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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这丝侥幸心理已经被残酷的事实无情地击碎了。
张治中步履匆匆地走进作战室,看到条桌上的敌我态势图,脸色当时变了。
此时,司令部的几个作战参谋已经在地图上面画出了两个巨大的蓝色箭头,其中一个蓝色箭头从川沙口直插罗店,而另一个箭头则从张华滨经吴淞镇直插刘行,而罗店、刘行的身后面便是嘉定跟南翔,嘉定和南翔一旦失守……
张治中不敢再往下想了,这样的局面委实太可怕了
再定睛细看罗店、刘行一线的**防御,张治中的脸色霎时变得越发的惨白,从浏河直到江湾那么长的防线,竟然只摆了一个缺编团
“走,去江湾”张治中转身就出了作战室。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将,张治中已经从空气中嗅出了危险的气息,如果不尽快从上海市区内抽调得力部队充实罗店、刘行防线,从川沙口、张华滨登陆的日军就能长驱直入,迅速攻取罗店、南翔,到那时候,整个上海的**都将会被日军包了饺子
只不过,张治中并不确定,这个时候再从上海市区抽调部队去充实罗店、刘行防线,是否还来得及?
张治中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日军第3师团从张华滨顺利登陆之后,后续的进展并不怎么顺利,不过第11师团从川沙口登陆后进展却异常顺利,到23日中午,第11师团率先登陆的步兵第12联队就已经分兵两路,一口气攻占了宝山县城和罗店镇。
步兵第12联队的联队长安达二十三是个典型的日本军官,从幼年军校升入陆士,到军中服役数年后再考入陆军大学,所以也有着日本军官一脉相承的狂妄,在手里只有一个步兵联队并且没有重火力的前提下,他就敢向罗店、宝山分兵出击
不过必须得承认,日军还是为淞沪会战做了大量准备工作的,在工兵的配合下,被国府高层寄予厚望的淞沪地区的密集水并没有对日军造成太大阻碍,安达二十三的军事冒险最终获得了丰厚回报——兵不血刃就夺取了罗店还有宝山。
此时日军的形势不是一般的好,至少从作战地图上看是这样的。
假如安达二十三的步兵第12联队再不顾一切地往前穿插,绝对可以在**反应过来之前拿下嘉定,因为嘉定跟罗店之间的距离要比罗店到上海市区之间的距离近得多,等张治中从上海市区调兵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如果运气足够好,日军甚至可能一鼓作气攻占南翔镇,真要是这个样子,那乐子可就大了,南京跟上海之间的铁路、公路交通一旦被日军所切断,聚集在上海的十几个中央军精锐师也就只剩下半口气了,届时除了大撤退再没有别的选择。
然而撤退可不是说着玩的,更不是在图纸上画几条线路这么简单,既便是一个师的撤退那也涉及到大量的工作,首先是往那个方向撤退,具体撤到什么位置?其次是撤退路线上兵站的设置、物资的供应,最后是撤退序列的确定。
一个师尚且是这样,十几个师那就更复杂了。
在没有足够准备的前提下,十几个师的大撤退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军盲都能想得到,那必然是兵败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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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最后一卒(下)()
徐十九思念着俞佳兮时,俞佳兮正跟着十九大队往吴淞镇急行军。
杨若飞的61师被日军打垮是在昨天上午,最先知道消息的是第9集团军司令张治中等党国高级将领,然后是南京统帅部,不过这些大人物是不会关注徐十九这样的小人物的死活的,他们不会去催钟松旅,更不会想到去通知尚未开拔的十九大队。
朱侠也是在从炮台湾回来之后才想起来通知十九大队提前开拔。
所以,当十九大队知道消息时,已经是下午两点过了,那时候61师残部已经在炮台湾跟尾原大队打成一锅粥了。
刀疤、独只手还有独眼龙当时就跳了起来,马上集合队伍准备开拔。
十九大队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过俞佳兮,刀疤他们也没打算要瞒,独眼龙甚至还主动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俞佳兮,听说徐十九有危险,俞佳兮哪里还坐得住,带着舒同文背起药箱就加入了十九大队的队列,向吴淞镇紧急开进。
不过整个大上海到处都在打仗,从火车北站到吴淞镇的路并不好走。
由于杨树浦和虹口两区迟迟打不下来,十九大队就只能先往西走,然后再从南翔绕过被日军舰炮封锁的闸北,再从江湾进入新市,不过当时大白天的,天上时不时就有日军的轰炸机赶来轰炸,队伍是走走停停,速度极慢。
等到十九大队赶到张华滨火车站时,都已经是次日凌晨四点多了,张华滨火车站是沪宁铁路的终点站,再往前不远便是蕰藻滨大桥,昨天上午徐十九就是在蕰藻滨大桥上识破了日军的伪装,致使尾原大队的奇袭行动功亏一箧。
走到张华滨火车站,百十来个老兵还好,可新补充的那两百个新兵却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刀疤无奈,正打算停下来休整片刻时,迎面忽然来了一群中央军,其中两个还抬着具担架,上面还躺了个浑身血肉模糊的重伤员。
不等十九大队的人上前盘问,中央军当中那个身穿保安队制服的军官便抢上前来,连连喝问起来:“有没有医生?你们中间有没有医生?”
“有,我就是医生,我就是。”俞佳兮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太好了,可算找着了,可算找着医生了。”那汉子说着便流下了热泪,又赶紧让人把担架抬到了俞佳兮面前,以近乎哽咽的声音说道,“医生,求你了,请你一定要救活他,我答应过徐大队长,无论如何也要救活他。”
“徐大队长?”俞佳兮芳心一颤,问道,“你说的可是徐十九?”
“你怎么知道?”那汉子自然就是海豹子,他跟老等抬着那个垂死的炮兵趁夜回了吴淞镇,结果发现镇上的西医、中医已经在白天跑了个干净,眼看着炮兵就要断气,只得一路抬着往市区走一路寻找医生,结果碰上了俞佳兮。
当下海豹子道:“怎么,你认识徐大队长?”
俞佳兮强忍着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心里在大声呐喊,我们何止是认识,我们是恋人啊,可嘴上却只是淡淡地说道:“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尽自己的全力抢救伤员,只要还有一丝机会,我就绝不轻言放弃。”
说罢,俞佳兮便让舒同文打开药箱,准备手术,作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原本就是她的职责,何况这伤员还是徐十九特别叮嘱要抢救的人,不过俞佳兮同样清楚,她每在这里多耽搁一秒钟,见徐十九最后一面的机会就会小上一分。
此时此刻的徐十九并不知道他的爱人正在十几里外抢救伤员,事实上他也顾不上了,因为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在日军的轮番进攻下,山腰的第二道防线已经失守,徐十九带着最后剩下的三个残兵撤退到了靠近山顶的最后一道防线,趁着日军进攻的间隙,最后检查了一下装备,四个人总共还剩下五发子弹,两颗手榴弹以及一颗甜瓜手雷。
徐十九将全部五发子弹都压进了自己的步枪,然后把手榴弹和手雷分给了三个残兵,正好每人一颗,在分发手榴弹和手雷的时候,徐十九往每个残兵的脑门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残兵们则报以微笑,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没什么豪言壮语,但残兵们的确已经准备好了。
也许,在经历了太多的杀戮和生离死别之后,死亡对于这些残兵而言,已经不那么可怕了,绽放在他们脸上的那丝淡淡的笑意,还有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平静,甚至还能给人以一种错觉,他们仿佛在期待死亡的到来。
日军的进攻又开始了,这次日本海军没有进行炮火准备。
日本海军的大口径炮弹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了这座小小的炮台山他们已经浪费太多的炮弹,不可能再给尾原大队更多的炮火支援了。
此时东方天际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透过薄薄的晨曦可以隐约看到,大约半个小队的日本兵端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大盖,正猫着腰往山上摸,区区十几个日本兵,却拉出了近百米的散兵线,从炮台山的北麓一直拉到南麓。
徐十九拉动枪栓将第一发子弹推上膛,然后扣下了扳机。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过,一名日军曹长应声翻倒,又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坡,徐十九的这一枪直接就射穿了他的心脏,剩下十几个日本兵立刻卧倒,架起步枪、机枪还有掷
弹筒对着山顶疯狂射击,整个炮台山顶顿时被打得烟尘四溅。
不过处于仰攻一方的日军在射界上有着天然的劣势,徐十九的枪法更非一般的日本兵所能比拟,转眼之间徐十九又摞倒了四个日本兵,不过遗憾的是,最后剩下的五发子弹也全部打光了,拉开枪栓,望着空空如也的枪膛,徐十九叹了口气。
山上枪声一断,日本兵马上就发现了,卧地射击的十几个日本兵再次站起身来,先是端着刺刀躲躲闪闪地往山上冲,发现山上始终不见枪响,日本兵的胆子便逐渐大起来,一个个开始直起腰大大咧咧地往山上冲。
然而小日本刚冲到山腰,山顶上便扔下来几颗手榴弹和手雷,猛烈的爆炸过后,又有三四个日本兵被炸死当场,剩下的七八个日本兵赶紧又趴到了地上,紧接着又是等待,足足好半晌后,日本兵才再次爬起来往山顶上冲。
这次,日本兵终于顺利地冲上了山顶。
接着,山顶上再次爆发残酷的白刃战,三个残兵以命博命,都在临死前拉了个垫背的日本兵,剩下的几个日本兵则被徐十九给挑死当场,不过徐十九毕竟也是血肉之躯,激战一夜之后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严重透支,他也负伤挂彩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尾原重美透过望远镜将山顶上的白刃战看了个清清楚楚。
看到血战之后山顶上已经只剩一人,尽管最后活下来的这个人是个**,尾原重美嘴里却还是连连哟西,放下望远镜,尾原重美吩咐藤本大尉道:“藤本桑,命令野口中队立即出击,夺取炮台山,占领炮台湾”
“哈依。”藤本大尉猛然低头。
亲眼目睹刚才那场白刃战的并不只有尾原重美。
东炮台观测哨里,孙生芝营长也通过炮队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当他看到对面炮台山上的那个保安队军官挣扎着从地上重新站起来,并且将脊梁骨挺得笔直时,孙生芝营长再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好样的,吴淞保安队的弟兄都是好样的
“叶小姐,你快来看看吧。”任由泪水从脸颊上滑落,孙生芝营长转过头来,对着密勒氏评论报记者叶茹雪说道,“你不是一直在寻找英雄吗?对面炮台山上就站着一位英雄,而且是真正的英雄,跟他比,我们根本就不算什么。”
叶茹雪吃惊地望着潸然泪下的孙生芝营长,然后把美目凑到了炮队镜后面。
透过炮队镜的视野,叶茹雪很容易就发现了孙生芝营长所说的那个英雄,他就站在光秃秃的炮台山山顶上,当她看清楚这人身上竟然穿着保安队的制服时,芳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再定睛细看