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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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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这个名字,覃勤寿“咦”了一声,脸上的神情顿时精彩了。而贺知章则是皱眉苦思,好一会儿才摇头道:“未曾有闻……可惜,不得一见……”

    焦遂也叹息道:“正是,正是,某亦深以为憾,若不是有事耽搁,某早一日,便可以见到其人了。”

    他话才说完,突然间,一只手猛然抓住了他的胳膊:“焦遂,人呢,写这字的人呢,他在哪儿!”

    原是张旭,此前他沉浸于临摹之中,根本没有听到众人在说什么。这个时候,将所有的字都临摹了三遍,他意犹未尽,只觉得那个写下这些字迹的人,尚未到极至之境,若有更多字给他揣摩,他在书法之道上必能再破一关,开创全新境界。

    焦遂被他抓着胳膊猛摇,一点也瞧不出这老头儿已经六十多岁,力气倒还是大得紧。

    “行了行了,莫摇某,某方才已经说了,那人某也不曾见到,只知是怀州修武人,姓叶,单名畅,族中行十一。”

    “叶畅,叶十一……贺公,你可曾听说过此人?”张旭又问一遍贺知章。

    “不曾。”

    “可惜,可惜!”张旭用力揪着自己的胡须,目光又在那几块木板上逡巡,过了会儿,决然道:“我要辞官,我要去修武!”

    他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却笑道:“何必张公前往,晚生不才,愿为张公奔走效力,先去学一学这字体,然后再回来写与张公看。”

    “清臣,你方才制举得进,正待选官,如何能离得?”张旭摇了摇头:“老夫老朽,尸位素餐,早日求去,以期闻道……”

    “张公何出此言,晚生嗜好书法,官可以以后再做,可这书法之道却不能等。”

    这人和张旭争了起来,贺知章看他们争执,也不劝解,捋须呵呵大笑,而焦遂亦是笑着看热闹。

    眼见二人争执不休,旁边的覃勤寿终于忍不住了,他咳嗽了一声:“二公莫争……”

    “闭嘴!”

    “休言!”

    正在争执的两人顿时都转移目标,一个个喝斥了覃勤寿一句,然后双方又争。张旭年长,颇有倚老卖老之嫌,争得后来,捋起了袖子,露出手臂,将帽子也摘了扔在桌上,露出半个秃顶来。那被称为“清臣”的男子,态度虽然恭敬,却坚持不改,显然也是个倔种。

    “咳咳……二公,真的莫争了!”覃勤寿又道。

    “不挨你事!”

    “你懂什么!”

    回应他的仍然是训斥,覃勤寿只觉得额头冒汗,他接连受刺,也是气不过了,猛然一拍桌子,轰的一声响,终于让二人暂时安静下来。

    “小人来长安之前,便在汝州修武开一家铺子。”见众人都看向他,目光极度不善,那焦遂更是露出冷笑之意,覃勤寿不慌不忙,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将这不善与冷笑尽数驱走:“小人认得这位叶家十一郎,而且颇有交情,小人这折扇,便是叶家十一郎的主意!”

    此语一出,果然原本的不善与冷笑,都变成了惊喜、疑惑!

    “不可能吧,你……你如何认得他,况且其人其诗,岂会想到这等奢侈之物?”焦遂第一个嚷了出来。

    覃勤寿此时颇有些得意,拱了拱手:“说起我二人结识,尚另有一故事,若是诸位觉得有兴趣,小人愿意细谈。”

    “说,说!”焦遂道。

    “这位叶十一郎,可有别的诗文?”贺知章高兴地发问。

    “你手中有无他的墨宝,再有一件,一件就行!”这却是张旭在催了。

    “墨宝没有,诗句倒是有的。”覃勤寿将那首《咏竹》说了一遍,贺知章与张旭都是方家,听完之后不免面露疑惑:这《咏竹》与《题风陵渡》风格可不大一样!

    诗人再文采湛然,然其文字,皆应有迹可循,自成风格。贺知章与张旭对望了一下,却没有立刻揭破此事:只凭着两首诗,便怀疑那位叶十一郎抄袭,未免还太早了些。

    “此诗亦有典故。”覃勤寿便将叶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是个精细人,对叶畅的底细打听得甚为清楚,这边细细说来,从叶畅被扫帚星砸中,一直到菩萨审案,整个过程都极为完整。不过他却没有焦遂那酒后畅谈的口才,因此说得不免乏味,饶是如此,仍是将贺知章与张旭完全吸引住了。

    在听得那《咏竹》最后两句“人瘦犹能肥,士俗不可医”的来历后,两人同时抚掌大笑。待听得菩萨审案的经过,两人又都是屏息凝神,直到真正的窃贼被揭穿,两人先是长叹,然后又是抚掌大笑。他们恣情纵性,不拘俗礼,贺知章更是连声道:“有趣,有趣,我也要辞官,我也要去修武,我也要去见这位叶家十一郎!”

    “啧啧!”焦遂心中觉得有些无聊了。

    他不喜欢覃勤寿,连带着这时也不喜欢叶畅,况且方才还是他高谈阔论,引得满座都侧耳倾听,但旋即他的故事被覃勤寿说的故事压制住,虽然说的都是同一个主角,但焦遂仍然觉得心中不快。他不快,便开始东张西望,心中说那伙计怎么还没有打酒上来。

    “贺公想见这位叶十一郎,倒是不必辞官,他这些时日就会进京,因为有些事情,他要来寻小人,算时间,这两日内必至。”覃勤寿这时又抛出了一句。

    “啊呀,无怪乎焦遂会在风陵渡见着他的手迹!”贺知章又是抚掌:“好,好,覃勤寿,若是他来了,定然要引见与我等!”

    “这两日一定会到?”张旭还是急不可耐:“干脆,我去路上迎他们?”

    听到这里,叶畅有掩面而走的冲动。

    他此时还弄不清楚这二位老人的身份,但很明显乃是覃勤寿修正了他的计划,不只是寻那些新科的进士士子们送上折扇,而是找京城中的文坛名宿,这两位正是其中重要人物。让两个年纪这么长的老人这般夸赞他,甚至要出城相迎,他面皮再厚,也禁受不住。

    但就在这时,感觉到百无聊赖的焦遂侧脸过去,一眼便看到他与善直。焦遂顿时大惊:“哟,你这两个有龙阳之癖的家伙怎么也到了这里?”

    这个黄脸的汉子,嗓门大,声音响,再度语惊四座!

第37章 班门孰敢弄大斧() 
酒楼之上,被一个“龙阳之癖”镇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焦遂所指,向着叶畅与善直望来,饶是叶畅二世为人,也忍受不住,几乎要以袖掩面。

    倒是善直,泰然自若,还一脸好奇宝宝模样:他真不懂龙阳之癖是什么意思。

    这让众人不由得生出猜想,这二人当中,长得英俊秀气的少年郎应当是雌伏的那一位,而那个丑陋粗笨蠢的和尚,当是雄起的那一位。

    也有人心中嘀咕,或者那少年郎才是雄起,而那和尚才穿着大红衣裳扮娘儿们?

    一想到这里,酒楼里几乎响起一片牙疼声,隐约还有呕吐之声。

    “龙阳之癖?”看到是叶畅,覃勤寿面色古怪。

    叶畅此时到来,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原本是让他甚为欢喜的。但现在看来,这个嘴里喜欢高谈阔论的焦遂似乎认得叶畅与那和尚,而且还认为他们二人有……那个龙阳之癖?

    一时之间,覃勤寿不知该不该和叶畅打招呼了。

    “此二人当真……不可言喻,不可言喻!”这边焦遂又开始侃侃而谈,将在半路上听到二人对话之事说了出来,特别是那句“不离开,你便是赶我,我也不离开”,他学着和尚语气说出来,酒楼里吐声与笑声顿时混成了一片。

    叶畅听得都禁不住苦笑,原来误会竟然是出自这里!

    “这个……实在是误会……”

    他软弱无力地想要为自己分辩,但听得周围起哄的声音,终于还是放弃了。只能苦笑着向覃勤寿道:“覃兄,某在覃家铺子等你。”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要走,覃勤寿这时反应过来,叶畅怎么可能是个分桃断袖之辈!他跳过来,一把拉住叶畅:“休走,休走!”

    “唉!”叶畅原本是很欢喜的,此时心情完全毁掉了,挣了挣:“今日误会太深,不走不成……”

    “你可走不得!”覃勤寿大叫道:“正要找你,贺公、张公正要找你!”

    叶畅以袖遮面:“实在是呆不得也,今日为人所误会,没脸见人了。”

    “呃……这一位是?”那边贺知章与张旭此际也反应过来,上来问道。

    “便是修武县叶家十一郎叶畅,字……字……”覃勤寿说到这突然想到,叶畅的字,自己还不知道。

    不过知不知道叶畅的字不重要了,一听得这个翩翩少年郎就是叶畅,张旭已经窜了过来,一把揪住叶畅:“写几个字给我瞧瞧,快写几个字给我瞧瞧!”

    “这个,今日实在是没有心情……”叶畅心说这老头儿倒是疯魔了,将张旭挡开:“某尚有事,先走一步,告辞了,告辞了!”

    张旭年老,哪里有他的气力,被他挣脱,见他就要走,这时张旭灵机一动,一把揪着焦遂:“焦遂,快道歉,快道歉!”

    焦遂原是愕然的,没有想到自己以为是龙阳之癖的那少年郎,竟然就是那个写下《题风陵渡》叶畅。他也是极尴尬,自己口口声声夸赞,结果却是当面而不识,反倒被他说成“龙阳之癖”,特别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咳……我为何道歉,我并无一字虚言么!”张旭拉着他道歉,他兀自强嘴,只是目光有几分闪烁。

    “许你三个月的酒,快道歉!”张旭明白这厮的要害,立刻道。

    “啊,三个月的酒……这个,这个叶郎君,确实是某错了,某当时饮酒多了,醉后耳昏,听错二位对话也是有的。”

    这种情形下,焦遂也顺着台阶下了,叶畅却连连摆手:“不敢当阁下致歉,不敢当……覃兄,某先走一步,几位,告辞!”

    他当真快步就下楼,善直愣了一下,嘟囔了句“不是说好来尝尝此楼菜肴么”,终究是跟了下去。贺知章与张旭面面相觑,覃勤寿一脸尴尬,而焦遂则是满面委屈:“这不怪某,某可是道歉了,张颠,你那三个月的酒不许赖了。”

    “若得不到叶十一郎的字,这辈子你别想我再请你吃酒!”张旭气呼呼地说,然后又转向覃勤寿:“覃郎君,我欲去你店铺,不知可否?”

    他这边在说,那边贺知章笑道:“有何不可,那位叶十一郎倒是个趣人,走走,同去店铺里看他。”

    他们虽老,可一但决定,却决不拖泥带水,不一会儿,贺知章、张旭还有另一人便都下了楼,反倒是将焦遂与覃勤寿扔在了楼上。覃勤寿还得付账,焦遂则乘机将众人没有喝完的酒全都装入自己的那个大酒壶中。他正做此事时,却见跟在张旭身边的那个男子又登登跑了回来,将那些木板一抱:“这些木板送与我了。”

    叶畅与善直走得快,二人回到覃家铺子,善直问道:“为何要走啊,便是有什么误会,也可以当面说清吧?”

    “和尚,凡人的事情你不懂,你只要会念经吃肉,必要时帮我揍人便是。”叶畅嘟囔道。

    他确实自有打算。

    若没有遇到覃勤寿与焦姓男子正在赞扬他,那么他倒是可以去与那两位老者见礼,但现在既然有覃勤寿与焦姓男子为他造势,他不将这个机会充分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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