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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文翰摇摇头:“看来你还没有真正了解包先生,这段时间我去看望他两次,每一次都谈得很投机,他几次在我面前拉着小女儿的手,红着眼睛告诉自己女儿,不要忘记谁是自己的恩人。”
“他小女儿很漂亮,才八岁就很懂事了,她妈妈告诉我,小女孩还没出生包先生就带兵进藏,还是被关进监狱之后才看到自己女儿长什么样。”萧益民想起包季卿的小女儿就露出笑容。
邹文翰微微一笑:“是啊,我也觉那小女孩是个美人胚子,她妈妈是汉人,还是江南的美人呢,要不是成都兵变那天,你率部赶到满城救援平民,亲自闯进燃烧的房子里救出他的妻子和一对儿女,还派人到监狱把他抢出来送到西医院,他们一家哪怕不被烧死,也要被暴怒的乱军杀死,更不用谈还治好他多年的肺痨了。
“这份大恩大德,他是不会忘记的,包先生是那种非常有气节和涵养的人,要不是事先知道他是蒙古族的,我真把他当成我们本地的饱学之士看待了,简简单单几句交谈,就能从他看似平常的话语中,体会到什么叫做文武全才满腹珠玑,难得的人才啊,你可千万别错过了!”
萧益民点点头:“不会错过的,付出再大的努力,我也要留下包先生!”
邹文翰捋捋长须,含笑点头:
“有他辅佐你,我也放心了,毕竟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式文人,从小就对武事和兵法不感兴趣,也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涉猎,所以啊,只有包先生能在方方面面给予你帮助。。。。。。你别看他四十二岁了,他的学识和眼界远在我之上,坐这几年牢仍旧每天苦读苦思,他最痛心的是在狱中写下的几十万字心得没了,包括画出的上百张青藏和西康军事地图都毁于大火,实在令人痛心!”
萧益民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没关系,再写出来就是了,只要包先生愿意,我给他出版,译成英文版、德文版都行。”
邹文翰一听,不由莞尔:“哈哈!你这人就是这样,总是那么让人放心!你这样的人要是还得不到包先生的信任,恐怕这世界上就没人能入得他的法眼了,哈哈……”
“笑什么呢,什么事情乐成这样?是不是灌醉我们俩你们觉得很开心,在这里大肆庆祝啊?”
萧益民和邹文翰转头望去,酒醒后脸色很不好看的杨庶堪晃悠悠地走了进来,身后揉着脑袋、愁眉苦脸的正是刘秉先。
萧益民和邹文翰相视一笑,连忙站起来,上去搀扶走不稳的杨庶堪坐下,心里知道正戏就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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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算盘珠子慢慢敲(下)()
朴素宽阔的大书房里,茶香弥漫,青烟缭绕,学会吸烟的刘秉先和老烟斗邹文翰坐对面,爷儿俩喝完香茗便开始吞云吐雾。
萧益民无所谓,一脸笑容地给三人沏上茶,杨庶堪的小身板够呛,不时挥挥袖子咳个不停,大声抗议吸烟的离远点。
大家说笑一番,杨庶堪上了趟厕所回来,这下就不再打哈哈了,直奔主题:
“都喝三杯茶了,先停一下说说话吧,否则肚子憋得慌。邹老、一鸣,大家都这么熟我也不客气了,今天确实是有事而来。”
邹文翰叨着刘秉先敬上的日本香烟,冷不丁来上一句:“你什么时候客气过?每次来这儿都是你吃得最多、拿得最多,还好意思说这话?”
萧益民和刘秉先忍不住笑起来,杨庶堪只能翻个白眼不予理睬,心里知道这是老江湖邹文翰借此敲打他,让他不要太过分。
可杨庶堪奉命而来,不说还真不行,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一鸣,对于由重庆和成都两方共同组建四川新政府一事,你怎么看?”
萧益民放下手中的小瓷杯,抬起头,认真回答:
“两个字——支持!不过小弟声明在先,除了首届四川大汉军政府成立时授予本人的军政次长一职之外,小弟不会再担任新政府中的任何职务,也不会以军人的身份去干涉新政府的民政事务。”
杨庶堪惊得张大了嘴巴,怎么也没想到主动权在手、而且深孚民望的萧益民会如此洒脱,年纪轻轻竟然没有乘势夺权的野心,连最基本的讨价还价都没有。只满足于军政次长这个不知排到哪个地方的虚名。
这么一来,满怀信心揣着同盟会最高组织优厚承诺到来的杨庶堪就不知所措了。
刘秉先颇为着急:“一鸣,你不会这样放弃吧?你为四川的革命是做过巨大贡献的,四川民众对你非常认同,都支持你。而且都想看到一个代表广大人民的革命政府,你怎么能置身事外?”
萧益民微微一笑:“二哥,能告诉小弟你在同盟会中的职务吗?”
刘秉先脸上浮现愧疚之色:“愚兄得到中山先生的鞭策。回到国内又得到黄兴将军的信任,被任命为四川同盟会军事委员。”
萧益民点点头:“这是好事啊!原来的军事委员姜登选、朱庆澜等四人全跑了,不止他们跑了。像吴中庸、程潜、朱湘溪、王凯臣这样的中流砥柱。都在兵变前后陆续离开了四川,其余十几个外省籍的中级军官也走了,四川军队差不多成了清一色的自家人。。。。。。
“只是,这么一来,整个同盟会的军事委员似乎也没了,估计二哥这回的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哦,对了!差点儿忘记率领三千新兵驻扎在东郊的熊克武,估计他的排名在二哥前头。”
刘秉先没料到萧益民说出这一番话。方正的脸更红了:“一鸣,能不能不这么刻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改掉这个臭毛病。”
萧益民歉然一笑:“对不住了。二哥,我是逗你玩的。不过小弟说的都是实情,看来你任重道远啊!打算是留在成都,还是返回重庆?”
“回重庆,重庆军政府领导下的几千官兵严重缺乏训练,说得难听点儿,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少士兵至今仍旧肩扛铁叉、脚穿草鞋,连敬个军礼都不懂,让人寒心啊!”刘秉先非常坦率非常忧虑。
萧益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来重庆的弟兄们都把自己的枪送给了熊克武,我很纳闷呢,身无分文的熊克武只带着几百个从湖北招募的新兵跑回来,怎么一转眼就拥有三千人枪?重庆同盟会刚从汉阳兵工厂悄悄买到的两千支新步枪,估计也送给了南京政府任命的川军总司令熊克武,不然熊克武哪里有胆子跑来成都?”
杨庶堪吓了一大跳:“一鸣,我们内部的机密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我们的队伍里有你的人?”
“用得着吗?有空你去问问熊克武就知道,要不是他抬出你和我二哥,我根本不会卖给他三万发步枪子弹。想想我就佩服他,手下三千官兵大半在路上才学会放枪,每支枪只有十几发子弹,他就敢浩浩荡荡杀向成都,果然厉害!”
萧益民说完,故意夸张地擦擦额头,做出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弄得邹文翰哈哈大笑,杨庶堪和刘秉先则尴尬不已。
刘秉先有些惭愧地望着萧益民:“一鸣,这回愚兄除了来喝酒,也是来求你帮忙的。”
萧益民收起笑容,坐到刘秉先身边,诚恳地说道:“二哥千万别说‘求’字,你我兄弟可是喝过血酒的,说吧,小弟只要能够做到,定会鼎力相助。”
刘秉先拍拍萧益民的手臂,猛然闭上眼睛,仰起脑袋大喊一声:“我要一个营的枪支弹药!”
邹文翰和杨庶堪吓一跳,紧张地望向萧益民。
萧益民不由莞尔:
“二哥也太小家子气了,亏你还出过国见过大世面,真丢人!不过新步枪还真的没有,翻新的毛瑟98式步枪和汉阳式步枪倒有一千支,都是小弟在成都兵变中缴获的,略作修理,看起来和新的没两样,性能也不错,二哥要是看得上全拿去,再给二哥五万发子弹和一百支‘豹牌’驳壳枪,希望二哥不要嫌少。”
刘秉先无比感动,站起来要鞠躬,被萧益民一把扯到沙发上,硬是不受他的礼,弄得刘秉先差点儿流眼泪。
杨庶堪深受感动,抬起手向萧益民致谢:
“一鸣,我们感谢你的大力支持!你放心,明早我就去熊克武司令的军营,把这事告诉他。哪怕不能和你联手重整川军,也要为你的边军和华西集团谋取更多利益,你和华西集团都是革命的功臣。”
“谢谢苍白兄!这正是小弟心中所想,小弟还有个提议,不管各方谈得怎么样。都不要动武,成都城内外百万民众再也受不得惊吓和损失了。”萧益民恳切回礼。
一旁的邹文翰也很高兴:“看看,这不是挺好的吗?其实苍白你自己来就行了。一鸣的脾气和几年来的所作所为你也清楚,根本不用把老夫拖过来凑热闹。”
杨庶堪嘿嘿一笑:“没你老可不行,你老不在身边。我不好意思开口求他。”
众人听得有趣哈哈大笑。所有的心结和尴尬似乎一下子全没了。
刘秉先叹了口气:“一鸣,愚兄真没想到你会就任北京政府的职务,这点让人很不理解,你从来都是反对满清朝廷的,这一次为什么就接受他们的任命呢?”
萧益民反问道:“二哥,为什么中山先生一直嚷嚷退位,要请袁世凯出来统一全国?”
“这……这是两码事。”刘秉先连忙分辩。
萧益民摇摇头:“一码事!小弟接受的是袁世凯和总理内阁的任命,而不是什么满清朝廷。尹昌衡不也是接受袁世凯的四川都督任命吗?为什么南京临时政府高调表示同意,到了小弟这个小小的边军司令和校阅使就反对了?”
杨庶堪连忙出来打圆场:“秉先刚从日本回来,估计还不知道南北议和的进展。不过一鸣啊。你得站稳立场才行,像公然占领都督府堂而皇之祭奠的事情。再也不能发生了,影响非常之恶劣啊!”
萧益民立刻沉下脸:“苍白兄,我们开诚布公就事论事吧,如果有人为了一己之私杀害你的老师,你会逆来顺受?也许你们革命党为了伟大信仰,能够一笑泯恩仇,可我萧益民做不出这等龌龊事!
“我这个人头脑简单,只知道谁要动了我的老师我的亲人,触犯了我的利益,他就是我的敌人!谁敢砍下我的亲友、兄弟一颗脑袋,我就砍下他们全家人的脑袋来祭奠我的亲友兄弟,就这么简单,与任何革命无关!”
书房里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邹文翰才仰头长叹,接着微微点头。
杨庶堪和刘秉先面面相觑,转而望向萧益民,惊讶地发现萧益民脸上的杀气变成了如沐春风的笑容,好像刚才一番话不是他说的一样,正在优雅地给大家斟上新茶呢。
杨庶堪不敢再触萧益民的霉头,只得顺着他的意思感叹道:
“一鸣,能成为你的朋友,是一种福气啊!但愿以后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永远都不会走到彼此的对面去。”
“呵呵,怎么会呢?其实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同盟会最近不是在大力宣传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吗?我对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也非常钦佩。”
萧益民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