爹死了,我什么都不能替他做?什么事情我都做不到。呜呜我我好没用”
少年的哭泣,声声呐喊,全都敲击在羽宝簪的胸口,聪慧如她,一时也慌了手脚。怔怔地站在一旁,凝视着泥浆堆里的这个少年。她听得出来,在这些嘶喊声中,除了强烈的悲痛。还有其他东西的存在无奈、困惑、犹豫这些复杂的心理冲突,都被包含在里头。而在这些心理冲突的背后,羽宝簪知道。少年其实是在问为什么他不可以报仇?
江湖仇杀,有些仇本就注定没有得报,通常和实力有关,凶手的武功太高、势力太大,苦主不管怎么努力,这一世拍马也追不上,大仇唯有搁置,无法得报,但孙武的情形不是这样,一皇三宗退场后,他的武功已稳坐天下前三,若说得夸张一点,自称天下第一,也没人敢说不是,袁晨锋虽然掌握同盟会大权,可是孙武若铁了心要杀他,即使同盟会摆出铜墙铁壁,也未必护得住他。
正因为有这份能力,所以少年才会痛苦,他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的,只要他有那个意愿,报仇雪恨绝对不是问题,但这不是问题的问题,却偏偏卡在这里,心理冲突之强烈,可想而知。
站在羽宝簪的立场,她其实很想对孙武说,别管那些有的没的,直接把胸中的**化为实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反正袁晨锋这两天干的事情看来都怪怪,就算冲过去打死了他,也未必就冤枉了谁。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能想想而已,因为她太清楚那个后果,现在的袁晨锋,已经不单单只是护卫众多,要杀很难而已,他肩上扛的责任太重,无数人的期待都在他身上,不仅仅是同盟会的人,就连老百姓都知道他,期望他能为黎民百姓带来治世,改变这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来的民生困局,如果在他大业将成之前,将他刺杀干掉,后果肯定是千夫所指,成为历史罪人。
这个后果相当严重,但更重要的一点,却是连孙武自己也知道,他没有任何资格去向袁晨锋报仇算帐。
“少爷这个话,不好听可是其实你自己也是知道的。”羽宝簪缓缓道:”天魔大人是了不起的人,他这辈子的成就无人能及,但被他害惨的人,真是数也数不清了,如果你是为了替他讨公道,去找袁晨锋报仇,那他所害的那些人,他们的公道又要向谁讨去?况且,如果要说公道,袁晨锋的出手,更符合公道的定义。”
羽宝簪的声音,确实传入少年的耳中,更传入他心里,产生了影响,他抬起头,涕泪纵横的脸上,两眼通红,眼泪鼻涕和泥浆混在一起,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喉间更是哽咽难成声。
“可是可是”
“少爷你个性温和,从不曾主动去怨恨过谁,我一直认为这是你的优点,也深深被你这个优点所吸引,如果你为天魔大人复仇,是想为他讨个公道,或是想要继承他未了遗愿的话,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去找袁晨锋算帐,你要打要杀都可以,但如果你想报仇,只是因为你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为天魔大人做过,愤恨自己的无力,想要为他做点事,表示点心意的话那请容我提醒你,你能够替天魔大人作的事,不是只有这一种,还是有些其他的方法,能够向天魔大人表示心意,而不用勉强你自己,去做一些没法对自己交待的事。”
一口气把话说完,羽宝簪微感怅然,这些话说得很漂亮,但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真心话,一时间自己也不敢确定。自己若与孙武易地而处,碰上这样的事。也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冷静,多半会比孙武的情况更糟,纵有顾忌,也是顾虑后果。而不是担心违反义理,八成以上最后会不顾一切,刺杀袁晨锋。
自己都忍不下的事,却要劝孙武想开,这种事想想还真是心虚,但不管怎么说,劝孙武放下此事,是绝对正确的。因为此刻的袁晨锋,关系到太多人与事,如果以利益来说,杀他不晓得会影响多少人的既得与将得利益。成为天下共敌,这个代价太大,自己无论如何要挡下孙武,不让他做傻事。
幸好,这些话起了作用。少年的眼睛渐渐止住泪水,眼神也镇定下来,伸手抹了抹眼泪,道:”我们能为老爹做些什么?”
“这个“没有准备的问题。羽宝簪一时为之语塞,不管要做什么。总之不可能是继承魔门大业,还好。她思虑敏捷,很快就找到答案,”人死为大,哪怕弄不出盛大的丧礼,起码也要让他平平顺顺走完这一程你是最适合为他送行的人,如果丧礼结束,你心里仍然平静不下来,到时候不管你想找谁算帐,我都会支持你去的。”
羽宝簪说完,少年陷入沉默,紧紧握着的手,一下捏紧,一下稍微放松,最后,慢慢松开,掌心早被捏出血痕,羽宝簪连忙取出手绢,替他裹上,并且运功在他掌心按捏,以炎劲化散瘀血。
上次劝孙武三思而后行,是拖延时间,以拖待变,这次倒没有那种意思,是真心希望孙武别找上袁晨锋,因为以他的个性,如果真的为了天魔而把袁晨锋怎么样,九成会后悔一辈子,这种报仇根本是搬石头砸自己脚,绝对要拦阻下来,况且,以一人之力,去对抗一个庞大组织,这种行为也太过弱智了
反正,就算孙武不找袁晨锋,袁晨锋也别想高枕无忧,自己若无法统合魔门便罢,要是能够统合魔门各派系,掌握大权,有了足以对抗同盟会的地下实力,早晚就会找上袁晨锋,清算这笔帐对天魔存有愧疚之心的,并不只是孙武一个,自己也有着同样的心情
“对了,香菱,刚刚你看到的东西,不可以说出去!”擦干了眼泪,少年调整心情后,用近似威胁的口吻认真说话,羽宝簪一愣,这才明白过来,他是觉得刚才的失控、哭泣很丢脸,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样的少年情怀,着实让人觉得有趣,羽宝簪强忍着笑,用同样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随即又觉得有些古怪,因为孙武不像是怕人耻笑,这么做或许有别的理由,稍微思索一下,羽宝簪便找到答案了。
“少爷,是不是你怕让人知道了以后,有人会担心?”
少年没有直接回答,但从那个眼神,羽宝簪晓得自己猜得没错,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这个少年就是因为平时高度自制,承受的压力太大,刚刚才会崩溃,结果一清醒过来,他马上就担心自己的失控,会让关心自己的人不安,务求保密,平常总说他迟钝,可是在关键的地方,为什么他又能这么温柔呢?
“你在想什么?表情好奇怪?”
“我呃,也没有什么,我一定会认真保密,不会泄露出去的。”
“那就好,这两天我的身体状况有点奇怪,和苦茶大师交手的经过,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不晓得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在一切弄清楚以前,还是先别让人知道,不然可能就会有什么问题,尤其是小殇,总觉得给她知道会惹麻烦。”
孙武道:”以前在梁山泊的时候,每次我重感冒,躺在床上起不来,小殇知道了以后,就会去搞事,弄得整个梁山泊不得安宁,糟糕透啦”
“哦,有这样的事啊”
羽宝簪一听就明白过来,孙武或许很单纯地把这当成小殇爱恶作剧、找人麻烦,但事实上,这完全是因为那个同样笨拙的女孩,把他看得极重,又不懂得控制自身的情感,所以他一病倒,心慌意乱的小殇便坐立不安,只有到处惹事。藉由这种破坏性行为,疏解身心压力这份心思,孙武是不会懂的,不过。那时的小殇几岁啊
“幸好小殇她不在,要是给她发现,我就麻烦啦”
听孙武这么说,羽宝簪更是苦恼,孙武还一厢情愿地不想让小殇惹事,却不晓得她已经在外头惹出天大的麻烦,若是让孙武知晓她成了皇位继承人,不日便将登基成为女皇。还不晓得会有多担心呢
现在让孙武知道这消息,妥当吗?这种事百分百会影响他的心情,而他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但要瞒过他这有意义吗?这件事情太大,天下皆知。除非立刻把孙武关进牢里,与世隔绝,否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