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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缺突然道:“我绝不答应。”
那穷汉奇道:“她都答应了,你为何不答应?”
花无缺明知铁心兰不是真心情愿的,他愈是对铁心兰爱之入骨,便愈是不肯令铁心兰有半分勉强。
花无缺冷冷道:“我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你若要杀我,只管动手就是!”
铁心兰失声道:“你你难道不喜欢我?”
花无缺再也不瞧她一眼——他看来虽和小鱼儿全无丝毫相同之处,但使起性子来,却和小鱼儿完全一模一样。
那穷汉瞪着眼瞧着他,道:“你宁可终生痛苦,也不答应?”
花无缺道:“绝不答应。”
那穷汉喝道:“好!我与其让你终生受苦,倒不如现在就宰了你!”
剑光一展,向花无缺直刺过去。他这一剑自然未尽全力,但出手之快,剑势之强,环顾天下武林,已无一人能望其项背。
只听“啪”的一声,花无缺虽然避开了这一剑,束发的玉冠,却已被剑气震断,满头头发,都被激得根根立起。这一剑之威,竟至如此,实是不可思议。
铁心兰失色惊呼道:“前辈快请住手,他不肯答应只是为了我,我心里才真是不肯答应的,前辈你要杀,就杀了我吧!”
她惊骇之下,不禁吐了真言,花无缺只觉心里一阵刺痛,出手三掌,竟不顾一切,抢入剑光反扑过去。
谁知那穷汉反而收住剑势,哈哈大笑道:“姓江的果然都是牛一般的脾气,只是你却比你爹爹还呆。试想她若真的不肯答应你,真的不喜欢你,又怎肯为你死?”
花无缺怔了一怔。铁心兰也跟着怔住了,道:“他不姓江,他叫花无缺。”
那穷汉摸了摸头,满面惊讶之色,喃喃道:“你不姓江?这倒真的是件怪事,你简直彻头彻尾像个姓江的,你简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花无缺也忘了出手,只觉这人简直有些毛病。
那穷汉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既然不姓江,成不成亲,就全都不关我的事了,你要走就走吧。”他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喃喃苦笑着转身而去。
花无缺、铁心兰两人面面相觑,谁也弄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见那穷汉一面走,一面还在自言自语,道:“这少年居然不是江小鱼,奇怪奇怪”
铁心兰又惊又喜,失声道:“前辈莫非以为他是江小鱼,才逼着我们成亲的么?”
那穷汉淡然道:“我虽然是不忍见着你们为情受苦,但若非认定他是江小鱼,我实在也不会多管闲事。”
那穷汉忽然回过头来,瞧了瞧铁心兰,又瞧了瞧花无缺,突然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你说的那对你最坏的人,就是江小鱼,你两人本来是会成亲的,就为了江小鱼,才弄成这般模样。”
铁心兰幽幽叹息一声,垂下了头。
那穷汉用手敲头,失笑道:“我本来想成人好事,谁知却将这件事愈弄愈糟了”
他一生精研剑法,再加上终年闯荡江湖,奔波劳苦,从来也未能领略到儿女柔情的滋味。
花无缺听得这笑声,心里又是愤怒,又是酸苦,突然道:“你就想走了么?”
那穷汉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就让你打两拳出出气吧。”
花无缺冷笑道:“你武功纵然强绝天下,却也万万受不了我一掌,你若不招架,可是自寻死路!”语声中一掌拍了出去。
这一掌看来虽轻柔,但所取的部位,却是毒辣无比,而且掌心深陷,蓄力不吐,显然一发便不可收拾。
那穷汉是何等眼力,悚然道:“果然好掌力!”
他天性好武,此刻骤然遇见此等少年高手,也不禁想试试对方功力究竟如何,手掌竟迎了上去。
谁知花无缺掌势突变,直劈如矢的一掌,竟突然向右一引,转变之巧妙亦是令人不可思议。
这一招正是移花宫独步天下的移花接玉,花无缺一招使出,只道对方这一掌必定要反打在自己身上。
谁知那穷汉身形滴溜溜一转,竟将这普天之下无人能破解的移花接玉轻轻化解。
花无缺这才真的大惊失色,动容道:“你究竟是谁?”
那穷汉突然仰天笑道:“我一生总以未能一试移花宫武功为恨,不想今日竟在此地遇见了移花宫门下”
洪亮的笑声,震得四面枝头山花,雨一般落下。
铁心兰悚然道:“前辈莫非与移花宫有什么过不去么?”
那穷汉戛然顿住笑声,喝道:“我正是与移花宫仇深如海,我十年磨剑,为的正是要将移花宫门下,杀尽杀绝!”
花无缺突然失声道:“燕南天!你是燕南天!”
移花宫最大的对头,就是燕南天。普天之下,除了燕南天之外,也没有别人敢和移花宫为仇作对。
第63章 剑气冲霄()
花无缺和铁心兰正发愣间,只见那穷汉目中光芒一闪,道:“我正是燕南天!”
花无缺默然半晌,忽然缓缓脱下自己的长衫,仔仔细细叠好,缓缓走到铁心兰面前,双手交给铁心兰。
铁心兰自然也知道他交给自己的,虽然只不过是件衣服,但其中却不知有多么沉重、多么复杂的含义。
花无缺道:“能与燕南天一战,正是学武的人毕生之愿,就是移花宫门下,也以能与燕南天一战为荣。”
铁心兰压低声音,道:“你你难道不能走么?我替你挡住他,他绝不会杀我的。”
花无缺微微一笑,道:“我这一战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移花宫”语声戛然而止,但言下未竟之意,却又不知有多么沉重。
他缓缓转过身子,忽又回首道:“我还要你知道,我要杀江小鱼,也非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移花宫。三个月后,你见着他时,不妨告诉他,我虽然一心杀他,对他却始终没有怀恨之意,希望他他也莫要恨我。”
铁心兰泪流满面,嘶声道:“你为什么做事都要为着别人?你这一生难道是为别人活着的,你你难道不该为自己做些事么?”
花无缺已转过身子,仰首望天,突然一笑,道:“为着我自己?我又是谁呢?”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露了自己的悲痛,这虽然是很简单的两句话,但其中的悲痛却比山更重。
铁心兰瞧着他,流泪低语道:“别人都说你是世上最完美、最幸福、最令人羡慕的人,又有谁知道你的痛苦?别人都说你是最镇定、最冷静,又有谁知道你连自己都已迷失?别人都想过你的日子,又有谁知道你竟是为别人活着?”
燕南天始终在一旁瞧着,此刻突然大笑道:“花无缺,你果然不愧为移花宫门下!无论这一战你是胜是负,移花宫之声名,都因你而不坠!”
花无缺道:“多谢。”
燕南天大声道:“但我也要你知道,除了你外,世上还有许多人,他们所做的事,也并非为了自己的。永远只知为自己活着的人,他们心里也未必便能快乐,甚至说不定比你还要悲哀得多!”
花无缺凝目瞧着他,缓缓道:“你要杀我,莫非也是为了别人么?”
燕南天默然半晌,突然仰天长啸,似也含蕴着满腔抑郁的悲愤,难以向人叙说。
花无缺叹了口气,突然自怀中抽出一柄银剑。
铁心兰也曾见他交手多次,却从未见他用过兵刃,她几乎以为移花宫门下都是不用兵刃的。
只见他掌中这柄银剑,剑身狭窄,看来竟似比筷子还细,却长达五尺开外,由头至尾,银光流动,似乎时刻都将脱手飞去。
燕南天目光闪动,对这怪异的兵刃,只淡淡瞧了一眼,厉声道:“你兵刃既已取出,为何还不出手?”
花无缺左手中指轻弹,银剑“铮”的一声龙吟。龙吟未绝,剑已出手。
这柄剑不动时,已是银光流动,炫人眼目,此刻剑光一展,宛如平天里泼下一盆水银来。
燕南天持剑而立,如山停岳峙,花无缺一剑刺来,他竟是动也不动,但见银光一旋,剑势突然变了方向。原来花无缺那一剑本是虚招。
花无缺以虚招诱敌,不料对方竟如此沉得住气。
花无缺竟一连使出七剑虚招。
这一连七剑正是移花宫剑法中的妙招,虽然皆是虚招,但在如此炫目的剑光下,谁也不敢拿稳这是虚招的,谁都会忍不住去招架闪避,无论他如何招架闪避,却早已全都在这七剑的计算之中。
怎奈燕南天竟丝毫不为这炫目的剑光所动,这七剑虚招中的妙用,在燕南天面前,竟完全发挥不出。
花无缺第七剑方自击出,燕南天掌中铁剑便已直刺而出,穿透满天光影,直刺花无缺胸膛。
这一剑平平实实,毫无花样,但出剑奇快,剑势奇猛,正是自平淡中见神奇,自扎实中见威力。
花无缺剑法纵有无数变化,却也不得不先避开这一招,但闻剑风呼啸,燕南天已刺出三剑。
花无缺避开三招,才还了一剑。
只见满天银光流动,燕南天似已陷于流光之中,其实这满天闪动的剑光根本无法攻入一招。
花无缺围着燕南天飞驰不歇,燕南天脚下却未移动方寸。花无缺剑如流水,燕南天却如中流之砥柱。
这两人剑法一个极柔,一个极刚;一个飞云变幻,一个刚猛平实;一个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一个却如铁桶江山,滴水不漏。
花无缺看来虽然处处主动,其实处处都落在下风,铁心兰瞧得目眩神迷,几不知身在何处。花林中繁花如雨,落了满地。
小鱼儿寻了个客栈,想好生睡一觉,但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索性穿起衣服,逛了出去。
偌大的院子,除了小鱼儿外,只有一间屋子住着有人,像是刚搬进来的,屋子里不住有语声传出,门窗却是关得紧紧的。
突见一个青衣大汉闯进了院子,手里还拿着根马鞭,像是赶车的,一走进院子,就大声呼唤着道:“江别鹤江大爷可是在这里么?”
小鱼儿吓了一跳,江别鹤怎地也到了这里?他是为什么来的?小鱼儿来不及多想,闪身藏到根柱子后。
只见那屋子的门开了一半,里面有人道:“谁?”
那赶车的道:“小人段贵,就是方才送花公子出城的”
话未说完,江别鹤已走了出来,那门却又立刻掩起。
江别鹤皱眉道:“你怎地回来了?又怎会寻到这里?”
段贵道:“花公子在城外像是遇着麻烦了,小人赶着回来禀报,恰巧碰到送江大爷到这里来的段富,才知道江大爷到这里来访客了。”
江别鹤微微一笑,道:“花公子纵然遇着麻烦,他自己也能对付的,还用得着你着急?”
段贵道:“但但那人看来却很扎眼,铁姑娘看来像是很着急,小人想,铁姑娘是知道花公子本事的,连铁姑娘都着急了,这麻烦想必不小。”
江别鹤沉吟道:“既是如此,我就去瞧瞧吧。”
江别鹤回首向着屋内道:“至迟今夜,弟子必定再来”
一面说话,一面已随着段贵匆匆走了出去。
小鱼儿本想瞧瞧那屋子里究竟是谁,形迹为何如此神秘,但想了想,这人反正要在此等江别鹤的,也不急在一时。
他实在想先瞧瞧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