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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这天晌午;罗希秉带着两个随从;直接把两个商人押到了安北大都护府门前时;立刻引来了一阵骚动。正好来此办事的官民将卒们;也都围拢了来看热闹。在各自上司的潜移默化之下;大多数人都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如若这个来自长安的殿中侍御史找茬;那就当众指斥;让其下不来台;灰溜溜地滚回长安去
众目睽睽之下;当安北大都护府内;张兴为首的几个官员匆匆出来之后;罗希秉就让人随手把那两个狼狈不堪五花大绑的商人往地上一推;淡淡地说道:“这两个奚人在北市之内名为经商;实则图谋不轨。”
张兴听到罗希秉一张口就给两人扣了这么一个罪名;顿时眉头一挑道:“罗侍御有证据吗?”
“当然有”罗希秉早有准备;示意左边一个亲随当众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簿册送到了张兴面前;“我查访了好几天;这两个奚族商人在安北牙帐城整整呆了半年;这半年中;累计收购了战马一千匹;用于交易的是来自河北道的粮食以及生铁。虽则我大唐从不管控粮食以及生铁的流动;可他们两个身为胡户;却私底下把粮食和盐铁运到这里;却又把战马倒卖回去;不论怎么说都是居心叵测”
此话一出;顿时四面一片寂静。罗希秉还以为自己说得条条有理;众人置辩不得;可正当他清了清嗓子;想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张兴却突然比他声音更大地重重咳嗽了一声。
当着四周围官民百姓的面;这位跟着杜士仪时间最长的安北大都护府长史不紧不慢地说道:“罗侍御的认真之处;实在是叫人佩服;只不过;安北大都护府孤悬漠北;肉食不缺;菜蔬也可以在城内种;但在从前来说;粮食却只有从朔方、河东以及河北各处运来。如果要劳动朝中派民夫;那么;运一斤粮食;路上耗费的脚力钱以及吃掉的粮食恐怕要三斤;甚至更多;这一点不知道罗侍御知不知道?”
见罗希秉一下子愣住了;张兴深知此人并没有当过真正的亲民官;而且出身小康;对于这些财计之类的东西不过是道听途说;因此就宽容地笑了笑:“所以你说;他们大老远把粮食运到了这里;这话很不确切;他们大老远送来的;只不过是各色优良的种子;以备安北大都护府中设法培育栽种。如今安北大都护府方圆五百里范围之内;除却划分了各大牧场之外;还有相当的耕地。从外头运来的粮食数量很少;因为这里的主食是肉和奶制品;运的最多的货物是茶叶;而不是你说的粮食。
至于盐铁;罗侍御想必也弄错了;我大唐可不像汉时那样;严禁民营盐铁;食盐是河北道幽州的盐屯之所送来的;不过是为了稍稍补益一下此地盐池的不足;每年各处商人送来的也就是上千斤;不多。至于铁;我想罗侍御这些天来;应该已经去过了安北牙帐城中的每一个地方;除了修补兵器的军器所之外;你可看过有需要用铁来铸造兵器的地方?”
从大唐建国到现在;对于盐铁并不像汉朝以及后世那样全部采取官营专卖的形式;而是官民共分其利;松散经营;官府也好;百姓也罢;全都觉得又便利;又用得起。所以;此刻张兴把这个关节解释清楚了之后;四周围顿时传来了一阵起哄声;却都是冲着罗希秉去的。
而张兴既然已经选择了当众让罗希秉下不来台;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他又环视众人一眼;伸手压了压;等到四周围渐渐寂静下来;他方才对着面色极其难看的罗希秉;似笑非笑地说道:“想来你没有找到铸造兵器的地方;也就是说;我安北大都护府一切全都是按照规矩行事;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逾越。至于你说奚人买卖战马回河北道;这实在更是有些外行了;幽燕战马全都是有名的;无论契丹还是奚族;其他的东西也许会不齐全;但战马却从来不缺。你所说的这两个奚族商人货卖战马……”
稍稍一顿之后;张兴便信步来到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商人面前;伸出手在其肩膀上轻轻一拍;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两个明说吧;囤积战马是为谁的?”
“是安大帅;我们是给范阳平卢河东节度使安大帅采购的战马”
罗希秉听到那个被张兴拍肩膀的人陡然之间张嘴大叫了一声;登时只觉得脑际轰然巨响;随即头皮一阵发麻。他只想借此坐实杜士仪和河北道的某些人勾结;却没想到刚刚在自己面前不肯吐露只言片语的这个奚人;此刻一开口就立刻吐出了安禄山这个名字他当年乃是李林甫的心腹;当然知道安禄山一直在扩充实力;如此一来蓄积战马自然也就很自然;可安禄山和杜士仪之间殊无交情;难道是这两人之间有勾结?
事到如今;罗希秉刚刚因为终于揪出这么一件事的成就感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虑。他没有在意四周围的窃窃私语;以及张兴意味深长的笑容;冷哼一声便带着从者拂袖而去。只走出去不多远;他就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埋怨声。
“天可汗实在是糊涂了;竟然挑了这种人到安北大都护府来”
“就是;不是说彻查大帅遭袭一事吗?怎么去查什么商人;我看他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张长史好样的;大帅不在;却也不能弱了我安北大都护府的威风”
罗希秉听得脸色发白;可李林甫病故之后;李系一党几乎遭到了全面清算;他早已经被人踩到泥里;对于这样的嘲讽已经习惯了。
等到快步走出了安北大都护府门前这条大街;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对左右说道:“就让他们小看我好了只要他们认为我是来挑刺找茬的;顾不得查杜士仪被袭杀那件事;那反而能够方便人暗中查访。杜士仪既然领兵在外避而不见;我也就在这和他的人耗着;一旦我送回长安的奏报得到了陛下的回复;杜士仪这安北大都护就当到头了”
尽管属于不受欢迎的客人;但罗希秉还是很明白一点——尽管安北牙帐城中很多人都缺乏敬君之心;甚至还有人口口声声指斥说李隆基糊涂;更多的人则对他嗤之以鼻;但这里的官民百姓;并没有真的怀着叛乱之心;可这对于最会构陷罪名的他来说;虚报情况这种事;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并不担心杜士仪会派人劫杀自己派回长安的信使;因为这些人全都是杨国忠给他的;就连送信回长安的顺序;也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只要杜士仪真的截杀了其中一人;那么一定会被打成叛逆。于是;他把张兴的话从头到尾歪曲了一个遍;令人火速赶回长安报信之后;便决定索性破釜沉舟。
杜士仪既然正好出兵在外;小胜黠戛斯一场后却又不愿意回来;那他就索性豁出去大于一场即便是留守安北牙帐城的人一怒之下杀了他;那他这条命也不会白白断送的
用之前那番话激起了众人士气之后;等回到了驿馆;罗希秉便沉声说道:“收拾东西;从即日起;我们搬到安北大都护府去住”
安北大都护府后院寝堂之中;玉奴已经在此耽搁了整整十日;虽说她很珍惜这段难得和王容相处的日子;可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那个突如其来的罗希秉给安北大都护府上下带来了沉重的压力。所以;但凡外头有人来禀报重要事情;她就会乖巧地避开;大多数时间都选择呆在屋子里琢磨远赴西域这些年间谱的乐谱。和她当年编舞霓裳羽衣曲;还对宫中很多道曲加以演绎不同;如今她心境自由;又矢志做一首战曲;哼唱之间;自然别有一番雄壮。
此时此刻;正当她用羯鼓演示其中一段最激烈的进兵旋律时;突然只见莫邪快步进了屋子。甚至不等她回避;莫邪便沉声说道:“夫人;罗希秉带着随从;说是驿馆之中有可疑人出没;要求搬入安北大都护府”
“终于来了”王容颔首示意玉奴稍安勿躁;这才站起身道;“让奇骏亲自去给他安顿一个地方;然后你告诉龙泉;大都护府内牙兵加强巡守;务必要让这位罗侍御感到;这安北大都护府对他的防备”
莫邪连忙答应了一声;紧跟着方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另外;罗希秉说是……说是要来拜见夫人”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威逼和愤懑()
如果说在初唐;女子出门常常还要带上帷帽甚至幂离;那么历经武后韦后太平公主先后掌权;到了盛唐;男女大防已经到了空前不避讳的程度;贵族女子既可以带着随从随意出去游玩;外男也可以轻易登堂入室拜见别人家的内眷。所以;罗希秉来了这么多天后;方才提出要见安北大都护杜士仪的妻子王容;反而被人认为是失礼。
但自己身边还有个玉奴;王容根本就不想见罗希秉。可对方既然提了出来;她也不得不答应。让玉奴避入里间之后;她就让婢女去把罗希秉请了进来。她从前在长安时;很少出面接待那些不相熟的官员;更何况罗希秉又是声名远播的酷吏;她竟是今时今地方才第一次见到真人。尽管她妻以夫贵;封了晋国夫人;可罗希秉终究是钦使;她少不得不卑不亢与其见了礼。
“久闻夫人大名;此次到安北牙帐城后本该第一时间前来拜会;却一直拖到了今日;我也知道多有失礼。”
和凶神恶煞的名声不同;罗希秉也算是生得一表人才;人过中年俊挺英伟;颇有气概;此刻言谈也是温文尔雅。见王容欠身谦逊了两句;他就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想来我此行的目的;夫人也应该知道了。要说节帅掌征伐之权;临机处断;若非黠戛斯和大唐皇室联宗;陛下也不会派了我来。只是却没想到;我人到了;杜大帅却已经率兵北征;而且听闻小胜黠戛斯之后却又不回安北牙帐城;而是又去了回纥牙帐协助建城。若是传扬出去;还道是杜大帅有心对我避而不见。”
王容本就是强打精神应付罗希秉;此刻听其兜来转去;竟是径直把冒头指向了杜士仪藐视他这个钦使;她顿时心头火起。她从来就不是那种温良恭俭让的性子;当下便不咸不淡地说道:“罗侍御这话;我却不能不代拙夫给你一个回答。出兵之事;粮草先行;补给亦是不容轻忽;这一次出兵黠戛斯;光是负责运送补给的长行坊;就动用了足足数百;一切都已经是定好的事;怎容轻易改期?至于回纥牙帐城的营建;亦是早早就禀报给陛下的;关乎陛下对番邦恩威;孰重孰轻不问自知”
罗希秉同样是第一次和王容打交道;尽管知道那是长安首富王元宝的女儿;而王元宝凭借豪富;早已嫁接到了大唐众多顶尖公卿显贵的枝蔓之上;否则想当初也不会连李林甫都动摇不得;可王容嫁人之后不显山不露水;仿佛只是一寻常妇人;他万万没想到竟会如此强硬不好对付。接下来;他又是旁敲侧击;又是威逼利诱;可王容却始终不动容;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凶相。
“夫人;我此行乃是杨相国举荐;陛下授命;就算这安北牙帐城官民将卒认为我是酷吏也好;是什么也好;却改不了我乃是钦使的事实还请夫人擦擦眼睛看看清楚;现如今已经不是当年了;王大帅远贬;我却还好端端的回到了御史台杜大帅风光无限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如今站在顶峰的是杨家;就连已故李相国死后尚且保不住家小;更何况别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言尽于此;告辞”
就在罗希秉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只听里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仿佛是什么东西不小心被磕倒的声音。有些奇怪的他回头一看;却发现王容亦是面露意外;而侍立在其身侧的那个婢女;则是连忙转身往里头去了。想到杜士仪和王容的子女并不在此;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