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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唐突了。”萧溢茗连忙认错。
赵尔巽欢快地笑着,笑完低声叮嘱道:
“放心,老夫是夸你呢!溢茗啊,这个案子你已经有了腹案,老夫就不多说了,只提醒你一点,切莫太过仁厚,该狠还是要狠的,没有一两颗脑袋落地,怎么震慑和拯救其他大部分正在悔恨万分、欲痛改前非之人啊?”
萧溢茗大为佩服,站起来恭敬鞠躬:“谢大人教诲,卑职心里有底了。”
赵尔巽满意地抚着长须:“很好!溢茗,你和袁先生到下面商量一下,官场上很多顾忌你不明白,你要多多向袁先生请教。”
“是!”
萧溢茗转向袁金铠恭敬施礼:“小子愚钝,请先生多多指引!”
袁金铠笑着站起:“走吧,小子,陪我喝两杯去,我们好好聊聊!”
。。。。。。
夜已深,满身酒气的萧溢茗才从袁先生家里回来,看到易姐、麻刚、罗老四和四姐等人全都坐在大厅里,一个个表情非常奇怪。
罗老四便指指墙边长椅上堆得高高的果品糕点,再指指大桌上的一沓银票。
萧溢茗过去拿起银票,翻动两下,不由吓了一大跳,十几张全是本城最大的三个钱庄开出的不记名现金票,最低面额都是一千两。袁先生的调侃犹在耳边,没想到那些脱不了干系的人这么快就送钱来,萧溢茗放下银票,唏嘘不已。
“不下五万两,谁送来的?”
萧溢茗接过小丫头递来的茶,缓缓坐下。
罗老四递过张贺贴:“自己看吧,来了三个人,留下这一大堆礼物和银票,坐一下都不肯,立即走人了。”
萧溢茗接过贺贴,扫了一眼落款,微微摇头苦笑:
“是兵工厂那帮停职待查的大小官员送来的,下午总督大人和提督大人突然任命我全权负责调查兵工厂贪腐渎职案,我还没展开调查,那帮没被抓进牢里审讯的人就慌了。”
易姐大吃一惊:“天啊!你这么快又升官了?”
“升什么官啊?临时的,全是得罪人的苦差事,少不得要有两三个做得过分的大官人头落地,唉……”
萧溢茗喝下两口茶,放下杯子,感觉一身没劲,虽然这是个敛财的大好机会,可是总督大人和上上下下的老油条们谁不懂?这钱要是悄悄揣进自己兜里,恐怕这辈子的仕途就到头了。
易姐担忧不已:“这可怎么办?你可不能造孽啊!”
站在一旁的吴三大咧咧地说道:“易姐,造什么孽啊?那些贪污民脂民膏的官老爷还是人吗?厂子里近千工人这么多年从没能领到过足额工钱,累死累活,还要年年遭盘剥,工人家里数千个等米下锅的老老少少日子过得要多惨有得惨,照我说,砍他们九回脑袋都不解恨!”
麻刚挑了挑眉:“唷,老三现在说话有水平了,比二哥强。”
吴三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退到一边。
机灵的小飞听到马蹄声,连忙出去打开院门查看,很快把浑身是汗的钟颖给领了进来。钟颖进门就嚷嚷渴得不行了,萧溢茗大声招呼上茶,示意钟颖随自己进书房慢慢聊。
彼此坐下,钟颖满脸笑容,露出羡慕之色:
“老弟,今个儿哥哥错失良机了,要不是回大营训斥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子,不就能和老弟一起陪同制台大人走一遭兵工厂了吗?天杀的同盟会,坏了哥哥的好事啊!”
萧溢茗一听乐了:
“兄长,你真要是去了,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首先,这回必须砍下两三颗脑袋,还要驱逐十个八个不长眼的蠢货,牢里关的七个人都是五品以上大员,哪一个不是背后有人的?一年几十万元他们敢瞒着上面独吞吗?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啊!
“这不,下午刚刚任命小弟调查此案,晚上没回家就有人送来大礼,小弟还没抽调人手查案呢,人家就找上门来了,你说这事儿……”
“嗯!说的也是啊,这可有点儿棘手。”
钟颖若有所思地望向屋顶,几个指头不停轻敲桌面:“老弟,这事马虎不得,别的不说,仅查账一项,恐怕那些老油条要给你添堵。”
萧溢茗摇摇头:“这倒没什么,说句自大的话,真要认真查,谁能瞒得过小弟?别以为那几本现金流水账、材料进出账、款项收支帐能把小弟弄迷糊,小弟只需抽出一本分类总账,随便点出一笔让他们对账,就能把他们吓晕过去!
“退一万步说,小弟一个人忙不过来,不会从自己公司里头抽几个老师傅去帮忙啊?要说做假账,估计谁也没我们公司新聘任的屈老先生强,如今成都商界三成的账房先生见了他,都得老老实实叫声师傅。”
钟颖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愧疚地笑了笑:“老弟,别怪哥哥胡言乱语,刚才几句话也是别人说了哥哥照搬过来罢了。”
“我就知道,你这么晚来肯定有事,直说吧,咱们哥儿俩什么关系?难道老哥你还见外啊?”萧溢茗责怪地瞪他一眼。
钟颖心里更加内疚,当下毫不隐瞒,实话实说:
“是提督大人的管家谢老六找的哥哥,这孙子和兵工厂孙总办一直狼狈为奸,这几年不知贪墨了多少银子,可这孙子就是个欠揍的货,眼看死到临头还跟我拿捏,要不是看在这么些年的交情上,老子当场就给他个大嘴巴。唉…。。这事闹的,老子里外不是人了。”
萧溢茗皱起眉头:“老哥,提督大人知道这事吗?”
钟颖想了想:“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毕竟几年下来不是个小数目,哥哥我不敢胡乱猜。”
萧溢茗点点头,沉思片刻,低声说道:
“这样,反正这事没有十天半月拿不出结论,小弟还没抽调人手呢,老哥回去告诉他,这事小弟也做不了主,估计明后天就进驻兵工厂,开始查账和讯问相关人员,他有什么新说法咱们回头再讲,都是自己人,能帮就帮,帮不了也没办法,毕竟最后还是要制台大人点头的。”
“唉——”
钟颖长长地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那孙子恐怕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待哥哥把话传回去,看他还能不能睡得着。”
萧溢茗摇头笑了笑,再聊几句钟颖要走,便把他送到院门外,回来后立即提笔给袁金铠写封信,再将那沓银票塞进信封,到后面洗个澡回来早早睡觉。
第三十二章 数钱数到手抽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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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总督衙门。
袁金铠大步进入赵尔巽的书房,将刚收到的信和银票双手递到赵尔巽的桌面上:“老师,果然不出所料,那帮人开始动起来了,学生刚出家门,溢茗就派人送来这封信和五万元银票。”
赵尔巽看都不看银票,捡起信,略微查看:“溢茗这小子够谨慎的,他人呢?”
“说是一早领着我们衙门总库的几个年轻账房,再找铁城要了五个侍卫,直接奔兵工厂去了。”袁金铠笑道。
“嗯,溢茗这人做起事情来有股子狠劲,上次修整武备街和速成学堂也是这般雷厉风行,轻重缓急倒也拿捏得不错。”
赵尔巽捋捋胡子,露出满意的笑容。
袁金铠低声说道:
“不知溢茗性格的人,恐怕要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快动作吓个半死。。。。。。还有,信上说提督大人那个谢管家,这不识时务的东西竟敢欺负溢茗年轻,要不是溢茗顾忌老师和提督大人的交情,说不定要剥下他一层皮。”
赵尔巽点点头:
“很有可能!不过溢茗行事还是很谨慎的,一大早就把信送来,估计他还在等老夫发话,才会决定下一步的做法,从这点来看,溢茗可以称得上年少老成了。我看不如这样,中午你给他带个话,就说老夫全权交给他处理,不用着急,这么大个案子,怎么也得查个一两个月吧。”
“学生明白了,这就写张条子。”袁金铠会意地退下。
得到赵尔巽的指示,萧溢茗开始几天仍然不动声色,调查工作进展很快,笔录证词,足足半尺高。
告一段落之后,萧溢茗不急了,天天泡在兵工厂里,亮出自己的署理头衔,勒令在岗待查的一群官员立即补发所有工人的工钱和欠款,此举让近千工人和他们的家属高兴不已,一个个望向萧溢茗的目光都不同了。
萧溢茗趁热打铁,发动工人,组织全厂技术力量进行全面整修,下令把所有机器设备的名称、产地、购进日期、使用情况、存在问题、急需的零部件等等情况,详细造册记录。
与此同时,萧溢茗封存了账册,重新盘点所有固定资产、流动资金和库存,随后宣布中秋将至,放假半月,所有工人工钱照发,等一切清理完毕就全面恢复开工。
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措施,以及萧溢茗扎实的外语基础和机械知识,让兵工厂大小官员心惊胆跳,却又不得不服,再也没人敢欺负萧溢茗年轻了,如今见了萧溢茗,一个个恭恭敬敬,言听计从,不敢有半点儿怠慢。
工人们对平易近人、虚心好学的萧溢茗好评如潮,大力拥护,拿到一年欠款和足额工钱的家属们更是感恩戴德。
这个年代没什么娱乐,邻里间稍微有点儿家长里短都会疯传,更不要说兵工厂发生的这么大的事情了,没过多久,萧溢茗的高超手段和善举,就传遍了成都城,引来无数赞誉。
半个月后,萧溢茗率领自己的调查组离开兵工厂,返回总督衙门,详细汇报完毕,接着率队赶赴羁押牢房,开始逐一提审犯官。这一回时间拖得更长了,审讯完接着调查核实,遇到分歧之处再回来提审,来来往往审审停停,不知不觉中秋节已经过去,第一股寒潮就要来临。
在整个办案过程中,通过各种渠道送到小茶壶手中的贿赂款高达十五万八千多元,古董字画和金银首饰足有四箩筐,萧溢茗全部打包整理,列出清单,悄悄送到袁金铠手里,分文不动,无比地廉洁自律。
重阳节下午,萧溢茗终于完成所有的案件调查,将十二个卷宗的整理材料,全部移交总督衙门检事房,便入内求见总督大人。
几个前来参见的地方官退去,赵尔巽揉揉发涨的太阳穴,站起来轻轻捶打酸疼的腰部:“把溢茗叫进来吧,顺便到外面说一声,其他人今天暂且不见。”
“明白!”袁金铠悄然退下。
萧溢茗大步进来:“卑职参见大人。”
“起来,这两个月累坏了吧?”赵尔巽关切地问道。
萧溢茗笑了笑:“不累,要不是人命关天,慎之又慎,恐怕早就做完了。”
赵尔巽示意他坐下,从桌下拿出个厚信封,推到桌子边沿:
“这个案子你办得漂亮,提督和道台、藩台对你都是赞不绝口的,我也很满意,剩下的事就是判决了。。。。。。你可以好好休息几天,然后暂且回到速成学堂,继续当你的军需科长,你的三百多个学生就要毕业了,看看有什么好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