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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默不作声的掌柜脸色铁青，但他是知道王璇、冯立、石贻孙等人的身份，得罪不起，目光怨毒却不敢言语。
王璇看了眼进入店里的一名书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走神，淡淡地道：“外面不好说话，居仁兄还不请大家进去。”
“哎呀，失礼、失礼了，快请、快请，上茶、上好茶。”吕从简摆出他大股东的气派，很爽快邀请。“上茶、上好茶，呵呵，那就先享用一下居仁兄的好茶。”王璇嘴角间闪过一抹淡淡的讥笑。
“前面上茶，后面上好茶，嗯，居仁兄真是妙人。”冯平眉头一挑，对王璇的讽刺入味三分，不怀好意地调侃。
吕夷简尴尬地一笑，装作没听出来。几天来，书铺合营的事办的倒是很顺利，毕竟他缺少银钱，又不想让家中人知道经营不善。本来在家中就不为老父所喜，要是连个书铺也经营不好，那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了。
四人合伙也不错，但刘掌柜在谈判的时候，就坚决用四百贯投入，三百贯是现钱，其余是利息。
用他的话来说，王璇是免除了借款，但没有说免除利息，加上往年还没有还的钱，用叠加法算算利息也有百贯。
冯立、石贻孙二人各出二百贯，各占两层。
他当然不情愿，这也太讹人了，可惜主动权并不在他身上，有求于人就得舍弃一部分利益，不得已之下只好同意，甚至连书铺的名字也改成“子午书铺”。
三人来到后面坐下，铺子后面的小阁收拾倒也有几分雅道，王璇环顾四周，看有几幅字画，但马上判断都是作坊里临摹，也就附庸风雅的装饰而已。
吕从简迫不及耐地问道：“兄弟们共同经营书铺，日后子衡、耀祖要多拉主顾才是。”
石贻孙瞥了吕从简一眼，不以为意地笑道：“居仁兄真是的，小弟认识的多是弓马羽箭之辈，看你这之乎者也作甚。”
冯平白了石贻孙一眼，淡淡地道：“耀祖，你也少卖弄些枪棒，在国子监多读书，日后再不济也是儒将。”
“做什么也不如生意来钱快，为兄已经决定再开一家作坊，定然能让银钱滚滚而来，各位只要有兴趣便可共同经营。”吕从简那张脸笑的很真诚，但更多的是贪婪。
王璇暗笑吕从简真他娘地贪心，都被他挖了接近一半的生意，还钻到钱眼里不出来，能把书铺经营好就算他的能耐，竟然有脸说要扩大经营，当下淡然道：“我可没有钱了。”
“这是什么意思？”吕从简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诧异的瞪着王璇，暗想这厮真是拿了短，哪壶不开提哪壶！
“再开办作坊，让弟兄入伙也不难，必须把管事的换了，换上刘掌柜来经营，连同书铺也是一样。”
王璇恶狠狠地回瞪了吕从简一眼，丝毫没有客气。他今天约冯平、石贻孙来，就为逼迫吕从简，他不相信吕从简书铺的掌柜，一定要把经营者换上自己的人才行。
吕从简有点不高兴，他对王璇的突然发难很不适应，毕竟自己也是占三层利的大股东，必然要用自己的人来经营。
冯平眼珠子一转，明白王璇要夺书铺的权，虽说他也知道吕从简不是经营那块料，但王璇做的却有些过份，毕竟吕从简还是书铺的东家，应该稍存体面才是。
石贻孙却没心没肺地高声道：“刘掌柜倒是个人才。”
王璇白了石贻孙一眼，低沉地道：“这也是为了书铺着想，用刘掌柜干经济一辈子，行里是把知名能手。再把印刷给改良一下，那时才是真正地财源滚滚，居仁兄也能分心其它营生，咱们兄弟再平摊钱财，有富贵大家一起享用嘛！”
“子正兄，印刷术能是说改就改的嘛！”冯平给吕从简使了个眼色，他以商贾世家子弟敏锐的眼光，瞬间抓住问题的关键。“没这个金刚钻敢揽瓷器活，子衡放心，只要居仁兄答应，要不了多久，大批银钱就会滚滚而来。”
王璇眉头一挑，显然已经胸有成竹。
冯立接触王璇那道自信的目光，联想到他们秘密合办的铁场，心中一动，不再多问了。
“好。”吕从简为了自己的生意，不得不下决心咬牙决定，不单单王璇投入了钱，刘掌柜的能力他也是知道的。如果王璇能够给他带来大笔的财富，一个妻族的远房亲戚，在钱的面前又算什么。
“那好，我们兄弟四人共同出资成立印刷场子，大家出钱，大约需要两千贯的本钱，你们均出一千七百贯，我来出主意，拿出三百贯，各占三层三。”
王璇来了个狮子大开口，狠狠地敲了一竹杠，他要把这帮人先用利益捆绑在一起，再说他也拿不出很多钱来办印刷，借力打力的方法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两千贯？”饶是石贻孙财大气粗，也不免一怔。
“这。。”简直就是宰人，太狠了、实在太奸诈了，吕从简深深吸了口冷气，暗道自己今天才算看清楚王璇奸商的本色，一开口就把属于他的地盘给瓜分了。
“居仁兄，改良印刷术、自产自销，无形中要省下很多。”冯平是心动了，作为商人，两千贯的投入能产生多大的利润，他转瞬间就能算出。
至于他们拿大头，王璇出小头的说法，直接被他过滤掉。
第14章 印刷术（）
吕从简再傻也明白其中利益，不过是不甘心而已，含糊地笑道：“我好糊涂、好糊涂，这样吧！若是能成，愚兄和子正各占三成、要是子衡和耀祖愿意投入，那就各占两成，如何？”
“居仁兄，子正兄又出谋划策，耗费精力，理应投小占大。还是按照三层三，咱们兄弟是兄弟，生意是生意。”冯平笑眯眯地，话说的好，下刀子却一点也不含糊。
“好吧，就这么说定了。”石贻孙表示同意，毕竟他的外场也不小，需要钱的地方很多。
“居仁兄太可气了，咱们是兄弟，谈钱太薄气了！”王璇放下茶杯后，一丝“奸诈”的笑容闪现在脸上。
“真他娘地狠，原以为会虚让一下，狡诈，端地狡诈啊！”吕从简心中不爽，不想王璇连客气也省了，心里疼的跟针扎一样，一张胖脸颤悠悠地道：“子正就说说吧！”
“很简单，书铺和印刷场地不用分开，自己印书赚钱，尽可能压低成本，索性连识字工匠也不用，把别人赚的钱都收回来。又可以避免多交赋税，两处钱财内部周转，明则明、暗则暗。印刷场子也不仅为自家书铺，可以面对全城的书铺，如有余力还可以辐射到畿外州郡。”
“不会吧，不识字怎么雕刻印刷版？”吕从简原本以为王璇信誓旦旦会有何良策，真让他大摔眼镜。
王璇并不理会吕从简，犹自的道：“如今雕版印刷虽然字迹工整，但成本实在太高，而且用料也太奢靡，要是活字来充当印书模子，岂不更好。”
“活字。”吕从简和冯平相顾而视，但冯平的眼前一亮，笑着道：“却不知活字怎样去做？”
“铁肯定是不行的，那咱们就试着用铅。”王璇奸笑着，铅活字印刷在这个时代出现，并不是天方夜谭。
大宋的科学应用技术相当的发达，有着辉煌的科技成果，甚至让他那个时代的人也赞叹不已。
把印刷术推进一步，不过是修改技术细节而已，有正确的引导和熟练的工匠，活字印刷术的提前出现，应该不成问题的。
“铅？”吕从简有点糊涂了，领悟不到玄机所在。
“用模具制成字体，制作文字偏旁部首，制作一本书的时候再用偏旁部首拼凑成一个字，不用的时候留着，天下文章常用不过区区数千字而已，成本也就是几十贯而已。”
王璇算计着成本和风险，他非常得意自己的优越，很简单的技术，仅仅需要开动脑筋，迈出一小步就能做到。
“妙、妙、妙。”吕从简兴奋地站了起来，眼珠子都发绿了，抚掌笑道：“子正果然是奇才啊！”
冯平没有吕从简的兴奋，他精明地计算铅活字的成本，成版活字加上备用，才百贯而已。
算上场地、工师、护卫及前期周转费用等等，也就是几百贯左右，用“子午书铺”明面上周转，税赋省了一大半。
两千贯，显然别有深意。他不禁多看了王璇一眼，暗付好个精明的家伙，不仅吞了吕从简书铺近半资产，而且又要借鸡生蛋。
“有什么妙的，只要我想干，新鲜的物事多着呢！兄弟们就等着盖房子存钱吧。”王璇颇为得意，一时间有点飘飘然起来，夸下了海口。
“哦，看来子正兄还有妙招？”冯平惊讶地看了看王璇，他从刚才的活字印刷，对王璇的看法又进了一层。
“别的先放一放，说干就干，最近居仁兄手头比较紧，能搞些钱当然最好了。”王璇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神情颇有几分贪婪，‘诈地’地笑道：“这几天居仁兄就找些熟练的师傅，我来筹划，成与不成，就看这些人能不能领会了。”
“好，说干就干，没有人嫌钱咬手的，子正两天后再来，不过今天一定要留下来吃一杯。”既然有钱可赚，吕从简毫不介意王璇的讥讽，高兴地双眼眯成了一条线，嘴几乎合不拢了。
“对了，如此大的投入，子正兄的杂货铺？”冯立神色有些迟疑。
王璇眉头微蹙，当即笑道：“自然两不误。”
“任老六可是咄咄逼人啊！”冯立意味深长地看了王璇一眼。
王璇淡淡一笑，冯立关心的话，还是让他心中微热，温和地笑道：“跳梁小丑而已。”
“嗯，任老六狂妄自大，迟早要倒霉，不过其财力颇丰，还是不能轻视。”冯立如笑面虎一般，笑眯眯的。
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王璇心中明白，在王旦不可能给他支持的环境中，任老六的确不可轻视。
“任老六是哪个？敢对子正兄不利，老子要他好看。”石贻孙一巴掌拍到几案上，神色不善。
“耀祖息怒，小事而已。”王璇瞥了眼冯立，忽然发现对方笑的玩味，懵然明白冯立把石贻孙当枪使，这份好意他暗暗记下。
“粗鄙。”吕从简白了石贻孙一眼。
“我要去齐州一趟，家里就拜托三位了，希望我回来后，能看到我们的活字印刷书册。”王璇风淡云轻地一笑，眼中尽是自信的写意。
在吕从简这里吃了酒后，王璇与吕从简、石贻孙告辞后，与冯立步行在保康门大街上。
“我去齐州，一切拜托子衡你了。”
冯立淡淡笑道：“子正兄既然要去，那就放心。”
王璇看了看冯立，风淡云轻地一笑，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冯立，稍加沉吟后道：“先按册子上的法子做，不要怕费料，相信我回来后，会看到第一本活字印刷书籍。”
冯立却若有所思，今天他感觉王璇心事重重，既然王璇选择了他，那就明智地保持沉默。
在接过册子后，郑重地道：“一路保重。”
冯立住在第二甜水巷，要向西走，两人分别后，王璇独自一人悠闲地步行。
开封是东方的不夜城，大相国寺和州桥一代通宵夜市，夜色已深，却人流熙熙，绝不逊色于白日。唯一的遗憾是侵街极为严重，行人车辆交通混乱不堪，州桥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