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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这份约定,孔胤植秘密的将这三个人犯交到王争手上,而其他事情他便不再过问,全部由山东军来打点。
说起来,这份约定的促成,充分暴露了孔胤植是何等的懦弱无为,王争已经打探清楚,这天底下尚存的有两支孔氏血脉。
除了曲阜这衍圣公府邸的孔氏族人之外,在衢州还有另外一支孔氏家族,谓之“南宗”。
靖康之难后,宋高宗赵构于扬州行宫举行继统后首次祀天大典,时任衍圣公孔端友与堂叔孔传奉诏陪位。
孔端友返回曲阜后,恰逢金兵大举入侵,遂恭负传家宝“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像”(据传为子贡亲手雕刻)、“唐吴道子绘孔子佩剑图”和“至圣文宣王庙祀朱印”等,与部分族人南迁,后家于浙江衢州,史称南宗。
其实若真的说起来,这孔胤植的北宗虽然也是孔子嫡孙,但说到底不过是金人为稳定中原所封的“假”衍圣公,从汉高祖起始,正统的衍圣公族人还是南宗孔氏。
眼下的南宗孔氏以孔贞运为首,不久前曾在朝廷为官,一度官至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入阁辅政。
不过在崇祯十年的时候,由于孔贞运与郭景昌在官员选拔问题上发生矛盾,被其上书弹劾,最后两人结果都不好,郭景昌夺俸,孔贞运则被直接罢免。
眼下孔贞运已经了无牵挂的在建德山中居住五年之久,相比孔胤植背祖仕清的做法,他则有骨气的多。
历史上,明朝灭亡之后,孔贞运是边哭边绝食,据说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失声痛哭,算是活活哭死。
等到王争从容离开后的当天夜里,那被抓走的孔府学生被装在麻袋里扔了回来,直到这个时候,孔胤植这才忽悠一下想起来。
其实说来说去,王争给自己的不过是张空头支票,再细细一想,他说的那些话也是临时应付,不见得真有动手的胆量。
依着这份约定,保安司的盐丁不会在孔府周围出现,孔府的活动范围算是扩大到了整个曲阜城内,可依然是出不得城半步。
况且,王争自然是留了个后手,孔府中人出行暗中都会有谍报司的人跟随,一举一动都会呈报到历城的军案上。
除此之外,王争说他还会尊奉北宗孔府,可谁都知道,无论孔府方面还是王争的意思,从这件事之后,两方平日里根本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至于尊奉不遵奉的,也没必要过多纠结,现在这天底下,谁在明面上不是打着尊奉衍圣公的旗号,王争自然不傻,就算心里不尊奉也不会说出去。
孔胤植可能是当时被王争吓住,说什么孔府所属的田亩和佃农,一样都是大明的子民,鬼使神差的都要交给山东军调管。
当时这句话好像是双方开了个玩笑,可王争回去之后竟然当真了,直接派人接管了孔府所属的几百百亩田地和农户,并且来人信誓旦旦的在说,这也是孔圣公的意思。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特别是对孔胤植这种天下士林瞩目的圣公,打碎了牙只能是往肚子里咽。
按理说,世代在曲阜袭爵,更是位居一品大员,班列文官之首的衍圣公孔胤植,怎么说都比这小小的忠烈伯说话要管事。
可王争到孔府去了一趟,双方谈下来看似公平的条件,其实完全就相当于跪下向王争臣服,对孔府是一丁点好处没有。
那日王争回去之后便吩咐董有银四人严加保密,消息尽管没有走露半点,但是曲阜的孔氏族人在山东军面前却再也抬不起头。
他们都知道,王争之所以握着这个消息不传出去,就是借此要挟孔府,孔氏族人在乎脸面,要是传出去,有损衍圣公本人在士林中的威严不说,更是对孔氏一族的名声有所打击。
要是一般的人,就像在上次清查中归附山东军的各大豪族士绅,到了这种地步,王争那边也许会给个甜枣让他们安心,可对方是集天下士林大成的孔府,只能是彻底将他们压的不敢抬头。
千百年的传承下来,孔氏一族作为无可比拟的势力,借着灾荒之年,更是兼并了曲阜周遭大片土地,将大批无家可归的农户吸收为佃农,其实是山东除了鲁王府和王争以外最大的地主。
山东军最初并没有对他们下手,可这次王争亲自登门,连唬带骗的硬是把那个所谓的衍圣公孔胤植吓得团团转,亲口说可以让山东军调管。
这就相当于打开了潘多拉墨盒,山东军人正借着这个由头,一步步蚕食曲阜周围的孔府土地。
经年累月的积攒下来,曲阜外围孔府的财产已经达到一个十分巨大的地步,原本这山东最大的两个地主之一,此时却好像一头肥胖过劲的猪羊,终究是被王争一点点的吞并过去。
这个天下大乱的时候,什么约定都是扯淡,不过是个动手的借口罢了。
你拳头大,就算只是单纯的吓唬对方他们也会毫不怀疑的相信,反之,这次来的要是刘泽清,就算把兵马开到孔府外头信誓旦旦的说要攻打,人家一样不会感冒,极有可能大喊着为国捐躯而参你一本,这都是同样的道理。
两种完全相反的结果,并不是孔府里的人是否硬气,说到底完全取决于来者的实力。
。。。。。。
春节期间,山东军的部分兵士和将领都是分批回家操办春节,到了三月份,则是陆陆续续的回到各地军营当值。
同其它地方不同,曲阜周边的几个正兵营官,一回来就接到个紧急军令,说是立刻调本部人马到曲阜城内,协助当地的正兵营和保安司人员重新划分田亩和农户。
曲阜孔府在时任衍圣公孔胤植的领导下,已经成了被王争握着软肋的待宰羔羊,跑不了也抵抗不得。
一批批的山东军兵丁将来到曲阜周围,将原本属于孔府的财产明目张胆夺过来,文册中写上忠烈伯、左都督王争的大名,再分批次将那些佃农入户分配。
曲阜一带,就好像王争刚刚任山东总兵的济南府一样,分田分地和入册这类工作,干的是一片风声水起。
第四百零五章:鲁王府 家贼难防()
春节已经过去了一阵子,各地还沉浸在难得的喜悦之中,可却有一少部分人并不在家过年。
除了身为山东盐帮首领的范若海以外,剩下那大部分就是王争手底下谍报司的暗探和杀手们。
这些人几乎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对这个春节的兴趣自然远远没有今后的前程浓烈。
此刻,韦东带着二十几个手下,一手拎着破水壶,另一只手拿着块大饼,正站在黄土坡子后面灌凉风。
“这等差事让保安司的人处理就是,咱们以往干的那些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这次可好,大过年的跑这喝西北风来了。”
在这种小冰河气候的影响下,即便是偏南一些的鲁越之地,在开春这几月同样是冷的要命,更别说眼下的滋阳了。
说话的是韦东手底下的杀手,边说边啃饼,冻的呲牙咧嘴,看样子实在是受了不少罪,别看他如此狼狈,其他人同样是好不到哪去。
自打忠烈伯任了山东总兵,这山东地界一向太平的很,翁州府比较富裕,所以也是人来人往,走在外面的大部分都是各地行脚商,还有缉查巡视的地方盐丁,这么一比,行人就显得比较少。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这些人路过韦东他们身边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多瞥几眼,下意识以为是哪里出来干活的店铺伙计,或者是刚到境内的流民。
无论在山东还是其它省份,那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就算地方上的盐丁,在外头碰见了也没几个会少见多怪的上去盘问。
“大帅的吩咐,自然是有要事,不然也没有必要让咱们谍报司的弟兄出马,少在那嘴欠。”
韦东喝了口水,说完这句话后继续自顾自的继续开口道:
“鲁王府那边和孔府不同,毕竟是藩王宗亲,大帅不好露面,战兵和正兵的兄弟们也不能涉足,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轮到咱们上了。”
二十几个人穿的破破烂烂,聚拢成一小堆,说话的时候也是明目张胆,根本不怕有人听见。
“哎~,刘老二,当初不是你哭着喊着让东爷捎上你,说什么不想落下这份前程,怎么,这才刚到你就成软蛋了?”
忽然间,一个长着长驴脸的暗探促狭问出一句话,周围人听到后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刘老二脸涨的通红,狠狠啃了一口大饼,粗声粗气的说道:
“麻杆,你懂什么,俺从前可是杀猪的,算命先生都说身上有杀气,哪次怕过,这是憋闷的慌了。”
看这俩活宝又掐了起来,在这个时候可不行,韦东当即冷着脸叫停,正色说道:
“前面是鲁王二世子的庄园,大帅要的人就藏在里面,据说朱以海也在,正兵和保安司都不好进去拿人。”
韦东说着的时候,眼中已然是起了森森杀意,他话中的鲁王是朱以派,现在朱以海还没有袭爵。
麻杆见到韦东的脸色后也是放下玩闹的心思,沉吟着说道:
“大帅的意思是让咱们监视,还是悄无声息的干掉他?”
“都有。”
韦东贼眉鼠眼的往身后看了一眼,正巧一个商队路过,大约十几辆车,百十来号人,谍报司的暗探们根本没多想,只是做出一副躲风的样子窝在一起。
商队的头领看了一眼,只当是一群刚来翁州府的流民,骑在马上冷哼着走了过去。
“依俺的意思,今夜就潜进去,一刀做了那小子,省的再多吹几天风,你们看俺说的有没有道理。”
刘老二说完却发现大家都在看向那支商队,压根没人搭理他,顿时又问道:
“东爷,麻杆,俺这主意怎么样,你们倒是说说啊。”
可周围好像没人听到他说的,就连一向与他“势不两立”的麻杆都是一脸凝重,指着那商队头领说道:
“东爷,这人有问题,看握刀的手法,不像是一般商队的丁口。”
韦东示意大家不要着急,这个他也看出来了,等商队的人全部离开后立刻派了几个人蹑手蹑脚的跟上去,带着剩下那些暗探趁着路上没人来到方才商队经过的地方。
韦东蹲下来细细看了一眼,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可这时候一向大条的刘老二蹲下来用手捻起一撮黄土,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是宁海盐。”
他这话说的时候一脸慎重,可就连韦东都有些不敢相信,沉声问道:
“老二,你会不会闻错了。”
不等刘老二回答,其中一个跟上去的暗探跑回来,说道:
“东爷,货刚运到鲁王二世子的庄园外,里面就有人给拉进去了。”
这下子韦东更是怀疑,皱眉问道:
“鲁王府怎么会和宁海盐有关系,老二,你会不会听错了?”
麻杆也有些疑惑,蹲下去抓了一把土却什么都没闻出来,半笑着说道:
“是啊老二,你从前不是杀猪的吗,怎么会知道盐货的事?”
刘老二没有任何迟疑,摇摇头十分坚定的说道:
“杀猪不景气,只是明面上唬人的,从前俺在海州卖了十几年的私盐,这才是靠着吃饭活命的本领,今日愿意用这颗脑袋担保,绝不会搞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