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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出气
纪盼虽然讲理,但也不会当着人前教育儿子,拉着马伟博手叹了口气,侧头对纪老夫人道:
“母亲,既然都问清楚了,就让她回去吧,错不怪她,是伟博太调皮,小孩子打架,本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她也不是故意。”
儿子挨了打,纪盼不见得就半点不生气,可她脾性谦和,不喜与人为难,就故意数落了儿子,是不想让老太君再追究下去。
“不是故意就把人打成这样,伟博那腿上青一道紫一道,连路都走不好了,就你这个当娘不心疼”纪老太君这口气,显然是不愿饶了余舒。
“伟博,到外婆这来坐着,你母亲不心疼你,外婆心疼你,没让你被一个下人秧子白白打了道理,哼。”
老人通常都护短,马伟博纪老太君面前,顶多是个有些淘气孩子罢了,管听马伟博亲口承认了他带人打余小修先,纪老夫人心里面,不对还是敢出手打她外孙余舒。
一个是小女儿膝下独子,一个是没半点血亲关系野丫头,亲谁向谁,这可不是按理来说。
余舒当然清楚这个道理,纪老太君把她找过来,不是为了听她解释谁对谁错,而是要替自己外孙出一口气。7k7k001
这口气要是出来就算了,要是出不来,那老太太准会把这笔账记上,今天也许算了,再有个风吹草动,就是变本加厉惩罚。
能把一个小姑娘关祠堂里三天不给饭吃,活活憋死,老太太手段狠着呢。
偷偷抬头瞄了一眼把马伟博半搂身前纪家老太君,余舒左手拇指和中指搓了两下,低下头,诚恳道:
“老太君,姑奶奶,我知道打人不对,伤了表少爷是错,请老太君责罚,让我长个记性,往后不敢再犯错。”
见过求饶,少见主动申请挨打,不光是纪盼意外,纪老太君也是奇怪。
她对余舒印象不浅,毕竟不久前这野丫头摔坏了她四儿一块护身玉,被她关了几日,当时是觉得这丫头不识教,又讨人嫌,今日再一看,觉得这孩子和那天有些不同。
对于余舒变化,老太君没往深想,当是上一回惩罚给足了余舒教训,让她识了礼数,便不客气道:
“你既知是错,那便没有不罚道理,我们纪家家大业大,凡事都要讲规矩,来人,去拿藤条来。”
“母亲。”纪盼叫了一声,想要制止,纪老太君没有理她,门外有下人听命,自是不会违背老太太意思,跑着去离开,不多会儿,就捧了一根藤条回来。
“秉老太君,藤条取来了。”
“打手,二十下。”纪老太君铁面无情。
“是。”
余舒侧目看着有人手执了藤条走上前,那浑身泛青藤条两尺长短,足有两根手指粗细,叫她瞧了禁不住暗咽了唾沫,但还是硬着头皮伸起了双臂,手掌向上摊开来,等着挨打。
“啪”
显然她误解了打手意思,这藤条第一下不是落她手心,而是小臂上,力道拿捏刚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余舒还是被疼呲了牙,不等她嘴巴合拢,第二下就又抽了过来。
“啪!”
不是没挨过打,还记得那会儿她初中毕业,一口气考进了市里升学率高高中,那所学校里学生,一半都是凭着关系和高价费用进来,个个家庭环境优渥,学生间攀比风气十分严重。
她一个穷人家孩子,又争强好胜,入学没多久,就成了被人欺负对象,学校里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正值叛逆期,一时失念,就同学校里几个逃课打架不良份子混了一起,后来有一次她失手把人家小腿打折了,校方一怒之下报了警,爸妈才知道她学坏。
父母警察局低头哈腰地和对方家长赔不是,为了让人家不追究她责任,她爸那样一个死要面子人,当着一屋人面,自掌了好十几个嘴巴,说是他没有把孩子教好,脸都打肿了,对方父母实看不下去了,才答应警方协调,校方也同意留校察看,不开除她,父母给人家支付了一笔昂贵医疗费用,三半夜从医院回到家里,爸爸头一回下狠手打她,一根褪色旧皮带抽她背上皮开肉绽,要不是于磊哭着闹着帮她求情,妈妈死活拦着,没准那天晚上她老子能失手打死她。
到现,她还能清楚记得那根皮带抽背上感觉,不是疼,是心口上火辣辣发麻,她还记得那天她哭鼻涕眼泪都粘到一起,也不是疼,是因为看到她爸肿老高脸腮。
“啪”
一小段回忆后,这二十藤条也抽完了后一下,衣裳是粗布耐磨,没破没烂,但余舒知道,袖子底下,她白嫩嫩小臂膀肯定是瘀起来了,额头上冷汗滑到鼻尖上,两手轻轻打着哆嗦,但是纪老太君没有开口,她也就没有放下。
知足吧,这要比关小黑屋强多了。
第三十一章 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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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完了打,还不算完,纪老太君大概是瞧余舒没哭没喊疼,气没出够,让下人拿了藤条下去,又责下一条:
“这几天你不用去三觉书屋了,到西院景伤堂做一个月清扫。”
好么,停学了,余舒没有傻帽地询问景伤堂是什么地方,慢腾腾缩回手,小声应“是”。
一别眼,纪老太君便换了一张慈眉善目脸,同跟前马伟博说话:
“这次挨了打要长个记性,别成天跟些不着调东西混一起玩,记住了吗?”不跳字。
马伟博脸色还有点发白,听老太君说起“不着调”,下意识就扭头看了眼余舒,畏惧中还带点别意思,只是余舒正盯着屋里头漆花地板,没同他对上眼。
老太君不得应,只当外孙还惊吓中,扭头对纪盼道:待会儿上你二哥那里去讨他铃铛,拿回去给伟博收收惊。”
“知道了,母亲。”纪盼应着纪老太君话,眼睛却是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门口余舒。
纪老太君顺着她目光看向门口,皱了下眉,道:你去吧,往后守着规矩。”
得了老太太这句话,余舒总算是松下一口气,没叫这老妪惦记起余小修,这顿打挨还算值。
余舒跟着领门丫鬟离开。
吃晚饭时间,余舒蹲杂院外头一棵树后头小石墩上,不饿,也不想回去。
这么大个人说出来不好意思,挨了顿打,其实她心里头是相当意,她不是忍气吞声主儿,说白了就是小心眼,记仇。
要她是以前那个余舒就算了,但关键她不是啊,越想越倒霉。
没钱没权没势,到了古代,连文化都没有了,安身立命本领发挥不出来,窝这小破院里,天天喝糠汤吃咸菜,末了还要被叫过去当出气筒。
揍了马伟博那小破孩,她半点都不后悔,脾气摆那儿,再来一次她照打他不误,会老太君面前说漂亮话,那是她拎得清。
只是,纪老太君一不是生养她父母,二不是她传道授业恩师,就纪家那点餐饭之恩,她这小心眼里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还比不上店老掌柜。
叫她吃下这闷亏不计较,门都没有。
“吧嗒”余舒折断手里树枝,扔地上,磨了磨牙,露出个森森冷笑,转头回了杂院。
一进门,就撞上来回院里院外找了她好几趟余小修。
余小修气声道:
“你上哪去了,找你半天丢个垃圾人丢没了?”
“哦,”余舒想想,还是把话说了一半给他听,毕竟明天起她就不能到私塾上课去了,余小修这孩子心思多,她现不告诉他,还得要他瞎想。
“老太君让人喊我过去说话。”
余小修脸上气恼立刻变成慌张,扯着她道:马伟博去告状了?老太君怎么说?罚你什么了?挨没挨打?”
余舒手臂带着伤,被他这么一扯差点嗷出来,忍住踹他一脚冲动,嘴上却咧了咧道:
“训了我一顿,大姑奶奶,帮着我说了几句好话,老太君罚我去西院景什么塘打扫一个月,不叫我去私塾了。”
“啊?”余小修呆了呆,吭哧半晌,丢了余舒,绷着脸就往外冲。
余舒险险揪住他,手上又是一阵疼,“哪去?”
“我去和老太君说,你是因为我才打了马伟博,不关你事,要罚就罚我。”
说罢,他使劲儿拨拉掉余舒手,就要往外跑,余舒没力气拉他,刚巧被他刮了一下,干脆就抱着胳膊嚎了出来。
“啊呀”
余小修果然回了头,狐疑地看着疼直跺脚余舒。
“疼、疼死我了,扶我回屋去,你这个没良心臭小子,”余舒借机骂他,不管是真疼还是假疼,嘶嘶地抽着凉气,一撸袖子递过去,给他看手臂上头交错几道淤痕。
天暗了,但院子里头还有点光,余小修被她胳膊上一条条红印子吓了一跳,白了脸,手忙脚乱地上前端了她手肘,把她往屋里搀。
余舒虚惊一场,真让他跑纪老太那里去闹,没准俩人会一起被关小黑屋,到时候连个送饭都没有,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刘婶不院子里,余小修扶着余舒床上坐下了,一扭头就往外跑。
“干嘛去”余舒一下又从床上蹦起来。
余小修门口刹住脚,闷声道:你等等,我去问周六叔讨些伤药。”
说完就跑没了影。
余舒放了心,知道这小子不会丢下自己上大院去找晦气,打了个哈欠,便像僵尸一样伸长了手,仰头床上躺下去,不一会儿就睡着,打着呼噜,连余小修拿了药回来,坐床边小心翼翼地扳了她胳膊,给她上药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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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早上醒过来时候,余小修已经吃完了早饭准备出门,她是闻到小白菜清香味才醒了,饿了一夜,一睁眼睛,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揉揉发疼胃,刚一动,手臂上便传来丝丝刺痛,抬手一看,两只小臂上,不知何时被谁包了几层纱布。
“嘶——”
余小修闻声转头,走到她床边,伸手将她半边床帐挂生锈铁钩上,道:
“饭是热,你起来就赶紧吃,别放凉了。伤药我衣柜里收着,等下让刘婶打热水来给你擦擦再抹一遍,学堂那里我会帮你请示,鞋子给你洗干净放墙头上晒了。”
余舒昨晚饭都没吃就睡了,这一觉到天亮,脑袋正发胀,但听见余小修一句句交待,不无关切,想到半个月下来这小子总算对自己有了好脸,免不了得意地翘了下嘴角,眯着眼睛道:
“知道了,你去吧,早些回来。”
“嗯,”余小修转头要走,无意间又瞥到她床脚丢那只扁盒箱子,想要问,又没开口问,走到门边,就听余舒喊他:
“对了,小修啊,那个景什么塘怎么走?”
纪老太君真缺德,罚她去打扫池塘,也不知是多大点个地方。
“景堂?”余小修细念了一下,撇嘴道:是景伤堂吧,老太君罚你上那儿打扫?你不用去了,那里活你干不了,屋里躺着吧,等我下学回来替你去打扫。”
说完,不等余舒答应,走了。
“这挨罚哪能替啊,竟说胡话,”余舒抱怨了一句,实则对余小修话十分受用,就床上伸了个懒腰,一打挺,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