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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王朝之文景治世-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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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夤夜,在一间狭小的堆满各种书简的屋子里,一只浸满油脂的烛灯正冒着一缕缕白色的烟,映照着一个五十来岁头戴方巾的文士,只见他头发花白,宽阔的额头上刻着几道小沟似的皱纹,一双眼睛射出两道略显忧郁的目光,此时他正坐在书案前,手握毛笔,凝眉深思,时而嘴里嘟嘟哝哝,念念有词,时而俯下身子,飞速写下一行行散发着墨香的文字,一副全神贯注的状态,想啊想,念啊念,写啊写,终于在四更之前,如愿以偿写完了。如果问他是谁?他就是本章节主人公枚乘。他站起身,伸直疲倦发酸的腰,连打几个哈欠,刚想吹灭烛灯,钻进被窝睡觉。倏忽间,听到有人“当,当,当”敲门,在阒无一人的深夜里,声音显得格外清脆。他不由走到门前,轻声问道:“谁呀?深更半夜敲门,不让人睡觉。”

    “邹阳。”

    “邹阳。”一听说是邹阳,枚乘哗啦一声,拉开门闩,打开门。一个中等个头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带着一股风,笑嘻嘻走进小屋,枚乘看是邹阳,嗔怪道:“你怎么来了?”

    “与枚兄一样,小弟感觉形势逼人,睡不着觉啊。”灯光下的邹阳显得略微疲惫,一双眼睛布满通红的血丝,把竹简先放到一边,用手晃一晃燉在炉上的茶壶。他是齐国人,喜欢写散文,经常与枚乘饮酒谈文。

    “哦。”枚乘拿起一根干柴,扔进炉子里,炉火顿时熊熊燃烧,燉在炉子上边的茶壶发出咝咝的声音。他拿起一个茶杯,倒了一杯茶水,放在邹阳的眼前,与邹阳对面坐下,眼睛里流露出慈祥的目光,亲切地说:“先喝杯热茶再说。”

    邹阳接过杯子,啜了几口茶水,心里顿然感到暖和多了,笑着说:“枚兄半夜睡不着觉,必然在写文章。”

    “刚刚酝酿一篇,有感而发,定名谏吴王书,兄弟你就来了。”枚乘平素与邹阳关系莫逆,几乎无话不谈。

    “能否让小弟先睹为快?”邹阳眼中露出渴盼的神色。

    “邹弟啊,对你来说,为兄一直坦诚相待,无密可言。正好你来了,即使你不来,为兄也会找你,让你给为兄提出宝贵的修改意见。”

    “诺。”邹阳调皮一笑,拿起枚乘所写的谏章,细细阅读:

    臣闻得全者昌,失全者亡。舜无立锥之地,以有天下;禹无十户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土不过百里,上不绝三光之明,下不伤百姓之心者,有王术也。故父子之道,天性也。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则事无遗策,功流万世。臣乘原披腹心而效愚忠,惟大王少加意念恻怛之心於臣乘言。

    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悬之无极之高,下垂之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其将绝也。马方骇鼓而惊之,系方绝又重镇之;系绝於天不可复结,坠入深渊难以复出。其出不出,间不容发。能听忠臣之言,百举必脱。必若所欲为,危於累卵,难於上天;变所欲为,易於反掌,安於泰山。今欲极天命之上寿,弊无穷之极乐,究万乘之势,不出反掌之易,居泰山之安,而欲乘累卵之危,走上天之难,此愚臣之所大惑也。

    人性有畏其影而恶其迹,却背而走,迹逾多,影逾疾,不如就阴而止,影灭迹绝。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欲汤之凔,一人炊之,百人扬之,无益也,不如绝薪止火而已。不绝之於彼,而救之於此,譬由抱薪而救火也。养由基,楚之善射者也,去杨叶百步,百发百中。杨叶之大,加百中焉,可谓善射矣。然其所止,百步之内耳,比於臣乘,未知操弓持矢也。福生有基,祸生有胎;纳其基,绝其胎,祸何自来?

    太山之霤穿石,殚极之绠断幹。水非石之钻,索非木之锯,渐靡使之然也。夫铢铢而称之,至石必差;寸寸而度之,至丈必过。石称丈量,径而寡失。夫十围之木,始生如蘖,足可搔而绝,手可擢而抓,据其未生,先其未形。砻蹐底厉,不见其损,有时而尽。种树畜养,不见其益,有时而大。积德累行,不知其善,有时而用;弃义背理,不知其恶,有时而亡。臣原大王熟计而身行之,此百世不易之道也。

    文章写得含蓄委婉,旁敲侧击,但又辞意恳切,态度鲜明,长于比喻,邹阳一边看,一边频频颔首说:“谏吴王书的确是一片点中要害的谏章,枚兄与小弟真是想到一块。”

    “邹弟为人一向慷慨,智慧超群,应该理解为兄的一片苦心。为朝廷安危计,为吴王安危计,为自己安危计,为兄不得不如此。”枚乘一脸忧悒之色,扼着手腕,长叹一声:“朝廷力量强大,吴王如果造反,肯定不是朝廷的对手,必然是自取灭亡。”

    “小弟赞成枚兄的见解。”邹阳转动一下眼睛,用焦虑而又担心的口气说:“在吴王刘濞的管理下,吴国尽管富甲天下,但它的力量与朝廷相比,仍然有较大差距,如果吴王执意造反,只能死路一条,我们跟着他,岂不要遭殃?”

    枚乘猛地站起,墙壁上马上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走了几步,温和地对邹阳说:“邹弟难道没有看见吴国的使者正在诸侯间穿梭般串联吗?难道没有看见吴国的军队正在源源不断向边境开发吗?”

    “枚兄啊,一个巴掌拍不响。”邹阳也站起来,随着枚乘的走动而走动,在墙壁上留下与枚乘相互重叠交叉的身影,他精辟分析道:“二十年前,吴太子刘贤到长安朝拜,在与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博弈的时候,两个人发生激烈冲突,被皇上砸死,这个仇疙瘩到现在都没解开。皇上登基后,没有抚慰吴王,居然又要削吴国的封地,吴王岂能善罢甘休?”

    “但朝廷要削藩,谁能阻挡住!我们作为文人学士,怎能不维护国家的统一,眼睁睁看着群雄纷扰,重新回到周朝诸侯割据的局面?”

    “是啊。”邹阳弯下腰,拿起自己的竹简,递给枚乘,深情地说:“小弟不才,也写了一篇上吴王书,请枚兄雅正。”

    枚乘拿着竹简,走到烛灯下,展开阅读:

    臣闻秦倚曲台之宫悬衡天下,画地而人不犯,兵加胡越;至其晚节末路,张耳、陈胜连从兵之据,以叩函谷,咸阳遂危。何则?列郡不相亲,万室不相救也。今胡数涉北河之外,上覆飞鸟,下不见伏菟,斗城不休,救兵不至,死者相随,辇车相属,转粟流输,千里不绝。何则?强赵责于河间,六齐望于惠后,城阳顾于卢博,三淮南之心思坟墓。大王不忧,臣恐救兵之不专,胡马遂进窥于邯郸,越水长沙,还舟青阳。虽使梁并淮阳之兵,下淮东,越广陵,以遏越人之粮;汉亦折西河而下,北守漳水,以辅大国;胡亦益进,越亦益深。此臣之所为大王患也。

    臣闻蛟龙骧首奋翼,则浮云出流,雾雨咸集。圣王叄谛薜拢蛴翁钢浚橐逅济=癯季≈潜弦椋拙牵蛭薰豢杉椋皇喂搪模蚝瓮踔挪豢梢烦ゑ蘸酰咳怀妓岳踔郴辞Ю锒灾抡撸嵌癯脊治饷瘢愿呦路缰校仍么笸踔濉9试复笸跷藓觯焯渲痢

    臣闻鸷鸟累百,不如一鹗。夫全赵之时,武力鼎士,袨服丛台之下者,一旦成市,不能止幽王之湛患,淮南连山东之侠,死士盈朝,不能还厉王之西也。然则计议不得,虽诸贲不能安其位,亦明矣。故愿大王审画而已。

    始孝文皇帝据关入立,寒心销志,不明求衣。自立天子之后,使东牟朱虚东褒仪父之后,深割婴儿王之。壤子王梁、代,益以淮阳。卒仆济北,囚弟于雍者,岂非像新垣平等哉!今天子新据先帝之遗业,左规山东,右制关中,变权易势,大臣难知。大王弗察,臣恐周鼎复起于汉,新垣过计于朝,则我吴遗嗣,不可期于世矣。高皇帝烧栈道,灌章邯,兵不留行,收弊人之倦,东驰函谷,西楚大破。水攻则章邯以亡其城,陆击则荆王以失其地。此皆国家之不几者也。愿大王熟察之。

    枚乘看了,击节称赞:“好文章,好文章,与为兄真想到一块儿了。”

    两个人忘我地交谈着,忘记疲倦,忘记时间。等雄鸡拖着尖嗓子,“咯,咯,咯咯咯”打鸣的时候,他们相视一笑,指着对方,几乎异口同声:“你又熬了一个通宵。”

第234章 大丈夫不合则去() 
几乎同时,枚乘和邹阳的谏章被送到吴王刘濞的案牍,对于自己平素比较欣赏的两个文学侍从的谏章,刘濞从头至尾,认真阅读一遍。

    单单从文采优美的角度看,刘濞对这两篇谏章是看好的,认为谏章尽管委婉含蓄,旁敲侧击,但内涵丰富,文笔流畅,辞意恳切,态度鲜明,的确是两篇上乘的谏章,心里暗暗说:“枚乘和邹阳不愧是文章高手。”

    如果从政治角度看这两篇谏章,那就不符合刘濞的心思了。且不说当今皇上刘启与他有杀子之仇,登基后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更别提道歉啊,对他进行必要的抚慰。自晁错担任御史大夫以来,对天下诸侯大力推行削藩之计,以各种借口先后削夺赵国常山郡,削夺胶西国六个县,同时准备削夺他豫章郡和会稽郡,只剩下一个沛郡。这意味什么?意味着他凿铜山铸钱、煮海水为盐的利益被全部削夺,意味着他的封地大大缩小,甚至有性命之忧,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竟然隐喻孤‘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悬之无极之高,下垂之不测之渊’,妄断孤‘绝於天不可复结,坠入深渊难以复出’,劝孤‘必若所欲为,危於累卵,难於上天;变所欲为,易於反掌,安於泰山’,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刘濞对着两篇简章,冷笑不已:“在家里搂着老婆睡觉不危险,只要干惊天动地的事业,哪个不是把脑袋挂在腰上的?全是书生之见。”

    哗啦一声,刘濞把枚乘和邹阳的谏章摔在地上,嘴角轻轻一撇,嗤笑道:“迂腐之见,孤所不取。”

    当谒者把刘濞看罢谏章的态度告诉枚乘和邹阳时,两个人大失所望。枚乘眼睛里充满焦灼和忧愁的目光,连声叹息:“吴国危矣!吴王危矣!!吾等危矣!!!”

    “好心变了驴肝肺,这可如何是好?”邹阳以拳击掌,眼珠骨碌碌转动几下,苦无良策。

    “你们两个急什么呢?”一个神态飘逸的中年男子走至他们的近前,耸一耸肩膀,抱着双臂,笑眯眯问他们。

    枚乘一看中年男子,淡然一笑,指着他说:“庄忌弟,原来是你呀。”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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