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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出生的时候,倒是让不少人感到害怕。
当时,安泰还在典狱司跑腿,负责的真是大明宫内的事务,他就知道,邯郸君杜睿的出生,不仅让许多妃子感到害怕,就连郭皇后也有些不安,哪怕蜀夫人是她在自己怀孕期间塞给英宗的,算是自己人,哪怕得宠,也小心翼翼的服侍着她。
郭皇后依然不安。
毕竟,她自己的儿子,也就比杜睿大了两三个月,却被英宗忽视了。
英宗把杜睿当成了大唐国运的象征,认为是老天爷有眼,杜睿是杜家的麒麟儿,所以,当杜睿是痴呆儿之后,他才如此失望。
当时,他有暗地里吩咐典狱司的去查一查。
看是不是有人暗中下蛊,或者是有人用符咒或者巫毒之术诅咒自己这个儿子,但是,负责这件事的人就是安泰,查了一阵,没有结果,最后,不了了之。
当时,安泰也有查郭皇后那边,浅尝即止。
他怀疑应该是郭家的人出手了,因为,杜睿生活在丹凤殿,郭皇后的人要想下手,不要太容易,当然,哪怕是查到了,自己有没有胆子揭露,对当时的安泰来说,这是一个问题。
最后的结论,那就是天生的。
如此,英宗就尴尬了,以前有多喜爱这个儿子,现在,就有多讨厌。
现在,居然有人刺杀邯郸君。
诚然,前段时间的情报中也有邯郸君的情况,说是丹凤殿刺杀事件之后,生母被杀,他受到了刺激,痴呆病症大有好转,现在,也就比普通的小孩反应要慢上一些,不过,谈不上蠢笨,据暗探报告,他有在魏岳和莫愁教导之下读书识字,只是,有些时候还是会神游。
这样的话,有人刺杀他也不奇怪。
毕竟,他身边只有一个宫女,魏岳就是个废物,什么忙都帮不上,要刺杀他非常容易,何况,还布下了一个非常精密的圈套。
让安泰觉得神奇的是,杜睿,一个十岁的少年,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少年,一个多年的痴呆儿,竟然干掉了两个杀手。
虽然,杀手讲究的是刺杀手段,自身的修为也许是三流,但是,哪怕是三流的杀手,也不可能被杜睿这样的家伙格杀,要知道,杜睿出身到现在,关于他的经历和资料,典狱司有着厚厚的一叠,不可能存在错失的地方。这样看来,当初杜睿被薛卓挟持,一剑杀了薛卓可能并非谣言,而是真事。
“继续吧”
安泰继续躺坐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他摆摆手,示意那个暗卫继续。
三个时辰后,太极殿,尚书房。
英宗坐在榻上,面前是一张案几,上面堆放着奏折,像是一堆小山,在他右手边,堆放的奏折更多,好几叠挨着,像是连绵的山脉。
案几上摆放的奏折是紧急要务,榻上堆放的那些是不算很急的。
怎么分辨紧急或者不紧急,这就要太极殿的首领宦官令狐行之决定了,这时候,他正站在木榻下方,手拿云扫,双目微闭,躬身肃立。
用力将手中的奏折扔出去,满脸通红的英宗还不解气,一把将面前的案几推开,上面的奏折摇晃了一下,像泥石流一般垮掉,一地都是。
他猛地站起身,抬起脚,想要将挡在面前的案几踹飞。
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转过案几下了榻。
这时候,下方肃立的內侍和宫女踏着小碎步过来,想要帮忙收拾。
“不用!”
英宗不耐烦地挥挥手。
“你们退下,令狐留着!”
那些內侍和宫女忙低着头,像流水一般井井有条的鱼贯着退了出去。
“信阳郭”
英宗望着大殿外,咬着牙齿,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蹦了出来。
河东那边的确是出兵了,然而前来要求调拨钱粮的奏折一封跟着一封,不停地叫苦,说是没有足够的钱粮,有可能会酿成兵变,所以,没有足够的钱粮拨下来,暂时不可妄动。
“这是要逼迫朕啊!”
等英宗稍微平静下来,令狐行之上前一步。
“陛下,奴婢这里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英宗瞄了令狐行之一眼。
宦官中,也有对英宗比对柳千帆要更忠心的,这令狐行之便是其中一位,不然,也不会安排他在太极殿,随身侍候自己,所以,他偶尔卖卖关子,英宗不会介怀。
“说吧”
英宗淡淡说道。
第四十二章 天授之子?()
“什么?”
英宗皱了皱眉,收敛了情绪。
唯有在独处的时候,他才会任由自己的负面情绪像河水一般流淌,只有那时候,他才会放下所有的防备,而现在,哪怕是在最信任的家奴面前,他还是不会将自己的心思彻底袒露,稍有放出随即小心收回,不让人观察到自己的情绪变化。
“你说的是真的?”
英宗双手负在身后,并未望着令狐行之,目光落在一侧的廊柱,轻描淡写地说道,就像他对令狐行之所说的话一点也不感兴趣。
令狐行之低着头,稍稍驼着背,似乎在低头瞧着脚下的地砖。
实际上,他刚才有稍稍抬头,眼角的余光扫了扫英宗,他有瞧见杜臻将双手负在身后,在皇帝还不是太子的时候,他就在服侍杜臻,彼此间的关系就像魏岳和杜睿,唯一的不同是,他的年龄也就比杜臻大上七八年,不像魏岳那样,年龄比杜睿大了许多。
令狐行之在潜邸的时候就跟随英宗,并且,他没有在讲书堂中学过艺,不曾拜在老祖宗柳千帆门下,也就值得英宗信任,故而,成为了太极殿的总管太监。
实际上,他才是英宗的大内总管,而非某位司礼监首席。
所以,他对英宗非常的熟悉。
每当英宗将双手负在身后,那就表示他对着话题有着兴趣,并且,心情还不错。
“陛下,这是典狱司午时前传来的情报,收到这消息,奴婢也有派人前往六扇门,的确,昨天在万年县西市有着这事发生,只不过,六扇门那些庸才并不知道遇刺的是邯郸君,还以为是四海帮和仇敌火并,其中,有少年误入其间,并不晓得其间的厉害”
“好胆!”
英宗沉声喝道。
“典狱司的人有没有查到,那些行刺的家伙来自何方?”
令狐行之摇了摇头。
“陛下,典狱司的人才知道这信息,尚未安排人手追踪,那些杀手行踪隐秘,一击不中,即刻远遁,丢下的两具尸体,六扇门有仔细检查,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也就找不到想说,没有丝毫的头绪”
“典狱司?六扇门?”
英宗冷哼了一声。
他心知肚明,典狱司虽然也听从他的旨意,其中,也有不少宦官像令狐行之那样忠心于他,但是,有着那个人存在,他要做到一言九鼎,明显不能。典狱司既为着皇权的意志服务,也为着那个人的意志服务,哪怕那个人从不曾下达过什么命令。
至于,六扇门的那些家伙,表面上听从于刑部,是皇权意志的体现。
然而,这六扇门比起典狱司更不如,至少,典狱司那些家伙还是要听从他的旨意,六扇门现在已经被那些世家门阀渗透得千疮百孔,那里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把他这个皇帝放在心底?
英宗走到令狐行之身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令狐弯着腰,低着头,视线落在英宗的那双明黄色的龙靴,上面绣着黑色的云纹,有五爪金龙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栩栩如生。
他能感受到英宗的目光,是那种如山岳般凝重能给人巨大压力的眼神。
很小的时候,身为太子的英宗杜臻就站在巨大的铜镜面前,练习这样的眼神,那时候,他就知道,如画江山,万里山河,都将在自己掌控着,为了坐得稳这个位置,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在锤炼自己,文武两道就不用说了,就连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注视人的眼神,这些都在训练。
当然,他天然地知道自己应该避开所有人练习。
只是,身为东宫太子被所有人注目着,想要独处,何其不易,需要有人帮忙遮挡掩护,而令狐行之也就是他选定帮他遮掩的内侍。
有句话说得对,再是伟大的人物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其实也都是普通人。
比如,这目光若是落在其他人那里,必定战战兢兢,而令狐行之看过英宗是如何笨拙地练习这威严的眼神,因此,并没有什么感触。
当然,他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了。
“你说的可有证实?”
英宗的声音清朗低沉,在大殿内回荡,有着回音,很是威严雄壮。
不需要反问,令狐行之知道英宗是在询问什么。
“收到典狱司的情报汇种之后,奴婢有派人去查探,不仅典狱司那边,就连六扇门和万年县那里,也有派人前去,几方面的情报综合起来,证实了”
他停顿片刻,像是吞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
“奴婢可以确定,邯郸君殿下的确是一个人格杀了两位杀手,和第二个杀手乃是正面交锋,在一对一的厮杀中,将那个杀手诛杀,并且,惊退了第三名杀手只不过,据说事后,邯郸君好像脱力了,有人瞧见他,在马车没来之前就昏厥了过去!”
“嗯?”
英宗从鼻孔内喷出了一口浊气。
“原因?”
听得英宗这样询问,令狐行之也有摇摇头。
“邯郸君殿下在宫内的一切情况都有卷宗,奴婢查了之后,一切都没有可疑之处,那时候,邯郸君的确像是被梦靥一般,和常人有异后来,邯郸君出了大明宫,在玄真观这一年,典狱司也有派人暗地里保护,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因为没有什么异状,殿下在玄真观和在大明宫内没有任何区别,所以”
令狐行之停顿了一下,苦笑着说道。
“当时负责保护殿下的一个小档头也就下令,将那些人手撤出,所以,那段时间,有着空白,典狱司的人并不知道殿下遭遇了什么!”
英宗冷哼了一声,这声音中带着杀气。
“不能尽忠职守,这样的人,要来何用?”
虽然没有明说,令狐却也知道英宗的意思。
自家侍候的这个主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在他欣赏你的时候,你就千好百好,一旦厌恶了,立刻就会被打落九层深渊,绝不会有半点心软。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宫廷,他受到的掣肘都非常的多,偏偏,他一心想要独揽大权,在这条路上,可谓是荆棘遍布,经常性的吃瘪。
所以,他学会了忍耐。
这是帝王的基本素质之一。
但是,英宗的性格本就不擅长坚忍,面对那些他无法触动的庞然大物,他虽然忍耐着,但是,这种忍耐是有限度的,这怒火终究是要发泄出去。
于是,那些没有背景没有能力的家伙也就倒霉了。
只要是这类人,英宗绝不会给第二次机会。
他这句话也就给那个负责监管和保护邯郸君的典狱司小头目下达了死亡通知书,跟着小头目的那些小的多半也要倒霉。
“奴婢明白”
“起身吧,你这老奴,这样弯着腰不累?”
英宗笑了笑,向着令狐行之虚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