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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云青赶回六道阎魔宗,立刻就收到了仙道圣者问责的消息,这问责时间也恰恰好就是十年。
这让云青有点不好的揣测,她在前往神隐门的路上心中还怀有一丝侥幸,也许路上偶遇的神道修者就是解惑之人。可是拿谢遥一番试探下来,根本毫无所获,疑团反倒更多了。等到了神隐门,她也基本上能肯定一件事了。
那个能为她解一命双生之惑的人,多半就是仙道圣者。
可是妖道圣者能算到的事情,仙道圣者肯定也能算到,现在十年都过去了,他还一点动静也没有,估计是不想理会云青了。所以云青无论如何都得求见他一次,这里面可能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是云青别无选择。
此时此刻,通天神脉的影壁前面,谢遥正纠结着要怎么跟他师尊开口。
“不见。”仙道圣者根本不用他开口就知道他来干什么了。
谢遥被吓了一跳,马上道:“哦,那我这就去跟魔尊说!”
“你跟魔道未免太过亲热,这才在本座面前站了半刻不到就急着走,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神隐门?”仙道圣者口气特别不好,看来谢遥是撞枪口上了。
他暗叫一声苦命,立刻解释道:“这……弟子不急着走,不急,一点也不急。”
“既然不急,那就在这儿呆着。”仙道圣者慢悠悠地说道,“修行上有什么疑障可以问问。”
谢遥心里都快急死了,他在云青和仙道圣者之间一直都是两边不讨好,也不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弟子没什么问题……”谢遥尽量平稳地说道,可仙道圣者马上就冷笑了一声,谢遥知道自己说错话,迅速咽下了后半句,改口道,“不知弟子十年前斩落神道弟子可有给宗门带来什么麻烦?”
仙道圣者依旧口气不善:“哦,现在知道会有麻烦了,当时怎么不好好想想?”
谢遥沉默,不说话比较好,毕竟说得少就错得少,现在想来神隐门弟子之所以寡言多半也是因为仙道圣者太能找茬了。
仙道圣者见他一副认真悔改的样子,这脾气终于下去了点儿:“没关系,黄泉想要让你顶这段因果,可是有本座在,哪里容得她肆意摆弄我神隐门弟子。”
“不知师尊此话何意?”谢遥相信仙道圣者的手段,但一方面也不好就这么看着云青出事。
仙道圣者放低声音,一点点给他解释:“十万年了,浩劫将起,西海的镇海之物也不怎么牢靠了,十年前那个镇海之物被一群散修捞了出来,神道得知后便想寻回那东西,重镇西海。”
这东西就是被神道修者争夺,最后却落入云青手里的弇兹古镜。
谢遥不知道当年那事儿后面还有这么重要的问题,看来那面镜子并非单纯的神明遗物,而是颇有来头。
仙道圣者接着说下去,语气里却是幸灾乐祸居多:“只可惜你们两个蠢货横插一脚,直接把人家派出来的赤帝后人给杀了个干净。现在中央大乱流暴走多半与这面镜子脱不了干系,浩劫已经被提前了。”
“本座自然不会让你白白替她背这么大一桩因果,于是就让她镇守北海之冥,十年中神道派人进攻界门时她便会手染神血,这样她也算与神道结下死仇,你们可以说是两两相当。再说之前那面镜子,失了弇兹古镜便会使中央大乱流暴走提起,中央大乱流影响到北海之冥,她多半又要历一次鲲鹏之劫,这么一来她就算自食其果了。”
谢遥很少将事情想得这么复杂,可是从仙道圣者的一举一动来看,某些看上去十分细微且根本毫无关联的事情往往都蕴藏着大玄机。他也没想到为了替他圆回与神道的因果,仙道圣者已经暗中下了这么多步棋。
谢遥心中有些复杂,他垂头施礼,认真地道:“多谢师尊。”
“如此一来因缘报应已了,本座不想再与她有所交集,你让她滚回魔境吧。”仙道圣者十分不耐烦地挥袖子让他走。
可是谢遥被他刚刚一席话挑起了不少好奇心,索性心一横就问了下去:“不知师尊所言的神道究竟是何来历?”
“如今的圣地之首。”仙道圣者十分简短地答道,“十万年前最为辉煌的一个道统。”
谢遥心下震惊,他还从未见过自己师尊给任何一个圣地如此之高的评价。
仙道圣者的语气莫名冷漠,他似乎不介意谢遥问起这些事,但回答起来也不怎么开心:“别去管他们,如今他们道统已失,却仍在这方世界里苟延残喘,为的不过是弥补十万年前的一些差漏罢了。这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所以莫去为难,也无需相助。”
“差漏……?”谢遥觉得十万年前的那场浩劫绝对不简单,要让一个如此辉煌的道统在瞬息之间消失,除了天道,根本没有谁能办到吧?
“他们那个时代的差漏。”仙道圣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我们连自己这个时代的差漏都要顾不上了,谁还管他们这些陈年遗事。”
谢遥突然想起来,那时候赤帝后人曾试图收回他额头上的青帝百花印,按照仙道圣者的说法,莫非这神印也与弥补漏洞有关?那他是不是该把东西还回去啊……
“神印是你的造化,不必归还。”仙道圣者好像突然变得慈和了许多,他看穿谢遥的心思,于是淡淡地道,“神宫是大机缘,若不是因为神宫一事,本座绝不会收你入门。”
仙道圣者这句话直接把谢遥的心思引回了几十年前,那时候他在神道上迷失,然后见了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的铭文助他踏入了仙道门槛。后来据云青说,那石碑之上的内容就是神隐门传承——太上感应录。 后来他慢慢修行太上感应录,然后被清虚子接引入门,真正走上了修仙之路。
当时他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想起来却突然有点怪异,为什么神隐门的东西会在隐天山的神道上呢?
他觉得自己可能触碰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哑着嗓子问道:“……不知我宗与神道是何关系?”
仙道圣者似乎猜到他会问这个,又叹了口气,沉默良久。谢遥觉得仙道圣者之前几十年里叹的气加起来还没有今日多,他以为仙道圣者不打算回答了,正准备告退,没想到影壁中传来了清晰的声音。
“洞玄子,你可曾想过,这影壁之上的地方到底通向哪里?”
“弟子不知。”谢遥摇了摇头,心下的猜想却在一步步印证。
仙道圣者从地上起身,伸手触碰到影壁上面,谢遥觉得他从来没有哪一刻看起来和此时一样清楚。仙道圣者常年坐镇影壁之内,所有弟子都只能见着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现在谢遥却能清楚地看见他的样貌。
仙道圣者是男孩儿模样,白发胜于霜雪,双目闭着,左眼下方还有颗红色的泪痣。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太上道修者,反倒有种多愁善感之意,若是不知其来历的人恐怕会觉得他柔弱安静,他左眼下面那点泪痣也是将他衬得雌雄莫辩。他身上的道袍繁复地拖曳在地上,与玉清天尊穿的那身相似,这时候谢遥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道袍下摆处密布的传承秘纹。
谢遥的目光落在仙道圣者手上,他触碰着薄薄的影壁,可是从来不曾从中走出来过,即便下访凡世也只将意志托于身外化身。
仙道圣者拂过影壁内侧,无法前进一步,他漠然道:“通天神脉……或者说隐天山的残骸,这上面就是与离宫相对的别馆。之所以上不去,是因为已经没有人知道神道该怎么走了。”
第一百五十回()
第一百五十回、朝闻道者,夕可死也
仙道圣者静了很久;最后才对谢遥道:“去请黄泉上山吧。”
谢遥不知他为何又改变了主意;但是隐约觉得和神宫关系不小,他恭敬地告退;然后将候于界门外的云青带了上来。
通天神脉上的茫茫雾霭似乎又浓厚了些,云青走上来的时候连站在影壁前的仙道圣者都看不怎么清楚了,不过他是孩童之身这点倒是不会错。修道者在生前大多会保持着春秋鼎盛的样子;一般青年与中年最为多见;也有女修偏好少女模样,但孩童和老者却实在少有。云青自己几乎不曾长大过;可她还有个处于正常年龄的阿芒。
看见仙道圣者的一瞬间她就感觉有些怪异。她所见过的圣者中,妖道圣者因为身体虚弱,所以看上去要年迈些;而鬼道圣者大概是保持着死前的样子,所以是老者模样。剩下的魔道圣者、佛道圣者还有人道圣者都是青年人,唯独仙道圣者有些特殊。一气化三清,三清中玉清是个婀娜窈窕的女子,可太清本尊却是个男孩儿,也不知剩下那位上清是什么样子。
云青心里觉得仙道圣者恐怕口味奇特。
“本座之所以维持此身是因为伤势未复。”仙道圣者淡淡地说道,这声音也与云青想象中的不同,比起其他太上道修者,他听起来太温柔了。
看来仙道圣者也是个能识人心的,云青立刻放空脑海,也不乱想了。
“多谢圣者大人。”她谢的是仙道圣者此番接见,基本上他见了云青就是能回答她问题的意思了。
云青识趣地不去问他伤情,这种事情知道得多了并无好处,毕竟她比这群立于巅峰的修行者还差得太多。
仙道圣者也没想和她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他一下一下地叩着影壁,声音回荡在雾霭中分外空净:“不必,本座寻你自有原因。”
云青明白他这是要谈代价了,但也只能应道:“不知圣者大人有何指点?”
影壁中的男孩儿闭着眼,神色安然,如同一张朦胧的画,他对云青道:“本座能知你心中所想,你也不必行什么虚礼,有事说事。”
仙道圣者讲得越是无所谓,云青心里就越没底。如果他直接提要求,云青反倒能根据这要求选些合适地角度来切入这个问题,可他什么都不说,云青自然也就无从判断他的底线。他与魔道圣者之间已经换过子,应该是不能随便对云青下手了,可云青对圣者之间的棋路还不太清楚,如果这次她问太多又拿不出东西平衡,说不定仙道圣者就会伺机将她留下。
“圣者大人既知我心中所想,不知可否为我解此疑障?”云青与仙道圣者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不敢出半分差错,她一下又把问题推给仙道圣者,看看他能答些什么。
“你心中所疑太多。”仙道圣者答得也是滴水不漏,他不动声色地又把问题扔回去,“你想让本座从何说起?”
这下云青没办法了,再兜兜转转估计仙道圣者也不会多愉快,她只得将此行的首要问题说了出来:“晚辈受一命双生所扰久矣,不知圣者大人能否指一条明路?”
“坐下细谈。”
仙道圣者点点头,然后退回影壁内部,长长的道袍拖曳在地却不发出一点声音。他盘膝而坐,在云青和他之间立起一座隔绝天地的大阵,这阵型极小,仅容下两人,但构造却繁复精密。云青记得灵飞子就曾以一座太极八卦阵将她克制住,显然神隐门也是长于阵法的,更勿论眼前这个神隐之首了。她不知道当初灵飞子镌刻于神魂的大阵也是仙道圣者的手笔。
云青压力一下就大了,她在影壁前席地而坐,尽量平心静气,摒除杂念。
这座阵法能将两人精气神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