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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浑然不顾这一切,再往前走,几经曲折,前边豁然开朗,出现几处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辉。
他走到一个八角的亭榭,弯下腰,用袍子的长袖轻轻拂去石凳上的灰尘,坐下来,环顾四周,只感到四周苍茫无际。郁郁葱葱的树木、遍地萋萋的芳草、姹紫嫣红的花卉在他的眼里全部黯然失色,什么欣欣向荣,什么景色旖旎,他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他置身其中,仿佛落进一个孤立无助的岛屿,周围是一片烟波浩渺的碧水,连一叶扁舟都见不到。他看周围的一切都是悲惨凄凉,那一朵朵美丽的花卉仿佛就是一片片令人心烦意乱的愁云,那一棵棵充满勃勃生机的树木仿佛就是一枚枚扎在心头的毒针。
他的神情异常沮丧,印堂灰暗,脸色铁青,心情特别沉重,眼睛里盈满两汪委屈的泪水。在这阒寂无人的地方,周围只有啾啾的鸟叫声,汩汩的流水声,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心曲的人。
他伸着双手,面向湛蓝的穹苍,忍不住放声大悲,边哭边诉说:“老天爷呀,当初寡人不起兵,也照样当齐王,何必提着脑袋,冒着身家性命,去疆场拼杀,到头来反而成为众矢之的,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太不公平了!”
苍天无语,什么反应都没有,有几只吃饱撑着没事的麻雀飞过来,落在弯弯的树丫,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对面一条小溪从远处蜿蜒而来,流水潺潺,飞珠溅玉。他绝望了,颓然坐在石凳。
“父王。”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边蓦然响起一声亲切的、熟悉的呼唤,他扭过头来,看见儿子刘则,只见儿子身穿一袭上等丝绸,脚穿白色丝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垂着双手,眼睛里略带忧伤。
刘襄长吁一声说:“是则儿。”
“父王,孩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
刘则看着父王忧悒的脸色,忧心忡忡地说:“父王近日长吁短叹,茶饭不思,身体一天天羸弱,长此以往,如何了得?孩儿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万般无奈,只好斗胆劝谏父王,还望父王开阔胸襟,凡事想开点儿。”
“不是父王想不开,父王首倡起义,铲灭诸吕,其他诸侯望项背而不及。”刘襄用力一拽胡须,顿时感觉下巴一阵痛疼,不禁摇头叹气,气愤地说:“唉,都是他娘的陈平、周勃、灌婴和刘泽,这群老奸巨猾的狐狸,脚下使绊子,太小人,太龌龊卑鄙,做得太不地道,硬把这帝王之位拱手送给代王,试想,我们舍生忘死,血洒疆场,到最后空忙一场,人家在一边风吹不着,日晒不着,雨淋不着,坐享其成,父王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咽不下这口气又能如何?现在大局已定,父王已没有翻盘的机会,何不随遇而安,恬淡而退,也不失保全之道。”刘则想了想,不失时机给他的父王刘襄进言。
刘襄紧蹙眉头,看着这个儿子,抚膺长叹:“父王何尝不知?但父王性情刚烈,生当人杰,死当鬼雄,怎肯摧眉折腰,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委曲求全。”
“父王。”
“不要再说了!”刘襄大手一挥,截断儿子的话头。
刘则看着刘襄,沉默一会儿说:“父王,你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该回去用膳了。”
“让庖厨把膳食端来,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自饮自酌,自得其乐。”刘襄不住地摇头,不住地叹气。
刘则劝不动父亲,只好让庖厨把膳食端来,刘襄对着香喷喷的菜肴,竟然没有胃口。他斟上满满一爵酒,哧溜一声,灌进百结的愁肠,借酒浇愁,愁上加愁
不久,他得了一种不治之症,形销骨立,瘦如干柴,一双眼深深地陷下去,脸色像死灰一般难看。他知道,他的帝王梦将伴随他的生命,一道去虚无飘渺的天国报到。
再不久,从齐国传来他英年早逝、魂归天国的消息,那个远在京城的年轻皇帝刘恒知道后,心情是复杂的。一则他作为首倡起义的诸侯王,在铲除诸吕的叛乱中曾立下盖世奇功;二则如果自己不是高祖的儿子,他也就名正言顺当上皇帝,正是由于自己以及舅族的弱势,容易被掌控,才被大臣看重,推上皇帝的宝座。当然,皇帝心中明白,他心里一直不服气,一直为没有当上皇帝耿耿于怀,因而刘恒对他格外警惕,对他的封赏一推再推,一压再压,包括他的弟兄们在内。
而今齐王刘襄竟然去世了,刘恒立即感到如释重负,有一种“天助朕也”的感觉,甚至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只是在一瞬间便消失了,毕竟齐王刘襄是立过功的诸侯王,是自己的侄子,从此不复存在了,不再与自己明争暗斗,自己的皇位坐得更稳了。至于如何加封谥号,谥号是否得体,各诸侯国的双眼都瞪得溜圆,看着自己呢,不能做得太不像话。
刘恒的高明就在此处,他善于控制个人的情绪,把这些看似复杂、其实简单的政事处理得合情合理,让诸侯、大臣都说不出什么。刘恒与大臣经过研究,追谥刘襄为齐哀王,并让他的儿子刘则即位。
刘襄在天之灵有知的话,也说不出什么,从此刘襄与皇帝之间的恩怨算是告一段落。
第98章 大老粗的尴尬()
从太尉升为右丞相,周勃开始尚有一种得意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没有延续多长时间,他的“大老粗”、“钝椎少文”的弱点便暴露无遗,很快把他的这种感觉击碎了。
在发迹之前,他家里很穷,跟着邻居编织苇薄为生,乡里有丧事,兼作吹鼓手,为人所不齿。秦朝末年,百姓食不果腹,忍受不了残暴统治,纷纷起义。他参加了刘邦的部队,由于长得雄壮,双臂力量大的出奇,射箭又远又准,攻城时经常身先士卒,登上城楼,在推翻秦朝、楚汉相争以及平定诸侯叛乱的战争中,打了许多胜仗,因为善战和忠心赢得刘邦极大的信任。后来依照刘邦的遗言,被任命为太尉,掌管天下军权。
他讨厌文人,每次召见儒生和游说之士,终是面向东坐,不以礼相待,说话粗鲁:“趣为我语。”就是有话快讲、有屁快放的意思。他的大老粗出了名,与那个骂骂咧咧的开国皇帝刘邦脾气相投,惺惺相惜,刘邦说他厚重少文,没有冤枉、歧视、冷落他的意思,甚至带有欣赏、重用以及托付的涵义。在靠武力征服四方的冷兵器年代,他的厚重少文的缺点被巨大的战功掩饰了,在一群只知道拼拼杀杀的军人中也能独占鳌头。然而,当国家从马上得天下转型为马下治天下的文治时期,当他从武职转为文职的时候,大老粗、“钝椎少文”的他担任右丞相之职,这是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掌百揆、燮理阴阳的重要职务,他还能像原来那样干得得心应手吗?
答案是否定的。自从皇上升他为右丞相,他离开心爱的帅府,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力不从心,难免闹出一些笑话。
如果这些笑话发生在常人面前,也许算不了什么;如果这些笑话发生在比他地位高的人面前,那就有些不妙了。目前,在朝廷里,能比他地位高的人,只有皇上一人,就连那位深谋远虑、足智多谋的陈平,也“让贤”给他了。
再说皇帝刘恒,通过几个月的磨合,处理政事更加沉稳、明达和成熟老练,权威逐渐树立起来,对大臣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
一次上朝,刘恒看了一眼右丞相周勃,只见周勃黑黢黢的脸坦然自若,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禁不住问周勃道:“周丞相,全国一年判决多少案子?”
周勃没想到刘恒会问这样的问题,先是一愣,续而抓耳挠腮,黑黢黢的脸变得通红,脖子里的青筋暴突,不知如何回答,再看看刘恒,正用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着自己,只好跪下来谢罪,低声说:“臣事先没有准备,不知如何回答陛下,敬请陛下谅解。”
听了周勃的回话,刘恒心中不悦,脸色一红,拿眼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既然丞相不知道这个问题,那朕再问你一个问题。”
周勃心里怦怦乱跳,不知道皇上问他什么问题,硬着头皮回答:“请陛下垂询。”
“国家一年收入多少钱粮?”刘恒脸色严肃,心说这是一个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问题,作为一个大国丞相,你总应该知道吧。
刘恒问的这个问题,更在周勃的意料之外。周勃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呆在原地,仿佛失去知觉。再看刘恒,细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群臣纷纷看着他,替他捏着一把汗。大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似的,给人一种沉闷而又窒息的感觉。
周勃手足无措,一会儿用左手挠头,一会儿又用右手抓腮,咸味的汗水顺着眼角、两腮、鼻尖、脊骨沟流淌下来,全身衣服被浸透,跪在地上,心里既惶恐,又惭愧,形象狼狈至极。他连磕几个响头,异常尴尬地说:“臣孤陋寡闻,愚昧无知,辜负陛下的圣托,不知如何回答陛下。”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你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丞相,简直就是失职。”刘恒听了周勃的话,脸刷地变得煞白,用右手一拍御座,站了起来,在狭窄的丹墀上生气地踱步,突然停下来,转向左丞相陈平,厉声问道:“既然右丞相回答不出来,那就请左丞相回答。”
左丞相陈平对刘恒所问的两个问题也不清楚,但他是一个反应敏捷的人,急中生智,从文班中不慌不忙站出来,跪在地上,行过大礼,镇静地说:“陛下所问的这两个问题,应有专主其事的官员来回答才是。”
刘恒觉得他的回答似是而非,不由脸色涨红,恼怒地问道:“专主其事的官员是谁?”
陈平胸有成竹地回答:“按照朝廷分工,官员各司其责。如果陛下想知道全国一年判决多少案子,那么请陛下问廷尉;如果陛下想知道全国一年收入多少钱粮,那么请陛下问治粟内史。”
刘恒觉得陈平的回答有些狡辩的意味,停下脚步,看陈平一张脸恬静自如,不由怒上加怒,反唇相讥:“如果各司其职的话,那么左丞相你负责何事?”
陈平见状,摘下冠冕,向皇上谢罪说:“陛下不嫌弃臣驽钝无能,让臣担任丞相。丞相的职责上佐天子燮理阴阳,顺应四时,下抚万民,明断庶物,外镇四夷诸侯,内使百姓归附,让卿大夫各尽其责,责任重大,非同小可。”
他的一番话无可挑剔,说得刘恒转怒为喜,频频点头,心说左丞相果然非同凡响,超群绝伦。皇宫里的空气仿佛又流动起来,君臣之间又和好如初。
刘恒的脸上挂满笑容,对陈平客气地说:“左丞相一番高论,说得精辟,说得绝妙,让朕耳目一新。”然后,他敛起笑容,看了周勃一眼,挖苦说:“右丞相厚重少文,质朴倔强,颇有长者之风,然安定社稷,文治天下,仅凭这些是不够的。”
“诺,诺,诺。”皇上的话像一声霹雳响在周勃的耳边,让他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刚想发作,但转念一想,与皇上顶撞,岂不是自己找死?只好忍气吞声,木讷地站在原地,唯唯诺诺,恨不能地上裂一道缝,自己钻进去,躲藏起来。
这是一次让周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