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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郭业骑着毛驴进了村口,一股熟悉的味道迎风扑鼻而来。
这股味道绝对不是家的味道,而是与白记药铺一样,都是烧焦的味道。
相比于白记药铺,大泽村这边的味道要来得更加猛烈些。
吭哧~~
小毛驴打了个喷嚏驻足不前,微微挑起前蹄,摇头晃脑的“嗝啊…嗝啊嗝啊”狂叫,显然受到了什么惊吓。
郭业往借着微弱的黎明曙光仔细一瞅,脸色瞬间煞白煞白,心脏不由自主猛烈抽动。
尸体,
全是尸体,村里小路上横七竖八躺着各式尸体。
男的女的,老幼妇孺,一个个死状恐怖,浑身上下都是被利刃劈开衣衫,血流一地。
更有甚者连肠子都被拉扯出来,像是盘旋的山路一样,散落一地……
天啊!
郭业两世为人,何曾见过这种惨状,竭力扼制住就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冷汗不断从额头,两鬓汩汩彪出。
郭业心道,怎么没见着皂班的兄弟呢?
郭业驱赶着小毛驴迅速赶往大泽村的村尾——自己的家中。
一路跑来,路上横亘着死状恐怖的尸体,全都是大泽村村民的尸体,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郭业心在泣血,到底是哪些畜生屠得村啊?
畜生,老子一定要将你们大卸八块。
郭业一赶到自家门口,郭家篱笆院门口上倚靠着一个皂班衙役,可惜胸口被生生扎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死了。
郭业越发感到不详,将那死去的兄弟从院门上扶了下来,将他好生安置躺在地上。
吱呀一声,推开院门,又一个皂班兄弟被乱刀砍死在地上,双眼暴突,五官扭曲,死不瞑目。
砰!
突然爹娘常住的茅草屋被从里到外一脚窜开,里面窜出一个拿着扁担的汉子,冲他朝天一棍袭来,高喊一声:“吃俺一棍!”
郭业眼疾手快,身子向后一仰,使出一记驴打滚堪堪避过对方的偷袭,定睛一看……
正是程二牛。
不过这小子现在双眼赤红冒着杀气,脸色苍白双腿有些哆嗦,整个显然有些虚脱。
郭业赶紧起身夺过程二牛手中的扁担,雷声轰隆地叫醒道:“二牛,是我,我是郭业!”
一声炸响!
唤醒了神智有些迷糊的程二牛,这小子赤红的眼睛缓缓看向郭业,咧嘴一笑:“郭小哥,你可算来了。”
轰!
说完之后,程二牛瞬间疲软不堪,倒地不起。
紧接着,屋里走出不少人,庞飞虎,朱鹏春,甘竹寿,阮老三,还有皂班的其他几个衙役。
不过,众人都不是独立走出,而是彼此搀扶着从屋中颤颤巍巍了出来。
郭业仔细一打量,众人全部挂彩,没有一个是完好的,就连朱鹏春这个死胖子,胳膊都被砍了一刀,胡乱拿了一件衣服将伤口缠住止血。
“哇……”
一记娇声中带着彷徨哭腔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郭业还未反应过来,一道弱小的身影猛地窜到了自己怀里,一看之下竟然是小妹郭小蛮。
郭小蛮狠狠抱住郭业的后腰哇哇大哭:“大哥,大哥,吓死小蛮了。娘亲现在还没醒过来呢,呜呜,救救娘亲。”
郭业一听老娘出了事,立马神色大变,跟前的朱鹏春捂着伤口龇牙劝道:“郭小哥莫急,令堂大人只是受惊过度,晕阙过去。”
老娘吓晕了?
呼,郭业舒了一口气,叹道,幸好幸好,不幸中的万幸啊。
全村被屠,只有小妹和老娘得以保住性命,如果皂班的弟兄来晚了,八成老娘和小妹也是性命难保。
看着众人神色萎靡,郭业紧紧搂着怀里的郭小蛮,问着被甘竹寿搀扶住的庞飞虎道:“班头,你看清屠村的凶手到底是些什么人了吗?”
第39章 怎么可能?()
山匪!
在赶回县城汇报大泽村惨案的路上,庞飞虎幽幽地说出了屠村的凶手。
竟然是人数至少在三十几人以上的山匪,看着他们屠杀民村的手法还有手中配备的武器,不是大刀就是巨斧,肯定是一伙儿惯匪。
而且,庞飞虎言称,如果不是这股山匪以为县衙还有大批武器精良的壮班士卒陆续赶来,庞飞虎相信,今天这一战,皂班的弟兄都要将小命交代在这儿大泽村。
郭业听着听着,都不由一阵后怕。
但是,陇西县城的十里八乡一直都是太平无事,根本没有山匪出没,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这么一股手段残忍的山匪呢?
而且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白记药铺纵火案和大泽村屠村案肯定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这个目的就是为了将老九叔无意中撞见的秘密彻底掩盖住,不为世人所知。
能够为了一个秘密而将白记药铺上下七口人,将大泽村近三百口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孺悉数屠杀干净,看来真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了。
但是从作案的时间来看,这屠村的山匪和纵火案的疑凶又并非是同一批人。
难道,县城中有人跟山匪里应外合,狼狈为奸吗?
郭业将老娘和小妹抱到到毛驴上,自己徒步行走牵着毛驴缓缓随着庞飞虎等皂班的弟兄们一起进了县城。
一进城中,庞飞虎没有多做耽搁,径直朝着县尉谷德昭的府上奔去,他必须要将大泽村的惨案第一时间汇报给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个案子委实太过重大了,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班头可以受理的。
而郭业则是吩咐弟兄们早点回家休息,兴许明天开始,整个陇西县衙就要开始不安生了。
待得朱鹏春,甘竹寿二人搀扶着虚脱晕倒的程二牛,还有其他衙役离去之后,他也领着小妹和老娘朝着油麻胡同的方向赶回去。
回到家中之后,他将老爹从汪直的油铺中领回来,将爹娘和安排在自己的主卧休息,将早已睡着的小妹安排在了另外一个偏房中休息,自己则到了小院坐在摇椅上休息。
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想要捋清满脑子的疑惑和猜测。
此时正值黎明,天朦胧亮,早有打更的更夫敲着竹板提醒时辰,已经过了五更天了。
躺在摇椅上吹着微亮晨风,嘎吱嘎吱地摇着摇椅,听着屋里头爹娘传来的微微鼾声,和小妹不时的梦中呓语声,郭业心道,幸好爹娘和小妹都没有出事啊。
不知道为何,郭业在这个时候没来由的想起对自己从来不假以颜色的吴秀秀。
如果自己这个小院再大点,吴秀秀也能和他住在一起,男主外女主内,白日里夫唱妇随,到了夜里红袖添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该有多好啊。
本来自己在皂班如鱼得水,在县城里也有略有些名头,字花馆的生意又红红红红,看似吃喝真心不愁了。
到时候,购置一套大点的院子,好好照顾爹娘和小妹,然后好好增进与吴秀秀的感情,这样的生活多美,多令人向往?
可惜仅仅一个晚上,一切都变了。
白记药铺纵火案,
大泽村屠村惨案,
两件案子相继发生,死了这么多人,而且两件案子看似与他没有关联,可都有他的影子掺杂在里面。
而且两件案子的唯一线索因为老九叔的死而全然断绝。
老九叔到底在山里看到了什么?
这伙山匪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那个隐藏在县里纵火的疑凶到底是什么人?
老九叔的死太过突然了,一切好像就要水落石出之时,又被蒙上了一层礴礴迷雾,一切都变得不再清楚。
郭业嘴里念叨着老九叔给父亲留下的那句话:“小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爷饶命。”
那个爷到底是什么爷?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老九叔口中的这个所谓的爷,肯定在县城中薄有地位,不然老九叔也不会尊称他一声爷,而且老九叔也不会认识他。
那这个爷,到底是谁呢?
郭业心里一边猜测,一边迷迷噔噔的睡了过去,就连院里这可老槐树凋落下来的树叶飘到他的脸上,他都浑然不知,睡得死死。
……
……
中午时分,大泽村屠村惨案和白记药铺纵火案相继在县城中传开,整个县城顿时哗然。
无论大街小巷,还是茶馆酒肆都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听见惨案中有山匪作案,皆已人人自危。
就连一向低调不怎么露面的县令大人顾惟庸都坐不住了。
两案并发,还是如此重大的案子,涉及人命三百余条,如果一个处理不甚,顾惟庸的头上乌纱指定不保。
要知道如今是贞观三年,海晏清平,国泰民安,三百余条人命的大案,几乎不可遇见。
县令顾惟庸不敢马虎,一改往常低调的风格,急忙召集了县丞吴奎,六曹佐官吏员,还有县尉谷德昭火速回衙门议事。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顾惟庸命令六曹佐官吏员立即安排人手在城中各个醒目的地方张贴告示,以安民心,千万不能让陇西县出现民众骚乱。
其次,顾惟庸给县尉谷德昭下了死命令,要求他在一个月的限期内破案,否则从他县尉开始,到三班衙役和壮班士卒,全部革职查办。
换句话来说,我县令大人没好日子过,你们这些办事不力的下属,谁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随后,顾惟庸遣散了众人,只留下自己的幕僚师爷,还有县衙老二县城吴奎继续谈话。
县尉谷德昭在离开县令大人的公务房后,也回到了自己在县衙左偏院的公务房,派遣长随钱贵前往召集三班衙役的班头庞飞虎,秦威等人火速赶来议事。
县令大人既然下了死命令,他就要将这个死命令贯彻下去。
待得庞飞虎,秦威等人来齐,谷德昭也不废话,对着三班班头下了死命令,限期半个月内破案,否则全部人都卷铺盖滚蛋。
县令大人给他一个月的期限,他就给下面的人半个月期限,这就是他的驭下之道,始终都给自己留一个缓冲。
无论是皂班,还是站班,从今天开始停止手中一切活计,都出去查探两件案子的蛛丝马迹,并且,谷德昭难得严厉的警告秦威,如果还敢在这儿节骨眼上窝里斗,小心自己的捕头之位。
看来,谷德昭这次也动了真火。
……
……
三位班头从谷德昭的公务房离去之后,谁也没说话,都纷纷加足马力回到各班衙役歇息的大房准备召集下属。
回到皂班大房的庞飞虎第一件事情便是先派人去油麻胡同将郭业这小子赶紧请回来商议正事。
整个皂班中,也只有这小子脑筋灵活,其他的,他都指望不上了。
不一会儿,郭业接到庞飞虎的通知之后便让爹娘在家中休憩不要出门,然后径直离开家,急忙赶往衙门去见庞飞虎。
郭业穿街绕巷,路过贞娘豆花店之时突然看见贞娘正蹲在店门口嘤嘤哭泣,心道,这又是怎么了?
心中虽然想着过去问个究竟,但是碍于庞飞虎那边火急火燎,也就无暇去理会。
走着走着,还没到县衙大门,突然后边有个小手拽着自己的衣襟拉扯着,谁啊?
郭业转身过去,见一个半大的孩子口里咬着糖人儿,睁大眼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