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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之前朱鹏春的一番介绍,他现在知道三班衙役都有自己的头头,统称班头,捕班的班头也叫捕头。
三班衙役归各班班头署理,而三班班头则直接对县尉谷德昭负责,层层上去,不得逾越。
兴许班头这个称呼有些绕耳,但是看过水浒传的人都知道,班头在宋朝也叫都头。
当年武松在景阳冈打死老虎之后,被阳谷县令聘请为阳谷县都头,其实那时候的都头就是这个时候的班头,不同朝代不同叫法罢了。
朱鹏春拉扯着郭业的手臂,热络上前想要介绍,却被徐班头摆手婉拒,笑道:“哈哈,无需介绍了,谷大人之前有过交代,如果东流乡郭业来衙门报道,直接调拨到皂房为衙役。我乃皂班班头庞飞虎,你就是东流乡的郭业吗?”
见着庞班头满脸笑意的问着自己,郭业心中不由宽松,看来像是个好相处的人。
随即抱拳说道:“晚辈正是东流乡郭业,见过庞班头。”
而一旁心思活泛的朱鹏春则是细细回味着刚才庞班头的话,果然不出俺所料,这郭业和谷大人的关系匪浅啊,还亲自交代庞班头来安排此事。看来,俺老朱活了三十几年,总算是抱到了大腿。
庞飞虎看着郭业的身板点点头,赞了一声道:“不错,是个干事的人,来,随我进衙门吧。”
说着转身就要进入衙门,但是没走两步,又转身对一旁的朱鹏春吩咐道:“朱鹏春,你今天这事干得不错,现在还没到关城门的时辰,你先回去值守吧。”
朱鹏春听着庞飞虎的吩咐不滞点头,又冲着郭业示好笑着准备离去。
“朱大哥稍等下,小弟还有问题想请教一下。”
郭业伸手示意喊住了朱鹏春。
朱鹏春转身回望,笑道:“郭兄弟太客气了,谈不上请教,您有话就问,俺老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擦,郭业不由暗乐,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文绉绉的,到底是衙门呆久了,也能卖弄几句文词。
随即,郭业将自己刚才在衙门口差点被马车撞翻,而朱鹏春和甘竹寿则是不闻不问不拦不阻,丝毫不介意马车主人的嚣张跋扈之事一一道了出来。
最后,郭业问道:“为何此前朱大哥和甘竹寿大哥会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小弟,难道小弟当时说错了话吗?如果言语上冲撞了两位大哥,还请多多见谅。”
听着郭业娓娓叙述完此事和提问,庞飞虎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谁喜欢自己的属下消极怠工,你妹的。
而朱鹏春也是一脸的苦菜色,心中悲苦叫道,郭兄弟,不带你这么坑人的,你在班头跟前说这事不是坑老朱我吗?
但是此事并非他们消极怠工,确实是事出有因。
朱鹏春飞速小跑到潘飞虎身边耳语了几句,小心翼翼地向他解释着。
庞飞虎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刚才难看险些发怒的脸色也渐渐稍缓,最后对着朱鹏春挥挥手,说道:“去吧,好好干,不要让本班头丢人,月末发银钱之时,本班头会跟县尉大人请请赏,给弟兄们多加点银钱。”
朱鹏春听罢,立即跟小鸡啄米似的兴奋点头,然后冲着郭业挥手喊道:“郭兄弟,俺先走了,那事儿庞班头会跟你解释的。”
说完,一哧溜,人已经跑远。
庞飞虎见着朱鹏春跑远,对着郭业说道:“走吧,郭兄弟你初来乍到,本班头先带你去吏房填个表,路上我会跟你解释的。”
郭业称了一声好,紧随着庞飞虎后头进入了衙门。
进了衙门,庞飞虎没有径直朝着天井向前走,而是绕过天井和公堂,朝着左边的一条林荫小道上走去,因为县衙六房都设在偏院。
前院公堂是审刑问讯,后院是县令大人和家眷们的住所,左偏院则是衙门六房典史和县尉谷德昭的办公场所,右偏院则是衙役们换班歇脚的场所。
当然了,至于什么县衙大牢,库房,粮仓,停尸房验尸间都在县衙左右两侧所修葺的房子中,统统都由县尉谷德昭的五十人壮班所把守,戒严得如铁桶一般严丝无缝。
走在林荫小道上,庞飞虎对着郭业说道:“郭兄弟,你第一次做衙役,可能有些事情不清楚。别看咱们这些衙役拿着衙门发的薪水银钱,穿着公服腰佩唐刀走在街上甚是威风八面,其实自己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啊。”
说着,无奈的摇摇头叹息一口气。
郭业不明所以,好端端的,庞班头跟他说这个干啥。
就在他疑惑之余,庞班头问道:“你知道今日东门外那辆马车是谁家的?车上坐得是何人?”
郭业初来乍到陇西县城,连县衙大门冲哪儿开也是头次知道,哪里还会知道马车是谁家的,坐得是什么人。
随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庞班头捋了捋自己两颊的络腮胡子,紧握着腰间佩刀的刀把儿,沉声说道:“朱鹏春和甘竹寿之所以任由那辆马车横冲东门,不管不问,就因为那辆马车的主人,…姓…何!”
姓何?
郭业心中更加疑惑了。
姓何的就了不起啊?他是天王老子啊?
不对,庞班头说话之时的脸色神情,有些不对劲,难道这里头有故事不成?
第13章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黑锅()
郭业看着班头庞飞虎说出姓何二字之时右手紧握刀把儿,眉头拧皱语气森冷,试探着问道:“难道这何姓人家与班头有过恩怨?”
庞飞虎心中一紧,有点意外地看着郭业,久久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摇头变幻了脸色神情,笑道:“呵呵,能有什么恩怨,人家何家书香门第,我庞飞虎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衙役班头,彼此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交集?”
很显然,庞飞虎笑得有些牵强,但是郭业混过机关懂得人情世故,知道官场之中不该问的不能问,自己刚才已经犯了小小忌讳,不能再犯大错。
随即没有再问下去。
随口恭维了几句庞班头过于谦逊云云。
庞飞虎见着郭业与自己皂班中的衙役倒是有些区别,小小年纪却略谙人情世故,不错。
于是善意点醒道:“何家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在陇西县城根基深厚,在隋朝年间曾出过进士。如今何家的二老爷何洵是高祖武德年间的举人,而何家大公子何瑁年方十九,却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就冲何家又是举人又是秀才的身份,他们进城根本无需缴纳进城税,更别说嚣张跋扈,横冲直撞了。”
然后又轻拍着郭业的肩膀,告诫道:“郭业,以后出外办事,如果涉及到何家,都要先行禀报再来处理。听说何家和咱们县衙的县丞大人的关系匪浅。”
我晕,总算明白为什么何家为什么如此嚣张跋扈了。
因为人家有嚣张的资本啊,先不说跟县衙二哥县丞大人的关系,无论是权钱交易还是权色交易,你妹的,人家好得在官府里有人。
就冲他何家又是举人又是秀才的,能不骄傲,能不嚣张吗?
正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自从汉朝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得到朝廷采纳以来。
自从隋朝实行科举制度开科取士,读书成为晋升上流社会的捷径以来。
无论是唐宋还是明清,读书人的地位都是很高的,不是免税就是免跪。
士农工商,士排第一,读书人能不骄傲吗?
幸亏班头提醒,不然以后自己说不定还傻呵呵地往何家的枪口上撞呢。
无论是大唐盛世还是后世的社会,他都明白一个道理,文化人其实并不可怕,但是会耍流氓会耍狠的文化人是当真可怕。
后世台湾的大文化人李敖先生不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吗?不是有句顺口溜么,李敖吼一吼,政坛抖一抖。
郭业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千万不要与何家交恶,尽量不要和何家沾边。
如今他只是一个小衙役,万一得罪了何家,谁给他兜着?
此时再看庞飞虎,郭业顿时觉得自己真是跟对了上司,这么一个宅心仁厚的上司太过难得了。
接着,庞飞虎再也没有过多赘述何家之事,而是一边走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郭业一些日常的问题。
比如是否会识文断字啊,是否粗通武艺啊,是否祖上三代都是清白啊云云。
郭业的回答也令他很满意,年方十六,却读过几年私塾(这小子可是正经大学中文系毕业),还懂得一些技击格斗(后世学过一段时间军体拳,搏击格斗),祖上三代都是佃户(郭老憨几代都是根正苗红的佃户)。
最后,带着郭业到功曹房门口的庞飞虎对着郭业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赞道:“嗯,很好,是块干衙役的好料子。”
然后领着他进入了功曹房去填表,顺便领套衙役公服和铁尺什么的。
谁知一进功曹房,长官曹佐马功曹人已不在,只有一个专门负责抄写的无品无衔小吏在值班。
这小吏根本不算吏,说白了只是县衙招募的临时工,与庞飞虎这个衙役班头都没法比,见着庞飞虎进来倒是客气,热情地替郭业填了一张履历表,顺便将衙役公服、四方幞头、乌皮靴、铁尺都一一给郭业发放齐全。
然后在小吏相送下,庞飞虎又带着郭业离开了功曹房。
庞飞虎带着郭业前往供三班衙役换班歇脚的场所——右偏院。
填完履历表,领完公服和器具的郭业如今已经是光荣的陇西县衙衙役,庞飞虎认为很有必要带他认识一下自己皂班中的同僚。
特别是县尉谷大人将郭业交给他,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将他好好领进门,至于修行,那就看个人了。
身后的郭业也是一脸激动地捧着崭新衙役公服和器具,脚步轻飘地跟在庞飞虎后头,臆想霏霏。
郭业心中不由美哉,皂青袍衫四方幞头,小小铁尺插腰间,啧啧,小哥如今也是有编制的人了。
虽然被分配到了皂班,成了一名光荣的小城管,但是好歹也是吃国家俸禄的人,这叫吃皇粮,小哥深感光荣,哈哈。
走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两人就到了右偏院。
郭业还来不及游览右偏院的风光就被庞飞虎带进了专属他们皂班衙役歇息的大房中。
此时是当班时间段,皂班十人除了甘竹寿和朱鹏春这两个胖瘦头陀在守城门外,还有七名衙役分别被派到了陇西县下辖的七大乡去催粮征税,如今的大房中只有一名年轻衙役在歇脚。
见着庞飞虎领着郭业进来,那名衙役立即从圆凳上站起,上前迎来喊道:“班头,这是新来的弟兄?”
郭业一瞅来人,年纪虽轻约莫二十来岁,却是长得五大三粗,壮的跟头牦牛似的,而且走起路来下盘稳稳,略有沉声,像是练家子。
庞飞虎笑着点点头,对郭业介绍道:“郭业,这位是咱们皂房的程二牛,是咱们皂班的一把好手。你没见过二牛这小子那对铁拳,开山裂石那是吹牛,但是赤手空拳打死一头老虎,那是真真儿的。”
程二牛?
郭业不禁莞尔,真是人如其名啊。
赤手空拳打死老虎?郭业不禁心中震撼,你妹哦,那不是跟景阳冈打虎英雄武松有得一拼了,不知我后世所学的格斗技击与他有没有得一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