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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早去吧,我家里等你们消息。”
紧赶慢赶,纪孝春纪孝谷和马县令赶到薛家义阳城别馆时,天色还是黑了。
门头上挂着圆滚滚五福明灯,黑漆漆大门紧闭着,使小厮上前去敲了门,三个义阳城里跺跺脚就能抖地人物,如今却站门外头,有些紧张地等候着里头动静。
过了一晌才有人来应门,听说三人身份,没立刻放他们进,而是又进去禀报了一回,才引他们进门。
这座别馆只有纪宅一个跨院那么大小,却到处都点了灯笼,明晃晃一条路,屋檐树下,好似蜡烛不要钱一样,路上静悄悄没有人声,纪孝谷先动了心思,客气地向那引路仆人打听:
“这位小兄弟,请问来是哪位大人?”
纪家之前做过功课,通过纪老太爷寄回来书信,对薛尚书府上人事有一定了解,薛家做事几位总管,身上都有官职,纪孝谷才会有此一问。
仆人不冷不热地答道:是二总管。”
二总管,纪家两兄弟同时心里暗叫了一声苦,这薛家二总管,原是薛老尚书带兵时候一个部下,姓徐名力,现年四十六岁,据说为人严苛,是个软硬不吃主。
“到了,二总管就里头等候三位,小告退。”仆人把他们领到一间屋子门外,就拎着灯笼走了。
三个人整理了衣裳,听到里面一声响,前后脚走进去,屋里明亮,左右都立了银脚高足灯,罩着圆柱形黄色纱衣,堂上端坐着一个中年人,鼻直口方国字脸,看起来便是那种不好说话人。
“见过徐总管,”纪孝春先上前开口,作揖见道:下纪孝春,乃是纪家行二,这是舍弟孝谷,这是妹婿,也是本城县令,马亭献。”
纪孝谷和马县令上前作揖:徐总管。”
徐力等他们礼罢,才站起身,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三人,落了纪孝春身上,“你就是纪家四小姐生父?”
纪孝春赶忙答道:是,正是下。”
徐力道:听闻纪四小姐一个月前回乡探病,现可还府上?”
纪孝春按着事先准备好话答道:还家中逗留,不过她母亲身体已妥,过两日就会送她回京。”
“纪小姐孝心有加,我们老爷喜孝道之人,”徐力若有所指地夸了一句,又转头面向纪孝谷:信上说,要先从你们纪家送一位小姐给我们少爷做妾室,为你们四小姐嫁人铺路,便是选令嫒吗?”不跳字。
纪孝谷低头道:正是小女。”
徐力眼里一闪而过嘲色,道:你们纪家倒是和睦,兄弟之间没有京城那些人家勾角。”
兄弟两个是都听出他话外之言,只能赔笑,徐力却突然又问道:令嫒今年几岁?”
“已过十五了。”纪孝谷说是余舒年纪。
“比我们大少爷小上四岁,”徐力道,“叫什么名字?”
纪孝谷侧头看了一眼纪孝春,犹豫着回答:叫余舒。”
“余舒?纪余舒?”
纪家两兄弟互看了一眼,老三苦笑道:不瞒徐总管,我那女儿是个继收,因她母亲坚持,我就没有给她改姓,而是随了她生父姓余。”
说完话,三个人就屏气等着徐力发难,不想徐力只是皱了下眉头,“哦”了一声,好似是不是亲生女儿,并不是那么重要一般。
“老徐,谁来了?”
一道男声外头响起,纪孝谷三人就见到刚才还对他们不苟言笑徐力,一偏头就换了神色,额头微低,步从他们身旁走过去。
“大少爷,是纪家人,纪家二老爷、三老爷,还有本城马县令。”
大少爷?薛家大少爷?
纪孝谷和纪孝春一阵错愕,急忙扭头,就看到门口处,徐力躬着腰,正同门外一个人说话,因屋里头灯光明亮,外面灯笼只能照出个模糊人影,一身月白色纱衣,背手站台阶下,正看往屋内,那看不见目光落他们身上,叫三个加起来都有百岁男人莫名地紧张了一下,尤其是他们随即又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冷哼。
“哼。”
“大少爷?”
“赶了几日路,我累了,没什么事就送客,有事就让他们白天再过来。”
“是。”
留下一句话,那台阶下人影便转身走了,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和屋里人打,难为纪孝春和纪孝谷平日受惯了周围阿谀,这一盏茶工夫,就连吃了两回瘪,偏因对方身份,不敢怒也不敢言。
徐力送走来人,转回屋子里对三人道:天色不早了,三位请先回去吧。”
纪孝春问道:方才那位便是贵府大少爷吗?”不跳字。
徐力点头,又恢复成不苟言笑样子:大少爷脾气不好,这几日路上没休息好,三位见谅。”
说着客气话,脸上却一点客气都没有,纪孝谷三人怎会当真,就顺势借了台阶下,纪孝春还想问一问,为什么薛家大少爷会这里,却被纪孝谷悄悄拉了拉后背,看见徐力一副抬手送客姿势,就把话咽了回去,引言告辞。
徐力把他们送到院子门口,就让下人领路,自己折了回去。
三人坐到马车上,离开别馆,才露出了不满:
“呼,薛家真是好大气派,外面传说一点不假,一个总管妹婿你面前,都端着架子,简直是目中无人。”
听着纪孝春话,马县令笑笑不语,他身官场,人情要懂得多得多,因而并不觉得薛家过分,反倒以为正常,果真平易近人,那才叫奇怪。
纪孝谷主意另外一件事上,他脸色古怪,还有些未消除惊讶,“那薛家大少爷怎么会一起来了?”
这一趟薛家来人,是为商谈婚事,据说还带来了相师和易师,来一个总管是应该,但薛少爷亲自来,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是特意跑来看星璇?”纪孝谷怀疑道,“方才徐总管不是也问了星璇是不是家。”
“星璇说没见过那薛家大少爷,既然京城里都没有见,跑到这里来见什么,”纪孝春摇摇头,担心道,“我看那薛少爷对这桩亲事似有不满,莫不是他们看出——”
“咳,”纪孝谷咳嗽一声,打断了他二哥话,看了一眼马县令,苦笑道:人家薛家想要娶是星璇,我们硬是先塞了个人过去给他做妾,还是个贱命女子,换了是谁怕都不会高兴。”
纪孝春意识到方才差点多说了话,讪讪一笑,闭上了嘴。
第九十二章 薛家来人
第九十二章 薛家来人*
第九十三章 权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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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权宜之计
余小修挨打后,就发起了热,纪家连个大夫都没有给找,余舒被纪孝谷派人盯着出不去,就使刘婶避开人到长门铺街上去请贺芳芝。
傍晚时候,贺郎中跟着刘婶赶到了纪家杂院,因他之前就给重伤余舒看过病,后来又一直上门为赵慧诊治,故而对余舒姐弟两个情况有几分明了,如今见到余小修好端端被打成这样,腹中虽有疑问,但还是先看了余小修伤势,打开随身药箱给他换了外敷药膏,又开了内用药方。
余舒没有多解释余小修挨打事,让刘婶到门口守着,给贺芳芝鞠了一躬:贺郎中,我和小修这样,眼下是出不去纪家了,但我慧姨尚且病中,只靠邻人照料,我实难放心,还请您走一趟,帮我向慧姨报个平安,暂代我照拂她一二,余舒不胜感激,来日必报您恩情。”
贺芳芝听闻过余舒事,知道她同赵慧本无亲戚,却危难时不舍不弃,对这孩子重情重义本就欣赏,见状,只是一犹豫,便伸手虚扶她:
“起来,我答应你就是。”
余舒没让贺芳芝告诉赵慧说余小修挨了打,只请他寻个借口,安抚了赵慧,又将身上所剩不多银两全拿出来相赠,贺芳芝拒不接受,后余舒只好只给了他这次诊金和药费。
“烦劳贺郎中帮我去泰亨商业协会总馆送个口信,说我有事这几日不能去,还有把这个交给裴总管。”余舒掏了怀里记录天气小册子,撕了记录有近五日天气那两张下来,折起来递给了贺芳芝。
贺芳芝没看是什么,就收了下来,刘婶送他从后门离开,去医馆抓药,余舒拿手巾拭了拭余小修脖子上汗,端了水盆出去换水,看到傻站院子里秋香,脚步一顿,就把水盆给了她。
“去打盆水。”
“哦、哦。”
余舒折回屋里,坐床边上看着余小修乌朦朦后脑勺,手背贴他滚烫小脸上,余小修脑袋轻轻动了动,靠近她手,他做了一个下午噩梦,断断续续呓语和痛吟,这会儿总算安稳地睡着了。
余舒看着手指上黑乎乎指圈,想到了青铮道人,心情十分复杂,事出突然,当时她没有反应过来,现静心想了,她今朝处境,难道青铮就没有算出来吗?
恐怕他是心中有数,还推波助澜了一把,借着买红绳,把她送回了纪家,不然义阳城那么大,怎么偏偏纪孝谷就孔家易馆里等着她。
余舒不相信青铮是故意将她送入虎口,可他偏偏这么做了,原因是什么,余舒暂时没有心情深究,但是她知道,现要靠青铮脱困,是不可能了,有赵慧命危一事前,她十分肯定,这件事落幕之前,青铮不会再露面。
那她就要另想办法,甩掉纪家。
刘婶还没买药回来,纪孝谷就派了人到杂院找余舒,余舒留下了秋香照看余小修,跟着来人去了。
前一刻还是土墙棚屋,昏灯冷壁,穿了几堵墙就来到了朱檐琉瓦,窗明几净地方,纪孝谷西跨院一间穿廊子饭厅里见了余舒,她去到时候,他正用晚饭,手指夹着红竹条筷子,夹着菜送入口中,一桌子菜肴,红红翠翠,拿荷边儿青瓷一盘盘装了,看一眼便引人口欲,而余舒瞧见只觉得胃里恶心。
她知道纪孝谷不觉得什么,他眼里头,他们姐弟两个,大许只是纪家养出来两条狗,因为施舍了几顿饭,养了一阵子,可以拿来打着出气,也可以拿来当赠品附送。
纪孝谷拿起手边白绢巾擦擦嘴上油光,又接一口茶漱了漱嘴,吐脚边痰盂里,口里清爽了,才抬头看向余舒,先端详了她脸色,很满意从她脸上看到了几分白天没有驯服。
“想通了吗?”不跳字。
“想通了。”
“好,”纪孝谷笑了笑,他眉毛长弯弯,笑起来给人一种和气假象:
“我知道你心里头肯定要记恨我,不过没关系,我不会和你一个孩子一般见识,我瞧着你是有几分聪明,好好想想就知道,那薛家是京城里数一数二高门,真能进得了那样人家,对你来说不见得是件坏事。今天晚了,你回去好好睡上一觉,薛家已经来了人,明天我会派人去教你该有规矩礼数,你好好学,没准后天我就会带你过去给人瞧,不出差错,这门亲事是订了,但万一是你耍滑头,让我们纪家丢了人,坏了这桩婚,什么下场,我想你应该清楚。”
余舒抬头看着一眼纪孝谷,板着脸,闷声道:规矩我会学好,你话我也会听,不会乱跑,能不能不让人盯着我,允许我出门?”
余舒反应纪孝谷意料中,作为一个成功商人,他很喜欢这种将人情绪掌握手中感觉。
“不行,这桩亲事订下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宅中。”
余舒皱眉,任谁都瞧得出她现不满,纪孝谷满以为她会发作,可她却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