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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郎目光闪动,忽然发现花无缺的脸色虽沉重,但脚步却是轻飘飘的,像是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走路的样子。
江玉郎立即又放声狂笑起来,大笑道:“花无缺,你吓不了我的!我早已看出,你已被白山君夫妻所伤,武功连一分都使不出来了,是么?”
花无缺咬着牙不说话,还是一步步往前走。
他自然知道江玉郎说的不假,也知道自己正在步入死路,但他现在已只有死路一条,别无选择的余地。
江玉郎厉声喝道:“好小子,你真有种!但你若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宰了你!”
花无缺暗中叹了口气,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忽然发觉死亡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可怕。
铁心兰忍不住嘶声大呼道:“花无缺,求求你,莫要过来吧,我我并没有关系,我对你更没有什么好处,你何必将我放在心上。”
江玉郎狞笑道:“你莫忘记,一个人是只有一条命的!”
花无缺缓缓道:“不错,生命的确可贵,它绝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交换”
他微微一笑,接着道:“所以,我若要为一个人而死,也绝不需要你有交换条件,她是否对我好,她是否爱我,都没有什么关系。”
铁心兰已痛哭失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黑蜘蛛终于忍不住大喝道:“一条好汉子!我黑蜘蛛平生从未向人低头,但对你我方才错怪了你,现在郑重向你致歉,你你好生去吧!”
花无缺微笑道:“多谢。”
他又往前走出一步。江玉郎似乎也被他这种不顾一切的勇气吓呆了,他再也没有想到花无缺竟也会和小鱼儿一样,必要时竟真的会拼命的。生命,在别人看来固然是珍贵无比,但他们眼中,竟似看得轻淡得很。
第81章 生死两难()
江玉郎见花无缺缓缓向自己走来,终于狞笑道:“好,你既然要死,我就索性成全了你吧!杀个把人,想来也不会妨碍我享受的兴致的!”
他掌心已扣着一把暗器,正待发出去。
谁知就在这时,突见花无缺身子剧烈地颤抖,如被针刺,接着,竟放声狂笑了起来。
笑声有如疯狂,江玉郎更想不到温文尔雅的花无缺,也会发出这疯狂般的笑声,忍不住失声道:“你疯了么?”
花无缺迈出最后一步时,突觉一根针刺入了他全身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一阵奇异的滋味,又痛又痒,直攒入心里。
他竟突然忍不住疯狂地大笑起来,竟再也遏制不住,但那股被隔断了的真气,却骤然为之畅通。
江玉郎又惊又奇,满把银针,暴雨般撒出。
花无缺狂笑叱道:“你你敢!”
叱声中,举手划了个圆圈,漫天暗器突然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地一起消失,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黑蜘蛛动容道:“好一招移花接玉!”
江玉郎吓得面如土色,大声惊呼道:“你方才难道是在装模作样?”
花无缺道:“不错哈哈还不放下她来!”
江玉郎颤声道:“我我放下她,你就放了我?”
花无缺大笑道:“放放”
江玉郎知道他一言既出,重逾千斤,再也不敢啰唆了,放下铁心兰转身就跑,一眨眼便无踪无影。
花无缺不断地狂笑着,心里却已凉透。
白山君的话,竟果然不是假的。
花无缺紧咬着牙,却也止不住笑声,他只有暂时不去想这件事,俯身拍开了铁心兰的穴道。
铁心兰瞪大了眼睛,讶然道:“你将我们都骗过了,害我们为你着急,你就觉得很好笑么?”
花无缺知道铁心兰又误会了,却又不能解释,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怕铁心兰知道真相后,会为他伤心。
他只有转过身,先拍开黑蜘蛛的穴道。
黑蜘蛛也大怒喝道:“你觉得这玩笑开得很好笑么?”
花无缺暗中叹了口气,又有谁能瞧见他心里的痛苦?别人只能瞧见他好像在得意地大笑着,他拉起铁心兰狂奔而出。
黑蜘蛛到底江湖历练较丰,终于也发现有些不对,皱着眉想了想,忽又发现慕容九在呆望着他。
他立刻抛开一切心事,也拉起慕容九奔了出去。
铁心兰是从这条地道进来,自然知道密室的出口。
他们乘着黑暗的夜色,奔入旷野。满天星群渐隐,山麓下林木沉寂,花无缺的笑声听来也就更刺耳。
铁心兰又忍不住道:“你可以不笑了么?”
花无缺的心已快碎了,几乎忍不住要将真相说出来。
但他忽又想到,与其要让铁心兰等着看他的惨死之况,倒不如还是被她永远误会下去的好。他反正已快死了,又何必还要叫别人伤心?
铁心兰跺了跺脚,道:“你你再要这样笑下去,我就走了!”
花无缺暗中叹了口气,嘴里却大笑道:“你走吧!哈哈我反正已知道你爱的不是我哈哈哈,你快走吧!”
铁心兰身子一震,颤声道:“你真要我走?”
花无缺狂笑着道:“是!”
铁心兰呆视着他,一步步往后退。花无缺却已是仰天狂笑,也不瞧她一眼。
铁心兰咬一咬牙,跺脚道:“好,我走就走,我我现在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她转身狂奔而出,眼泪却已流落满面。花无缺还是在不停地狂笑着。
他已明知必死,他眼见着他最珍惜的人离他而去,连他拼命救出来的人,也丝毫不谅解他,但他还是只有不停地笑,不停地笑
寂静黑暗的山林中,充满了他这凄凉而疯狂的笑声,最后一粒孤星,也沉重地落入死灰色的穹苍里
花无缺眼泪终于也忍不住流下面颊。
他从小生长的,便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世界,他从来也不知道流泪是什么滋味,但现在他却在狂笑中落下泪来。
忽然间,铁心兰又来到他面前,静静地瞧着他。
花无缺赶紧悄悄擦干了面上泪痕,大笑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铁心兰面上已带有恐惧之色,颤声道:“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无缺道:“什么事?哈哈,我只是觉得你好笑!哈哈哈,你难道连赶都赶不走?”
铁心兰道:“我知道你绝不是这样的人,我不能走!”
花无缺道:“你不走?哈哈,好,我走!”
他还没有转过身,铁心兰已一把抱住了他,嘶声道:“告诉我,你你是不是受了种很奇怪的伤?”
花无缺大笑道:“我怎会受伤?”
铁心兰只觉他的手已冷得像冰一样,大骇道:“你为何不肯说实话?”
花无缺心如刀割,却还是只有笑,不停地笑。
铁心兰又流下泪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子的,你”
花无缺狂笑道:“我为了你哈哈,你还是快去找江小鱼,快去快去!”
铁心兰嘶声道:“我不去,我谁也不找,我一定要陪着你,无论谁也不能要我走。”
花无缺道:“江小鱼呢?”
铁心兰泪如泉涌,颤声道:“小鱼儿我早已忘记他了。”
花无缺大笑道:“但你还是忘不了他的,哈哈爱,并不是交换,哈哈哈,你若爱一个人,无论他怎样对你,你都是爱他的。”
铁心兰道:“我我”她终于扑倒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花无缺仰天笑道:“你还是去找他吧好生照顾他,知道么哈哈但望你们一辈子过得快快活活”
他笑声忽然渐渐远去。铁心兰抬起头时,花无缺已踪影不见了。
她知道自己是永远追不上他的,只有痛哭着嘶声呼道:“花无缺,你这混账你若这样死了,我能嫁给小鱼儿么?你若这样死了,我们这一生,又怎么会再有一天快活?”
她用尽力气放声大呼道:“花无缺,花无缺你回来吧!”
但这时哪里会再有花无缺的回应?只有冷风穿过树林,发出一声声令人断肠的呜咽
天亮的时候,花无缺生命就将结束。他知道自己的生命简直比一只寒风中的秋蛾还要短促。
但他难道就这样等死么?
花无缺本已绝望地坐下来,此刻却又一跃而起。
他仰天狂笑道:“花无缺呀花无缺,你至少现在还是活着的!你至少还可以用这短促的生命做一番事!你就算要死,也不该死得无声无息!”
天地间响彻了他高亢的笑声。
他返身又向那山君神庙飞掠了过去。大殿仍然黑暗而阴森。
花无缺一掠而入,飞起一脚,将那山君神像踢了下来,狂笑着道:“白山君,你出来吧!”
花无缺狂笑着提起神案,重重摔在院子里,大笑道:“白山君,你听着,我虽然要死了,但我也要将你们这些阴毒的人全都杀死,为世人除害!”
突听一声虎吼,那吊睛白额猛虎箭一般蹿了进来。
花无缺狂笑着迎上去,身形一避,先让过这猛虎不可抵挡的一扑之势,反身一掌,砍在虎颈上。
花无缺身形展动,如游龙夭矫,那猛虎哪里能沾着他半片衣袂?三扑之后,其势已竭。
花无缺再拍出一掌,猛虎竟已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后院里竟也是寂无人影。
花无缺满腔悲愤,竟是无处发泄,一脚踢开门户,抓起桌子,远远掷出,桌子被摔得粉碎。
但纵然这整个庄院都被他毁去,却又有何用?
花无缺狂笑大呼道:“白山君!白山君!你在哪里!你为何不肯出来与我一战?”
他此刻但求一战,纵然不敌战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花无缺但觉一股热血直冲上来,随着狂笑溅出了点点鲜血,有如花瓣般洒满了他的衣衫。
他只觉自己气力似已将竭,身子也摇摇欲倒。他那一股怒气,也似已由盛而衰,由衰而竭。
花无缺忽然发现,此刻只希望有个人在他身旁,无论是谁都没有关系,他实在不愿意寂寞而死。
他只希望战死,却偏偏没有人理睬,他希望死在人群中,却似乎竟已没有力气走出去。
花无缺踉跄后退,“噗”地倒在椅上,目光茫然凝视着逐渐降临的曙色,只希望死亡也跟着曙色而来。他实已心灰意冷,他竟在等死。
但他却还是忍不住要笑,不停地笑,疯狂地笑,笑出了他自己的生命,却笑不出他心头的悲愤。
他可以逃避一切,却又怎能逃避自己的笑声?这笑声就像是附骨的毒疽,一直要缠到他死为止。
他现在甚至已不惜牺牲一切,只求能停住这该死的笑声,他拼命掩起耳朵,却又怎会听不见自己的笑声?
这笑声简直令他发疯,为了使笑声停止,他已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这时,苍茫的曙色中,忽然现出了一条人影。
晨雾迷漫,如烟氤氲,花无缺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美丽的脸上,似乎也带着绝望的死色。
白夫人!这人竟是白夫人!她终于还是出现了!
花无缺本来以为自己一见了她就会冲过去的,谁知此刻竟只是呆呆地坐着,呆呆地望着她。
花无缺又以为她一定是要来杀他的,谁知她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瞧着他。
花无缺忽然狂笑道:“你来得正好,既来了为何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