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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武惠妃挑了挑眉;面上露出了能够魅惑君王的妩媚笑容;“原来杜中书竟然不知道这个消息;那我可是提醒你了她既是你弟子;又是玉真长公主爱徒;来日等她除服;我可要请玉真长公主带她进宫给我瞧瞧。”
杜士仪已经迅速整理好了心情。事涉玉真公主;他自然没有贸然开口;而等到李隆基回还;武惠妃就仿佛没有提过刚刚那个话题似的;姿态优雅地上前相迎;待天子入座后;她便开口说道:“三郎;寿王如今已经不小了;虽则有饱学大儒为其讲课;然则他时常提到;对那些师长敬畏太甚;有时候太过战战兢兢。杜中书当年三头及第;文采风流;经史兼通;又曾经在昔日的丽正书院中编过书;何不请他常为清儿讲课?”
即便早就知道武惠妃宠冠后宫;无皇后之名;有皇后之实;可当着天子的面;下头还有众多皇子诸王;如此明目张胆地提出这种事;杜士仪仍然吃惊不小。他仔细留心着天子的表情;见李隆基不过微微一愣便沉思了起来;他登时更觉得此事棘手。果然;下一刻;李隆基便抬头看向了他。
“杜卿意下如何?”
第七百零二章 废立须慎重()
这种坑爹的事竟然要问我的意见?皇帝陛下;你平日的乾纲独断哪儿去了?
杜士仪忍不住在心中大骂;但越发意识到;传闻中李隆基独宠武惠妃十几年;甚至后宫那些新进而年轻貌美的妃妾都不能入法眼;恐怕是非但没有夸大;而且事实尤有过之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子飞速转动了起来;随即便长揖反问道:“陛下所问;是想让臣为寿王讲课;还是和其余诸位集贤殿学士一样;不止寿王;其余诸位皇子诸王亦是一并听讲?”
“只寿王一人听讲如何?诸王共同听讲又如何?”
杜士仪直起腰来;从容不迫地答道:“臣闻听诸皇子师长皆有定例;并非专师讲授;为的就是禁绝有人因为一己之私;而对皇子灌输种种私念。所以;倘若以臣为寿王一人之师长;臣即便此刻不会这么想;却不能担保今后不会对寿王灌输臣的一些私货。要知道;臣这些年所行的奇思妙想不少;可离经叛道的想法也不少;到时候若是教坏了皇子;臣岂非对不起陛下厚爱?而倘若不是为一人;而是为诸王讲课;臣少不得约束自己;不要把某些不该讲的东西拿出来。”
李隆基被杜士仪这直截了当的回答说得为之一怔;紧跟着就饶有兴致地问道:“所谓离经叛道的想法;杜卿也说来给朕听听?”
“臣幼年曾经在家中所藏古卷中;找到一卷汉时所绘的世界地图。因见中原以外;隔着重洋大洲;尚有其他更多的国土;因此一直都深为向往。奈何后来家中大火;这卷地图给烧毁了;臣却难以压抑对那些异邦的好奇;向各方商人高价买来了不少或真或假的地图;而拙荆出身富商大贾;也襄助不小。就在数月之前;臣还资助了校书郎任满的王昌龄;以及其友高适;请他们远去西域;远探大食国之事。”
杜士仪毫无滞涩地胡诌;看到御座上的当今天子不以为忤;反而没有打断;继续听着自己说;他自然就继续信口开河道:“所以;臣到江南时;曾经到东海之滨远眺;有心想象大海的彼方还有些什么地方。一次;臣突然见远处大船航来;并非如平地见人一般;由小而大;而是先见桅杆;再见船帆;最后船身方才如同浮出水面似的进入视野;这时候;臣禁不住会想;古人云天圆地方;那船行为何不是先小再大;而是如此出现?会不会这世界本是圆的?”
把这么一个近代科学中最常见的现象拿出来;他紧跟着又如同十万个为什么似的抛出了一系列事实和现有道理不相符的论证;直到发现李隆基渐渐露出了有些头疼的表情;而武惠妃则更是云里雾里;脸上虽然仍有因为他回绝而挥之不去的失望;但更多的茫然。眼见火候到了;他方才低声说道:“所以;臣这么多年只有陈季珍一个真正的入室弟子;就是因为臣的为什么实在是多了些;除却季珍那样的一张白纸;旁人是很难吃得消的。宇文大郎能撑到几时;也说不好。”
李隆基细细思量着杜士仪刚刚说的那些话;越琢磨越是觉得三观尽毁;想想自己这些儿子中有的是不省心的;他最终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一锤定音地说道:“好了好了;你的难处朕明白了你这个中书舍人知制诰;本来就已经够忙了;倘若再多教授之责;未免担子太重。惠妃;十八郎也是朕喜爱的儿子;朕一定会挑最好的学士当他的师长。”
“那妾身就代十八郎谢过陛下了。”武惠妃乖巧地把爱称换成了正式的称呼;本以为李隆基会就此还宫;谁知道天子在站起身后;突然又开口说道;“朕打算去梨园看看乐工们所排的新舞;杜卿昔日精擅琵琶;音律亦是一绝;便随同朕一块去吧。”
“臣谨奉诏。”
李隆基竟然陡地起意带着杜士仪前去梨园;其他人行礼送了君臣二人离去之际;无不面面相觑。武惠妃今日目的没有达成;自是心头大不高兴;叫了李清和幼子陪伴后;就径直离去了。至于其他诸王则是笑呵呵地和姜度窦锷打着招呼;也有人好奇地围着今日大出风头的张兴问东问西。等到渐渐众人散去之际;头一次应付这许多金枝玉叶的张兴刚刚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就听到耳畔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告诉你家杜中书;有人瞧上了他那个女弟子;让他小心些。”
张兴从来没见过玉奴;只听人提起有这么一个人;这会儿大吃一惊的同时立刻扭过头朝来声之处望去;却发现说话的人竟是他从未想到的一个人——那不是别人;竟然是当今太子;大唐储君李鸿眼看着对方没事人似的与鄂王光王相携而去;他只觉得心里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身为从前只在河东河北呆过;从未到过两京的外乡人;他顶多只在从前读史书的时候知道帝王之家常有兄弟阋墙;可眼下储君和其他皇子诸王之间有些什么恩怨;他一无所知;而且皇太子竟然对他说出这等话;难道就不担心他泄露出去?
而另一边李隆基兴致极好;出了马球场;他也不坐步辇;竟带着杜士仪以及随从人等安步当车地前往梨园。尤其是一进入那丝竹管弦声阵阵的地方;他便打手势屏退了大多数随从;只留着高力士以及寥寥几个宦者在身边。
走着走着;杜士仪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脚下的路虽然铺着青石;但四周围却越来越僻静;刚刚还仿佛就在耳边的乐声;也仿佛越来越远似的;模模糊糊不太分明。他不动声色地稍稍回头张望了一眼;发现高力士等人竟然已经被撇下了二三十步远;他立时醒悟到;只怕李隆基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杜卿刚刚力辞为寿王讲课;而且还搬出了那样古古怪怪的理由;朕只想问你;若今日求你为师的是太子呢?”
“臣一样诚惶诚恐;不敢奉诏。”杜士仪见李隆基突然一转身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他就坦然说道;“太子也好;寿王也好;都是陛下的骨肉;臣和他们年纪相差没那么大;不若那些集贤殿学士老成沉稳;若是真的熟稔了;兴许不知道何时就会一时忘情;以平常人的心态待之;万一有所疏失;那就大为不妙了。”
“那朕再问你;太子虽册为储君多年;然则心性学问都不堪为君;而寿王年少聪颖;过目能诵;朕若欲行废立;你又想说什么?”
“陛下家务事;臣不敢多言。”杜士仪见李隆基微微色变;他在说出这么一句当年李鼽对高宗皇帝所言;从而一锤定音;造就了后世那位君临天下的武后的名言之后;他又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纵观古今;史上诸多明君都曾经更易过太子。景帝易太子;因而有汉武逐匈奴定大汉强音;汉武废太子;因而有昭帝盛年而亡;隋文帝易太子;因而有炀帝两世而亡天下;至于其他没那么有名的君王废立太子的;更是比比皆是。一废一立;有成有败;有得有失;都在陛下一念之间。臣身为外人;多言未必切中陛下心坎;惟愿陛下慎重。”
杜士仪举出汉景帝、汉武帝以及隋文帝这三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皇帝废太子作为例子;其中有的继任者确实创下了不小的功业;也有的继任者碌碌无为;更有的继任者直接败了江山;也就把自己的想法都给说清楚了。尽管这听上去比正面直谏要委婉得多;可在打发了其他宦官远远去守着;自己稍微走近了一些的高力士听来;他却不禁暗自称赞杜士仪这话说得巧妙。
当今天子如今对太子的疑忌和不喜已经很重了;与其说是因为赵丽妃已死;太子早已没有当年的圣眷;还不如说是因为已经成年的太子随着年岁越大;越容易让人不放心——想想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子看似风光;可身为天子;谁不恐惧被正当风华正茂的太子夺权?而今杜士仪不说太子和寿王谁好谁不好;只是提醒天子;更易太子在将来存在风险;而且加上了慎重两个字;足够李隆基去好好想一想了。
平心而论;武惠妃如今虽然深得圣眷长久不衰;可后宫中的事;实在是保不准将来
“杜卿所言;比那些一味说太子无差错之辈;果然中肯多了。”李隆基释然地点了点头;继而便欣然相邀道;“罢了;朕今日被你勾起了兴致;一会儿准备上场一奏羯鼓;杜卿以琵琶相和如何?”
“陛下既然有此雅兴;臣敢不奉陪?”
在梨园陪着兴致勃勃李隆基从弹琵琶到探讨乐谱乐理;又得了天子允许去见了公孙大娘;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时辰;当杜士仪离开洛阳宫时;已经是申时过后的事情了。出宫门过了天津三桥;他就看到张兴快步迎了上来。意识到对方竟然是在这里一直等候到现在;他就不禁嗔怪道:“出了宫先回去就是了;何必一直在这里虚耗时间?”
“我本来也是打算回去的;可陛下和中书走后;太子……太子殿下让我捎带一句话给中书。”见杜士仪果然没了刚刚那轻松表情;张兴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子殿下说;有人盯上了中书从前教过琵琶的杨氏小娘子;请中书务必小心。”
第七百零三章 玉奴归来()
从雅州到东都;路途三千五百里;日行五十里;一路上也需要七十日;而此次杨玄畦因为兄长的去世;带着儿子们赶往了蜀中;从料理丧事到处置田产;足足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而回程之日;侄女玉奴又病倒了;一拖又是月余;因此路上走得竟是更慢。好在尽管天气越发寒冷;路上也不好走;可姊妹几个总算是都挺了过来。可玉奴那原本丰润的脸庞已经消瘦了好些;殊无血色的肌肤看上去更好似是雪做的一般。
马车上;长姊玉卿看着一路上几乎都没怎么说话的妹妹玉奴;忍不住伸出手去把她揽在怀里;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都已经这么久了;玉奴;别伤心了;要知道;阿爷如果在天上看到你这般形容枯槁的样子;一定会伤心的。”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一直呆在长安;一定会好好照料阿爷;都是我不好……”
见玉奴说着说着;眼睛里头又是一片水光;玉卿叹了一口气;只能用帕子给她轻轻擦了擦眼睛;这才打起精神说道:“逝者已矣;要说伤心;我这个最初就嫁在蜀中的;还不是来不及见上阿爷最后一面?如今说这些徒劳无益;阿爷只有咱们这几个女儿;咱们若不能好好活着;怎么对得起这些年阿爷在雅州的辛苦?玉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眼看就要到洛阳;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对你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