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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碧珠自寿宴开始便一言不发,此刻再也忍无可忍,她认为太后这些话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起身略一施礼,“太后,陛下,臣妾有点喝多了,先行告退。”言罢也不等太后批准,径自离开。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太后顿时七窍生烟,重重地将酒杯摔至地上。元睿等人本在旁席自顾自地聊着天,突然被这变故惊得都停止了交谈,就连那些正在弹唱的艺人们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不敢发出半点声响,齐刷刷望向太后那边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太后怒责胡默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现在她已经连借口都懒得找了!喝多了?除了敬哀家那杯外她还有喝过酒吗?”声音虽不算大,可此刻白沙殿内静至落针可闻,她的话仍是一字不落地传入殿中每个人的耳中。
胡默则是不停地替胡碧珠陪着不是,希望太后大人大量,别和小辈一般见识。
见气氛突然尴尬,胡渊忙朝着那些伶人们喝道:“继续唱啊!请你们过来是唱戏的,还是来看戏的?”
悠扬的丝竹之声再次响起,婉转的歌声重新飘入众人的耳朵,场内的皇亲国戚们继续换上笑颜,轮番地为太后祝着寿,仿佛刚刚那不愉快的一幕根本就没发生过。
旁人不敢扫了太后的兴,可她自己却无需隐藏不快,更何况感到最不痛快便是她自己了,勉强又喝了几杯寿酒,忽地再次将酒杯摔落,拂袖而去。她离去后,众人也没心情继续饮酒,晚宴就此草草收场。
第50章 东窗()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元睿本来愉悦的心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闹得荡然无存。这胡碧珠仿佛就是太后的魔咒一般,不论太后举办什么聚会宴席,最终总是因她不欢而散。重阳那日的赏菊盛会自己因抓捕“秦大牛”而未能到场,后来听说胡碧珠那天大闹华林园,将太后活活气晕,当时还觉得不可思议,今日见她那甩手离去的样子,还真是谁的面子也不给,有够任性的。而看太后事后反应,也着实气得不轻,希望她这次别再出什么事了。
也许是受宫中的影响,元睿回府之后仍是显得心烦意乱精神不振,以致夜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了过去,又被各种乱七八糟离奇的梦境轮番骚扰,既便处于睡眠之中,也是甚感疲乏。
朦朦胧胧之间,依稀见着一个长发女子背对着他立于烟雾之中,元睿上前招呼道:“此处天冷,姑娘穿得如此单薄,小心着了风寒!”
那女子语气平淡地出奇:“我自下方来见睿儿,感受不到这里的寒气,睿儿放心。”
“睿儿……”元睿不由浑身一震,“您是……?”
女子:“睿儿你不认识我了?”
元睿闻言瞬间泪崩,颤抖着声音问道:“母亲?小时候时常听到一些宫人私下揣测,说您是被人暗害致死的,您告诉睿儿这是不是真的?”
可任凭元睿怎么呼唤,女子此后便如同石壁般伫立在那纹丝不动。
元睿上前轻扯她的衣角:“母亲,您转过头来让睿儿看看您的模样。那些上了年纪的宫人们都说您人美心善,可睿儿却没有半分印象……”
女子缓缓转过身子,玉指轻轻撩起挡在脸前的乱发,露出一张……不对,这女子竟没有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一块光秃秃的面皮。
大骇之下,元睿一声尖叫,惊醒过来,原来是一个梦。
身侧的孙倩被这凄厉的叫声惊醒,翻了个身见元睿满头冷汗,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关切问道:“睿哥你做噩梦了?”
元睿尚未缓过神来,无力地点点头。
孙倩乖巧地将头枕在元睿臂弯之上,轻拍着他的胸膛:“不怕,不怕!”
在她的安抚之下,元睿急促的呼吸渐趋平静,然脑中却始终充斥着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乱思绪无法理顺,疲倦却又不得休憩。怀中的孙倩又一次沉沉睡去,而他,就这样睁着眼睛直至东方泛起鱼肚。
次日一早,长乐王府中迎来一位客人──新任虎贲中郎将花子都。花子都一进门便告罪道:“早就应该登门拜访,感谢殿下的举荐之恩,无奈最近公务实在太多,今日也是忙里偷闲才挤出些时间,殿下莫要见怪!”
元睿:“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近年来我四处游玩,麻烦你蝴蝶之处还少吗?而且我这也是为国举贤,你若不是这块料,就算与我私交再好那也无用。”
花子都微微一笑:“这点我信殿下!”
元睿领花子都落座:“怎么你新官上任要好好整顿一番吗?连出门会会老友的时间都没有了?”
花子都苦笑:“哪里啊?都是奉命行事。这不昨夜刚接到命令,令我仔细挑选一批身家清白又身手不错的禁军,将后宫一干侍卫全部换掉。”
元睿大吃一惊:“动作这么大,可是出了什么事?”
花子都压低声音:“听说有个叫潘良的侍卫暗通于贼,昨夜太后亲自下令将其凌迟,为防侍卫之中还有其同党,才决定将他们如数撤换。”
元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什么?除了李恢,朝廷内部还有于贼的内应?”
花子都郑重点头:“是啊!起初我也很意外,要说有人暗通于贼,可也没听说他们做过什么损害朝廷的事?但后来又听说太后昨夜亲自监刑,对潘良几乎用遍了各式刑具才开始凌迟,若是一般的鸡鸣狗盗之事,太后又怎会如此动怒?”
元睿凝眉沉思半晌,疑惑道:“只是为何单单将怀疑目标锁定在侍卫们身上?太监宫女们便没嫌疑了?还是说另有隐情?”
花子都:“这我们就不便妄加揣测了,总之上面吩咐什么,我们照做就是了。”
元睿所料不差,此事的确另有隐情,其对大魏朝廷的影响也远非撤换一批侍卫那么简单。此刻丹阳宫中,太后正严厉地质问胡碧珠:“为何如此?你若非哀家亲侄女,哀家早将你乱棍打死了,可哀家对你一次次的容忍,却换来你越来越出格的行为,你真以为哀家不敢动你,没了你就无法继续维持胡氏的地位?”
胡碧珠冷冷道:“臣妾自然知道太后的手段,昨日您不就透露出要以胡玉蕊代替臣妾的想法了么?”
听她提起昨日之事,太后思绪不禁又回到寿宴之上,当时喝得兴起,随口一说以后或将胡玉蕊纳入后宫,确实没往那方面想。无奈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到了胡碧珠耳中就成了故意针对于她,一气之下拂袖而去,闹得太后也极不痛快。
筵席散去之后太后越想越气,连夜召崔佳人入丹阳宫。见崔佳人品貌端庄丽质天成,又想想胡碧珠多次出言无状胡搅蛮缠,一时脑热:“崔昭仪,哀家欲废了胡碧珠,立你为后!”
“啊……”崔佳人没想到这话竟从太后口中说出,忙推辞道,“臣妾才疏学浅,恐难以领导后宫。”
太后:“你就别推辞了,你再怎么才疏学浅也总比她胡碧珠强吧?众目睽睽之下,毫无礼仪,说走就走,哀家不治治她,她还以为哀家这个太后是白叫的!”
崔佳人宽慰道:“太后您消消气,刚才寿宴臣妾也在场,或许皇后是太过敏感,认为太后您说要给几位小公子请先生及许诺洛阳令幼女入宫皆是在暗讽她品行……,所以才做出那种事情。”
经崔佳人三言两语一说,太后逐渐冷静下来,立胡碧珠为后是她巩固胡氏地位十分重要的一步棋,若就这么轻易换掉现在想想还真是不舍,于是对崔佳人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此事容哀家再想想吧。不过她如此冲撞哀家,不可不罚!”转头朝外喊道,“何姑!何姑!”
外面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她叫柳芳,最近刚调到丹阳宫服侍太后,平常做事虽然态度异常认真,可总是呆呆萌萌的,丢三落四,为此没少挨太后的骂。刚刚一路小跑,此刻气还未顺:“太后您忘了,何姑已经,已经……”
“哦,对,何姑已经走了……”太后低声嘀咕,顺势吩咐柳芳,“你,去趟蓝田宫,把皇后叫来。”
柳芳应了一声,转身正要离开,又被太后叫住:“你还是回来吧,这疯婆子十有八九会借故推脱,算哀家怕了她,哀家亲自过去!”
见崔佳人还立在一旁,又对她道:“没你事了,回去吧!”
半个时辰之后,太后凤辇来至蓝田宫,门口两个宫女一见到太后神色便异常慌张。两人互打了个眼色,其中一人迎了上来:“太后驾临,奴婢们这就去通知皇后迎驾。”另一宫女转身便往里走,仓促之间竟被自己的脚拌了一跤。
太后顿时感到事有蹊跷,推开宫女:“哀家自己过去!”
宫女兀自不肯罢休:“请太后在大堂稍侯,皇后已经休息,若不更衣见驾实在太过失礼。”
太后一脚将她踹开:“滚开,再上前一步哀家立刻便杀了你!”
宫女闻言再不敢妄动,眼神中满是焦急。见另一宫女迅速往胡碧珠内房拐去,太后忙紧紧跟上。这两个宫女的表现实在太过异常,她倒要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何事,如此不想让她看见。
推开房门,只见刚才那个宫女正捡起一件衣服递于胡碧珠,而胡碧珠则是赤身裸体连声催促,房中除了她们主仆二人,竟还有一个男子,正是那日护送崔佳人问安的侍卫之一潘良,与胡碧珠一样,也是浑身上下一丝不挂。
第51章 山崩()
太后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昨日哀家确实动过废后的念头,只不过那是在你离席之后,哀家欲改立崔昭仪为后,可她非但不愿意,反而还为你说话,拜她所赐哀家才去蓝田宫找你,本想与你好好谈谈,可没想到,竟因此看到了一出好戏!”
胡碧珠嘴角一歪,既不认罪也不辩解。
见她仍是一脸倔强,毫无悔过之色,太后微微摇头:“哀家想了一夜总算是想明白了,哀家总以为将你置于后位便能保我胡氏长盛不衰,可是哀家错了,以你这等性情,长居高位反而会害了胡氏。既便没有昨日之事,你也迟早会做出别的冲动之举,连累我们胡氏一门。哀家在时还可压着你不让你胡闹,可一旦哀家不在,你岂不闹翻了天?届时我胡氏一门成为众矢之的,哀家这几十年间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满门荣耀只怕就毁在你手里了。念在你也是我胡氏至亲,哀家就饶了你的死罪,回并州去吧。为了不扬家丑,等此事风波平息之后,哀家会找个借口将你遣送回家,省得那些心思活络之徒胡思乱想。”
听完太后对自己的宣判,胡碧珠没有表现出一丝类似悲哀或痛苦的情绪,面无表情道:“太后向来看不惯臣妾,如今终于找到理由将臣妾撵走了。”
胡碧珠越是表现的波澜不惊,对太后的刺激也便越大。此刻心头怒火蹭地一下就被点燃,拍案喝道:“理由?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
胡碧珠毫不相让:“错?既便臣妾有错,太后就没错吗?您的宝贝儿子当朝天子就没错吗?你们大老远地将臣妾从并州接入这皇宫之中,就是为了让臣妾做一条连系皇家与胡氏的纽带?臣妾也是女人,您的儿子连手指头也不愿碰臣妾一下,这对臣妾公平吗?臣妾在他那里得不到的,唯有从别处索取!”
偷人还能偷得如此理直气壮,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