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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接下来,可能连他们赖以进账的字花馆,都要被贪得无厌的谷德昭吞食腹中。
如果为了伸张正义,落到这么一个下场,值吗?
郭业脑中盘旋着交与不交的得失,猛然一拳砸在门框上,狞声喊道:“值,小哥做人有底线,宁可要饭也不能做那埋没天良的事儿。”
乍然举动吓了庞飞虎一跳,转头见着面色狰狞的郭业,又听见郭业的喊话,仿佛一切了然于胸般,喟然问道:“郭业,你真决定这么做了?”
郭业看着庞飞虎的眼神中没有责怪,反倒有些担心,觉得挺对不住这个好汉子的。
有些愧疚地说道:“头儿,咱们是人,不是畜生,有些事儿咱不能卖着良心干啊!请原谅我的一意孤行。”
“嗨!”
庞飞虎晒然一笑,故作轻松地一拳擂到郭业的胸口上,摇头无所谓似的说道:“说什么呢?咱们是兄弟,共富贵共进退的好兄弟,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大不了庞某人不做这个班头,回家挑粪种地去,照样养活婆娘和孩子。”
郭业听罢心中霎时酸楚,庞飞虎,没说的。
猛然,他想到当日马元举连称几句“不可说,不可说”,貌似他这个九品小吏根本不担心谷德昭的刁难,难不成他也有靠山?
一想到这儿,郭业顿觉轻松,对着庞飞虎宽慰道:“头儿,你放心吧,如果马功曹一个九品吏员还保不住咱们皂班,那他可以去死了。您别忘了,咱们在伸张正义的同时,也是跟他马元举合作着呢。”
一听郭业提起马功曹三个字,庞飞虎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也愈发明亮起来。
是啊,马功曹和谷县尉是铁鸡斗蜈蚣,半斤对八两,只要马元举肯护着他们,秦威一事即便无功,至少他们也无过。
庞飞虎知道自己的底子,皂班班头已经是他的顶峰,他不求能够攀爬升迁,只求能和皂班一干兄弟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随即,庞飞虎催促郭业道:“那好,事不宜迟。我去拖住钱贵和随行之人,你立马带着秦威,还有他及一干水匪的画押口供即刻回县城,速速面呈马功曹马大人。”
郭业不滞点头,笑道:“我正有此意。”
说完也不再墨迹,唤来程二牛还有阮老三几人,捆绑着秦威悄悄从吴家杂院的一处矮墙翻了出去。
连和岳父吴茂才和假老婆吴秀秀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就急急奔往了陇西县城。
至于钱贵一干人等,就只能留给庞飞虎和甘竹寿诸人花时间和精力去拖延了。
……
……
众人一路快赶,郭业怀揣一干犯人口供前面领头,程二牛肩扛大粽子似的秦威,还有阮老三等人殿后,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从陇西县城的西门进来。
进了县城,郭业吩咐程二牛带着几个衙役将秦威用麻布袋套好,先带回家中窝藏住。
然后自己奔向城北烟花柳巷的酒肆一品楼,找好地方,继续包场二楼。
接着又托阮老三跑个腿儿,替自己给正在衙门功曹房里办公的马元举送去一封书信,相约老地方见面。
不过这次信中内容不同,郭业歪歪扭扭狗爬式的毛笔字写得是:事已定,大功告成,见信速来老地方相见。
果不其然,还在悠哉悠哉打着瞌睡的马元举一见信函顿时瞪大了眼珠子,神情失态地大喊几声好好好,太过激动屁股没坐稳差点摔倒在地。
马元举立马将信函塞进怀中,对功曹房中专门负责书写文书的小吏耳语几句,然后随着阮老三亲自赶往了老地方—城北烟花柳巷一品楼,与郭业相见。
进了一品楼,掌柜和伙计因为上次的郭业耍的乌龙事情都知道了马元举的身份,那是客气的不得了,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茶送瓜果。
不过今天的马元举没心情和他们纠缠,直接假以颜色地呵斥掌柜和伙计退下二楼,与郭业点头示意来。
而郭业则是对阮老三耳语几句,让他在把守楼下的楼梯口,不要让闲杂人等上来。
阮老三一走,马元举已经按捺不住地问道:“秦威招了?现在他人在何处?他的口供呢?是否画押,这厮会不会届时上了公堂还会翻案?”
郭业听着马元举像机关枪突突突地一连好几个问题,脑袋都差点被问晕了。
随即摆手喊停道:“停,停,停!”
然后眼神清冷地看着马元举,沉声问道:“马功曹,此案涉及太广,秦威这个活证和口供是本案的关键所在,县尉大人已经开始插手此事,貌似与何坤达成一致,已经开口向我们要人了。”
马元举一怔,脱口问道:“你没将秦威和口供交给谷德昭吧?”
郭业摇头不语,还是看着马元举。
见着郭业摇头,马元举收敛急色,抚胸叫好道:“不错,不错,交给谷德昭,此案又将会变成一件无头公案了。”
郭业轻笑道:“我秦威和口供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不仅如此,就连何坤与秦威,水匪郑三江等人这些年来贩卖私盐的往来账簿都在我手中,怎么样?呈上公堂,县令大人审案之后,能否让何坤这头大老虎死翘翘?”
“什么?”
马元举神色巨变,惊呼道:“你们连他们的账簿都掌握住了?”
郭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马元举见状,语气森冷地缓缓道:“何坤,必死;何府满门,必株连。郭业,你是个人物,本官果真没有看错你!”
说着伸出右手一招,示意郭业将账簿赶紧呈上来。
郭业还是摇摇头,戏谑地看着马元举说道:“马大人,小哥和皂班一干兄弟的前途和性命都压在此案之上了,你总要给我一个准信啊。你如何能保证我们不被县尉大人追究,而且,秦威出事,捕头位置空悬,你懂得!”
他也学着马元举的动作,伸出手来一招,要对方拿出诚意来。
马元举见着这个狡猾的小衙役竟然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讨价还价,不由一阵气闷,呵斥道:“怎么着?还怕本官诓骗你不成?”
郭业白了一眼马元举,哼道:“你马大人诓骗小哥我,还算少了吗?”
马元举一听郭业又开始重翻旧账,不由一阵苦恼,这小衙役,忒记仇了,真是气煞本官。
看来是要将自己后头那尊靠山搬出来,这小衙役才会信任本官啊?
这小子绝对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噔~~噔~~噔~~
一阵上楼的脚步声猛然响来,阮老三突然跑进房间,对着郭业轻声道:“郭小哥,楼下来了个糟老头,说是应马功曹之约赴会,让我挡在了下面,要让他上来不?”
郭业还没摸清头脑呢,这边的马元举顿时一声咋呼:“呀,肯定是他赶来了。”
说着急忙朝着房外跑去,赶忙下楼去迎接。
一边在外头下楼梯,一边冲着房中的郭业喊道:“小衙役,你莫急,待我将他请上楼来,你自然就会相信本官了!”
第64章 原来是他!()
马元举下楼接人,阮老三知趣儿地退出了房间。
郭业随意捡起桌上一个凤梨吧唧吧唧啃了起来,还没啃三两口,马元举便又上了楼进了房间。
马元举一进房间,无视咬着凤梨的郭业,而是单手做了一个请手的姿势,和声说道:
“穆师爷,里面请!”
嗝~~
郭业听到马元举这声唤请,一口凤梨咔在嗓子眼儿上,打了个嗝儿!
什么?
穆师爷?
要知道整个陇西县城能够被九品功曹马元举如此礼遇的,屈指可数,没有几个。
而且,姓穆,还称呼对方师爷……
难道是县令顾惟庸的心腹幕僚,穆恭穆师爷?
咕咚!
郭业屏住一口气,强行将嗓子眼儿的那口凤梨吞了下去。
太~~刺~~激~~了!
马元举真他娘的牛逼啊,到底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唤啊,不叫则已,一叫焕,那绝对是群邪退避!
你妹的,他的靠山竟然是县令顾惟庸的贴身智囊夹心腹幕僚——穆师爷。
妥了,妥了,郭业心中快活,不滞呼喊,这次真是妥妥的了。
穆师爷肯出席这个场合,百分之八十已经代表了县令大人的态度。
别看穆师爷只是个无品无级,在县令大人背后出谋划策的幕僚,那到底是县令大人的嫡系。
虽然无品无级无官身,但是说话放屁绝对响崩崩!
马元举见着郭业这小子脑筋活络,知道自己这一声称呼,肯定心中已然明镜儿。
随即将穆师爷领到圆桌前,搬出椅子供其坐下,然后对郭业喊道:“小衙役,还不赶紧让掌柜的上菜上酒啊,傻愣着干啥玩意?”
郭业唔了一声,不再多做遐想,拔腿就要往楼下跑。
就在郭业刚要动身之机,一记平和的声音阻道:“不必了!”
原来是稍稍坐下的穆师爷发的话。
只听穆师爷捋了下山羊胡,无视郭业,眯眼看着马元举道:“元举啊,你那功曹房小厮进后堂报信之时,老夫正好和顾县令下棋呢。你说你找的时机,嗨,若非你有如此重大之事要老夫前来,不然县令大人肯定又要发上一通火了。”
马元举讪讪一笑,三十来岁的人就跟个做错了事情的孩童一般,在穆师爷面前微微低下了头颅,轻声歉意道:“恩师教训的是,是学生猛浪了!”
嘶……
马元举声音落罢,郭业彻底听傻了。
恩师?学生?
难道穆师爷和马元举的关系竟然是古人官途之上四大铁中的师生关系?
要知道,古代的官学比之现在的官学要更有人味,后人更是总结了古往今来官途上的四大铁。
第一铁,自然是师生关系。
第二铁,同窗关系,十年寒窗同学堂,那是嗷嗷的铁。
第三铁,同乡关系,因为古代交通不发达,出远门是件极为苦难的事情,所以他乡遇故知就非常难能可贵,更何况在官途一道上,同乡的关系更是情比金坚。
第四铁,同门关系,所谓的同门,大到拜在一个名师大儒或者当朝显贵门下,小到拜在同一个秀才类的私塾老师或启蒙恩师门下,学习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幼学琼林之类的蒙学。
所以,古代官场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的,但也是人情味十足的。
不像现代官场,都是拜在同一个恩师门下,他们的恩师叫马克思。
更不像现代官场,都是在同一个学堂里念书博取功名,这个学校叫党校。
如果说古代官场讲得是五湖四海皆学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有恩师与同门。
那么如今现代官场就是左马列,右毛选,小平理论中间坐,四海之内皆党员,勾心斗角一家子。
……
……
郭业继续浮想翩翩,倒是穆师爷哈哈一笑,很是满意马元举的谦卑态度,但是嘴中却称道:“元举啊,老夫当年也只是给你开过蒙学,教你念过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混迹到如今也只是一个落地秀才而已。倒是你啊,举人功名,朝廷九品吏员,长了大出息。”
说到这儿,挥挥手示意马元举坐下,然后轻叹道:“你这一声恩师,老夫着实不敢当呀!”
马元举坐在穆师爷旁边,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